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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超人或許是美國大眾文化中流傳最廣、最為深入人心的形象。
1938年6月,杰瑞?辛格爾和喬恩?沙斯特合作的漫畫《超人》開始在《Action Comics》雜志上連載。由于大受歡迎,1941年,漫畫被改編為卡通片;1948年,又拍攝了真人版的電影;1954年,超人電視劇也出現在各家各戶的熒屏上。一直到今天,七十多年過去,已經先后有七位演員在電影中扮演過超人,以少年超人為主角的電視劇《超人前傳》目前也還在熱映中。2004年,最受歡迎的超人飾演者克里斯托弗?里夫與病魔抗爭十數年后去世時,大批影迷自發聚集到好萊塢,含淚向心目中的英雄告別。“超人”這一形象對美國文化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不僅如此,隨著美國大眾文化強勁的向外傳播的勢頭,超人在世界上也是人盡皆知。在許多國家,超人故事中的某些恒定不變的模式和符號的特定內涵,可以脫離電影單獨出現于商品廣告、流行歌曲或其他文化產品,無需說明而讓受眾會心和領悟。[1]
上述現象讓人不由好奇:為什么超人電影受到如此長久、如此廣泛的歡迎?超人及其敵人的形象為什么一直都如此呈現,體現了設計者怎樣的用意?既然每一部超人電影的情節都大同小異,為什么觀眾對同一個故事樂此不疲,從未感到厭倦?這正是本文試圖回答的問題。要回答這些問題,當然要詳細分析文本的內涵,又不能局限于文本所提供的有限信息,必須深入到超人形象產生和被接受的文化土壤中去,因為這一形象的出現和流傳,與它所植根的美國文化精神密不可分。
好萊塢電影風靡于全球,與好萊塢一整套成熟的商業運作機制是不可分離的。[2]但是如果電影本身毫無魅力的話,只靠宣傳和推銷恐怕難以湊效。因此,電影的內容必然對觀眾有一定的吸引力。
所有以超人為主角的影視作品都有大體相同的預設框架:超人出生在克利普頓星,尚在襁褓中的時候,因為母星即將爆炸,父母把他單獨放進飛船,送入太空。飛船墜落在美國堪薩斯州的鄉村,他被當地的農場主肯特夫婦收養,取名克拉克?肯特。長大后,在大都會市的《每日星球報》工作。平時,他是溫文爾雅、行為舉止略有些笨拙的記者,但必要的時候則會瞬間脫去偽裝,化身為無所不能的超人。他只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來自母星的氪石會使他失去超能力,甚至變得比普通人還弱不禁風。
當然,七十多年時間里一些細節或許會發生變化,比如不同演員導致的外形和氣質上的細微差別,超能力的強弱程度,某些超能力的賦予或被取消(比如催眠術和腹語術、超過光速使時間倒流的能力,這些能力往往都取決于那個時代所流行的科學觀念)等等。但是有一些因素是恒定的:超人永遠身著藍色緊身衣和紅色披風,胸前繡著一個醒目的S(superman的第一個字母),一旦發生危機,必然會奇跡般出現,一舉化解危機,拯救世界。他的敵人,則永遠都妄圖統治世界,甚至不惜以無數地球人的生命為代價。但他們的陰謀,不管多么絕妙,在最后關頭總會被超人挫敗。這樣的情節模式在所有的超人電影中從來不曾改變過。
好萊塢是一座巨大的夢工廠,它所生產出來的電影往往能夠極大地滿足觀眾的白日夢,《超人》電影就是一個典型。上述劇情模式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特別,卻是好萊塢針對它所期待的觀眾精心打造而成。
首先,超人具有“普通人”的身份。他被美國中部的一個核心家庭撫養長大,與同齡人一樣上學、參加青少年活動、暗戀漂亮女孩。長大后,在大都會從事一份體面而平凡的白領職業。他是遵紀守法、努力工作的好公民,對人和善到了有些懦弱的地步。獨斷專行的老板常常派給他各種他并不愿意承擔的工作,他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面對心儀的女性,他會心慌意亂、手足無措,犯下各種低級錯誤,把所有東西弄得一團糟。笨拙的舉止讓人忍俊不禁,同時也不由對他心生好感。在這一層面上,他的人生經歷基本上就是許多觀眾自己成長歷程的翻版和濃縮。無論從精神面貌還是外表,他都不是異于“我們”的外在者,而是都市社會的一員。能從他身上看到自己和自己所熟悉的人的影子,觀眾當然很容易對他產生親切感。
另一方面,超人又是活躍在現代都市中的游俠。他平時隱藏在蕓蕓眾生中毫不起眼,卻總是在危急之際現身。一旦發生重大事件,在旁觀者絕望地等待,現場記者殷切地呼號,情勢已千鈞一發的時刻,天邊總會奇跡一般飛來紅藍相間的身影。他能夠輕而易舉地制服銀行搶劫犯、清除恐怖分子的炸彈、撲滅化工廠大火、解救失控列車上的乘客……1987年的電影中,超人甚至在紐約的聯合國總部發表演講,并運用超能力消除了冷戰對峙所導致的核威脅(他把所有的核彈都扔到了太空)。讓普通人束手無策、坐以待斃的困難,超人片刻之間便予以解決,而且不失優雅的風度。在這些事件中,他根據自己的超能力當機立斷、靈活變通,總能出奇制勝,讓官方那種費力低效而且很可能失敗的程式化手段望塵莫及。消除了危險之后,還要附加上兩句幽默的評論,使得整個過程充滿了個性化色彩。他對官僚體制既反叛又維護——采取的是不合常規的手段,目標卻同樣是保護公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他的行為,帶給了我們反叛體制、蔑視權威的快樂。龐大的都市就像一臺精巧復雜的機器,按照刻板的規則運行,普通人受其支配,往往身不由己。超人卻能從中超脫出來,顯得卓爾不群。在這架冷漠而缺乏人性的機器中,每個人不過是可以替換的零件,價值僅僅在于其功能,因此是無名的、沉默的,無法以獨特的個性彰顯自己的存在。超人卻以個人的身份參與到重大事件當中,并發揮決定性的作用。當觀眾追隨超人按照自己的理想塑造社會秩序的時候,仿佛自己也達到了超人的境界,凌駕于整個社會環境。但超人行動的最終目標卻不是動搖這樣束縛我們也給我們安全保障的體制,而是以一種不合作的態度維護,又讓我們有一種踏實感和穩定感。
但超人最主要的工作不是解決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困難,而是與所謂的“超級反派”進行無休無止的斗爭。在不同的劇情中,這些人為了達到目的,手法可謂花樣百出,氣候武器、生化武器、核武器輪番登場,讓人眼花繚亂。在情節變化不大的情況下,壞人手法的翻新幾乎是電影制作者發揮想象力的唯一渠道。一方面,把這些想象用特技呈現為奇觀,才能以新的感官體驗吸引觀眾的眼球;另一方面,也只有這些超出常規的手段才能給超人和他所維護的世界帶來實質性的挑戰。
超人與壞人的強大力量相抗衡的除了超能力之外,還有堅定的信念和很強的正義感。靠著這種信念的支撐,面對強大的敵人,超人從來不會退縮或屈服,而是以寧折不彎的態度正面迎擊。甚至在奇跡般地死里逃生之后,依然毫不猶豫地再次投入戰斗。當然,他也富于機智。面臨險惡的處境,他能夠沉著冷靜、從容應對,在很短的時間里做出正確的判斷,抓住轉瞬即逝的有利時機,從而扭轉局面,反敗為勝。必要的時候,他也會采取狡黠的手段。但無論多么艱難,被逼到絕境時,寧愿以自己的生命或者超能力為代價,保護心愛的人、保護地球,但在影片的末尾,超人和他所代表的正義一定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觀眾在這個過程中體驗到的緊張刺激的感覺,足以讓麻木的神經熱血沸騰。只有在這些非常事件中,超人才有機會表現出英雄氣概。好萊塢讓英雄氣概落實在一個平凡可親的都市職員身上,當人們看到超級英雄也有日常的一面,有和自己一樣可以容忍的小小缺點時,會覺得他更為可信、可愛——一個與我們相近又略高于我們的角色,最值得親近、敬佩,也是最有魅力的。與眾不同、成為英雄的夢想經過中介性的克拉克?肯特投射到超人身上,觀眾就和超人融為一體,變得無所不能,享受世界中心的地位和由此帶來的成就感,在幻想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總之,都市人為生存的需求而奔波操勞,沉溺在與他人大同小異,每天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中,很難感受到崇高和偉大。這種海德格爾所說的“忘在”的狀態,充斥著瑣碎的、無意義的煩惱。超人電影卻讓人忘卻現實,投入到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個性得到褒揚,個人行為的意義能夠被明確辨析,一切事件都圍繞著這個意義旋轉,個人的選擇舉足重輕,決定著事件發展的方向。這個世界符合以自我為中心的思維特點,簡單化的因果關系又讓人理解起來毫不困難,自然具有難以抗拒的魅力。
如上所述,超人電影滿足了全球觀眾的白日夢,所以它會在全球范圍內大受歡迎。但它所呈現的形態,卻具有鮮明的民族性。不恰當地借用榮格的術語,超人是一種“集體無意識”的表現,是現代美國的神話。關于神話的定義分歧很大——從遠古的傳說故事到欺騙性的意識形態,都被籠統地稱為神話。之所以說超人故事是神話,因為它反映著美國特定的歷史積淀和獨有的思維形式,為當下美國社會主流的世界觀和行為標準提供合法性的解釋,與所謂的美國精神是一種相互塑造的關系。[3]
大部分研究美國的學者都會同意,美國精神的核心是個人主義。個人主義的形成可以追溯到西方文化的古希臘源頭,但美國的個人主義卻區別于歐洲。19世紀,托克維爾從法國來到美國,親身感受到了新舊大陸的差異之后在其名著《論美國的民主》中總結道,美國的個人主義有兩個源頭,一是清教徒從歐陸帶到北美的新英格蘭傳統,一是所謂的邊疆精神。正是后者構成了美國個人主義的獨特內涵。邊疆精神形成于北美殖民歷史的最早期,在19世紀的西進運動中得到了充實和強化。新大陸與歐洲不同,一切都要靠自己從無到有地創造,開拓家園的新邊疆。他們憑著艱苦的努力,克服環境中的不利因素,最終在這片土地上定居下來,因此養成了頑強、堅韌、樂觀的性格,不會害怕任何困難,相信努力的結果必然是勝利。這種性格,支持美國人贏得獨立戰爭,建立自己的國家,并在許多廣為傳頌的英雄人物身上得到體現——華盛頓訓練民兵戰勝英軍的傳奇,富蘭克林白手起家自我塑造的經歷等等,都是這種英雄主義的典型寫照。電影中的超人在與敵人的斗爭中,也正是靠著這種強韌的性格堅持到底,如觀眾所愿地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殖民者在北美大陸上最早建立的不是工業化的城市,而是彼此相隔甚遠的農場。一個人在這樣相對封閉、隔絕的環境里,很容易養成孤立看待自己和他人的習慣。他們相信自己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寧愿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困難,而不是與政治打交道,把自己納入某種體制,得到便利的同時忍受種種約束。他們認定,只有游離于社會主流,才能更好地保持個性的完整。在自己的領地上,應該有自己的行為規范和道德準則,一切行動只需向自己心中的法則負責即可(盡管他相信這法則來自神圣的上帝),而不必顧及他人的看法和繁瑣的法律條款。
這樣的心態,一直延續到今天生活在都市的美國人身上。用了五年時間與美國社會的各色人等進行深入訪談的社會學家羅伯特?貝拉等人在書中寫道:“具有強大感召力的各式美國神話,都是圍繞自立的、道德的個人建造起來的。他的社會基礎是小農場主……的生活,他的精神則是理想化了的鄉鎮精神。”[4]
超人的性格當然與他的成長經歷有關。首先,超人的父親就是一位孤獨的英雄。他憑借個人的機智和力量,把三個企圖在氪星建立獨裁統治的罪犯送入了永久監禁他們的“幻境”,在大家都認為母星爆炸的前兆不過是地殼震動時,惟獨他清醒地意識到了毀滅的到來。在超人的成長過程中,父親遺留下來的知識對他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開發自己的能力、明白自己的責任起到了巨大作用。在父親的教誨下,超人最終成長為父親所期望的英雄。
而超人的養父則是一位看上去孤獨、倔強、有自己明確的道德準則的農場主。超人在農場里長大,到了大都市之后,也習慣于與他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牢牢保守著超人身份的秘密,不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克拉克?肯特與超人是同一人。而他所謂的維護正義,其準則不是社會和他人強加的,執行的標準也是由自己來衡量。他的強大力量,保證了維護正義的過程不受其他人的干涉。這個孤獨而強大的個人,正是美國個人主義的自我期許。
可見,超人的性格是被美國式的邊疆個人主義規定的,他的成長歷程使這種精神在今天的社會中顯得那么“自然”,他的行為也完美地體現了其內涵。
那么,為什么這種“集體無意識”需要由一個“外星人”表現?神話的主角似乎不是“自己”,而是“他者”。如此設定,表達了美國的位置感。如果說超人的個人主義精神承載者美國精神最獨特的內涵,那么超人在世界上的位置就和美國本身的政治地位有著對應關系。外星人的身份當然可以為超人所具有的超能力的來源提供一個似是而非的解釋,但重要的不在于這個解釋有多少科學性,而在于超人擁有超能力這個(在電影中)“確鑿”的事實以及“外星人”身份所隱含的意味。
超人隱喻著美國對自己的認知和定位。這種認知和定位,不僅涉及現實政治格局,更與它的主導文化的世界觀、價值觀有關,深深植根于它的歷史傳承之中。
到達北美洲的殖民者中有一批清教徒,和其他的殖民者相比,他們人數不多,但都受過良好的教育。他們所建立的新英格蘭殖民地是美國建國的基礎,他們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追求也規定了美國思想的核心。托馬斯?杰弗遜就是杰出的代表,正是他主筆了美國的《獨立宣言》。如果說拓荒者的邊疆精神主導了平民的生活方式,清教徒作為社會的精英,他們的邏輯在國內外重大問題上發揮著關鍵的作用,直到今天依然如此。清教徒離開故土來到美洲,“不是為了發財或改善境遇,”而是為了“使一種理想獲得勝利。”這里沒有宗教迫害,他們可以“按原來的方式生活和崇拜上帝。”[5]即過一種嚴格遵循教義的生活,通過獲得現世的成功證明自己是上帝的選民。1630年,早期殖民者的代表性人物馬薩諸塞灣總督約翰?溫斯羅普有句名言:“我們將成為整個世界的山巔之城,全世界人民的眼睛都將看著我們。”[6]
對于他們來說,這塊蘊含著豐富資源卻“荒無人跡”(印第安人某種意義上不算是“人”)的廣闊大陸,就好像上帝應許的福地,能夠建立起地上的天堂和樂園,有著光明的前景。
在新大陸,人們把歷史的積淀和負擔拋到身后,本著平等、自由的原則重新制定了指導生活的律法(五月花號公約是其典型)。由于沒有封建傳統,獨立戰爭之后矗立在新大陸上的不是專制王國,而是代議制共和國。這樣“民有、民享、民治”(杰弗遜語)的國家實現了啟蒙主義者的最高理想,使美國從根本上區別于古老的歐洲和停滯的亞洲,具有無可比擬的優越性。
新大陸上沒有世襲貴族和等級觀念,人與人之間的區別不在其血統而僅在于其努力的程度。豐富的資源保證了人們可以不受限制地發揮想象力和才干,從而獲得想要的一切。宗教熱情和物質欲望的雙重刺激創造了奇跡——在短短一兩百年時間里,美國由荒涼的曠野變成了高度繁榮、豐裕的國家,似乎真的成了人人都可以美夢成真的人間天堂。這些事實讓美國人不由自主地相信,自己已被證明是上帝的選民,通過自由民主的制度,在這片大陸上建立了上帝的國,使人們獲得了最終的幸福。
美國既然是唯一在宗教和世俗層面上都實現了最高理想的國家,就理應將山巔之城的圣光照射到其他的黑暗蠻荒之地。在“上帝的授權”下,掌握著來自上帝的唯一真理的美國可以采取任何必要的行動,不必受世俗道德的約束,在法律上也享有同樣的豁免。這就是所謂的“美國例外論”。“‘美國例外論’固然主要說明美國的發展與眾不同,但更重要的是體現出美國優于其他國家而為世界樹立了一個楷模的觀念,也就是美國以其獨特的經歷成為人類未來發展的‘指路星辰’。”[7]沒有實行自由民主制度的國家是不完善的,注定要使它的人民生活在悲慘之中。美國有能力,因此也就有義務把自由民主的福音傳向世界各地,幫助當地的人們摧毀邪惡的專制制度,從壓迫和奴役中解放出來,像美國人一樣享有充分的自由,發表觀點而不必擔心獲罪,發揮才能而不必擔心壓制,人與人之間達到平等而不必忍受等級制度制造的先天的不公平。作家赫爾曼?梅爾維爾不能說缺乏反思和批判精神,但強烈的民族自豪感使他寫道:“我們美國人是獨特的選民——我們時代的上帝的選民。我們肩負著作為世界自由的避難所的責任。上帝從我們的民族中預先確定了偉大的事情,人類也從我們的民族中期望著偉大的事情;我們在我們的靈魂中感受到了偉大的事情。……政治救世主……已經降臨到人間,并和我們結為一體。”[8]
總之,“美國是自由、民主的燈塔,人們……仰望我們,學習我們,仿效我們。”作為肩負使命的救世主,本身就是法律和正義的化身,因此“只有美國有權把文明、民主或自由帶給全世界,如果需要的話,就不惜用武力來實現。”[9]
電影中的超人與美國有顯而易見的對應性。
就像美國突然地被拋置到這個世界上,在荒野中立國一樣,超人從遙遠的氪星來到地球,割斷了自己與過去的聯系,忘卻了種族的歷史。在地球上,他是唯一的,外星人的身份標識了他的與眾不同——不僅是因為超能力,更因為擁有超能力的同時也必然承擔的拯救的使命。在1980年的電影中,超人因向往普通人的愛情而放棄了超能力,但壞人的猖獗活動使得他無法逃避,不得不恢復了自己的超人身份,再一次挺身而出。可見,這個使命不但注定了只有超人才能承擔,也注定了他無法推脫。
正如美國認為自己可以不受世界上其他國家必須遵循的法律和道德標準的束縛,必要的時候以武力為他人謀得幸福一樣,超人拯救世界的手段也是暴力的,但他的正義性并沒有因為暴力行為而受到削弱。每一集電影都以他在與敵人的打斗中以獲得勝利而告終,他的勝利即是正義的伸張,令人快慰,值得歡呼。這自然因為壞人的主動出擊使得超人的暴力合乎情理,但更因為超人所代表的正義性如此不容置疑,超出了法律和道德,哪怕是有點殘忍的暴力手段,也不會使之削弱(更何況電影不會渲染超人從肉體上打擊壞人的殘忍和血腥,從而動搖觀眾的觀念)。從電影的邏輯來看,對于壞人,溝通、說服不僅無效,而且多少有點妥協的味道,只有超人運用超能力予以徹底的毀滅才是唯一可行的。
拯救世界的行為使超人成為救世主一般的角色,電影的種種細節暗示了這種對應關系。比如,超人被送到遙遠的地球,成為地球上獨一無二的拯救者,但他的父親并沒有遠去,在他需要的時候,總會給他力量。這暗合著基督教中圣父、圣子、圣靈三位一體的教義。1978年的電影中有一段讓人印象深刻的獨白:嬰兒超人即將被放進宇宙飛船的時候,他的父親慈愛地看著他說:“你將到遙遠的地方去,我的兒子。但我不會離開你,……我將會存活于你之內,永遠伴隨你,……我的力量將成為你的,……父親即是兒子,兒子也就是父親。這就是我所能給你的一切。”2006年的電影《超人歸來》中,這段獨白出現于開頭和結尾,相隔近30年的兩個文本遙相呼應。《新約》中有這樣的記載:上帝說耶穌“這是我的愛子,是我所喜悅的”,讓他作為人子降臨,拯救世人的苦難。超人父親的言語和行為,很明顯模仿了上帝遣送圣子到人間的神話情節。
不起眼的例子顯示超人與救世主等同,同時超人又象征著美國。他的服裝紅藍相間,幾十年從來沒有改變過,正是美國國旗的顏色。電影中,還有超人舉著星條旗飛過白宮的鏡頭。因此,這些電影一直都在傳達著這樣的觀念——美國就是救世主。超人的外星人身份,標識著美國在世界上的獨一無二的位置。
列維?斯特勞斯認為,現代社會里神話往往被政治意識形態取代。兩者之間的相似性在于,都把歷史事件非歷史化,使之成為一個長遠有效的模式,可以詮釋我們現在的社會結構,預言未來演變的雛形。因此,現實政治與演繹美國神話的好萊塢電影有著若隱若現的對應關系。1999年,華盛頓大學的政治學者威廉?沃爾福斯在《國際安全》季刊上發表了《單極世界的穩定》,認為美國的超級實力恰是世界穩定的重要因素,目前的單級狀況必須維持下去,否則就會造成混亂。前總統喬治?布什在為海灣戰爭尋找理由的時候說:“……美國一直作為自由和民主的鼓舞人心的例子服務于世界。……美國人知道,這種領袖地位會帶來負擔和犧牲。但是我們也知道為什么人類的希望于我們一身。我們是美國人,我們有獨特的責任為自由做艱難的工作。作為美國人,我們知道,多少次我們必須前進,接受我們領導世界的責任,使世界擺脫獨裁者的黑暗的混亂,朝向一個更美好時代的光明前景。”[10]類似文章和言論在美國的政治文獻中比比可見,或許可以作為電影中超人那種強烈的道義精神和使命感的腳注。而電影所想象的獲救平民對超人的景仰和歡呼,是美國對自己“正義使者”身份的近乎自我陶醉的肯定,也是美國積極投身國際事務以“伸張正義”的動力之一。
不過,當下的政治形勢正發生著微妙的變化,美國或多或少流露出了衰落的跡象。因此我們有理由猜測,2006年的《超人歸來》中,狂人萊克斯?盧瑟妄圖制造新的大陸而把美國擠入海底,是否正是霸權不再、超級大國將要陸沉的恐慌的表達?在這部電影中,超人被打得遍體鱗傷,是否也是一種衰落感的體現?但文化和心態是有一定的慣性的。無論如何,這部電影中超人最后還是戰勝了壞人,拯救了世界。
總之,超人電影凝結著歷史,呼應著現實。在美國這樣一個沒有自己原發文化的傳承的國家,以好萊塢為代表的大眾文化創造了自己的民族神話。
至此,我們發現,超人電影作為當代的神話,回答了“我們是誰?”“我們在哪里?”這些最為基本的問題。但界定“我們”,并不僅僅需要講述“我們”的故事。神話功能的發揮,還需要“他者”從對立面來支撐。
世界各地的神話都有善惡之神對立的情節。印度神話中的梵天與濕婆,所羅亞斯德教中的阿胡拉?瑪茲達和安格拉?曼紐,分別代表了創生和毀滅、光明和黑暗,處于永恒的斗爭中。北歐神話則深信,世界將會在諸神和巨人最終的對決中毀滅并重生。匈牙利電影學家伊芙特?皮洛認為,電影作為世俗神話,同樣通過“善與惡的純粹和強烈的對立……忽略那些細微差異和中間環節,通過始終伴有情感和激情色彩的敘述和勸誡,使我們直接聯想到追求崇高的理想。”[11]
超人電影中,“超級反派”似乎永遠不會被超人殺死,每一集都會回來與超人繼續決斗。超人的主要敵人之一萊克斯?盧瑟,與超人同時出現于最早期的漫畫中。超人棲身于平民社會,萊克斯?盧瑟卻恰恰相反。他出入奢華場所,談吐文雅,舉止雍容,喜愛古典音樂,而且總是衣冠楚楚,講究品位——即使被超人送進監獄,也要在獄服外把圍巾打成領結狀,以凸顯自己的高貴身份。他的最大理想一直是統治地球——也可以說是建立極權政治,成為掌握一切權力的獨裁者,為此不管犧牲多少無辜者的生命都在所不惜。這個形象似乎有一點納粹的影子,只不過寸草不生的光頭和夸張做作的姿態使他顯得滑稽罷了(對他進行丑化應該出于電影娛樂性的考慮)。顯然,他的目的和手段都是超人所絕對不能容許的,因此他與超人的矛盾沒有調和的余地,只能是一對戰斗到最后的死對頭。
超人和超級反派的對立,實際上指向一系列更深層次的對立。雙方分別代表著善——惡,生——死,維護——毀滅,秩序——混亂,兩者之間涇渭分明,毫不混淆。在壞人所向往的極權政治下,整個社會會陷入混亂和恐慌,個人連生死都取決于他人,完全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這大概是電影制造者所能想象的最大的惡,正義的超人當然要予以打擊,阻止他的破壞行為,使社會秩序得以恢復,個人生命得到拯救。
現實世界中很難有萊克斯?盧瑟這樣喪失正常情感、惟愿制造災難的人。而他出現在電影中卻言之成理,因為他同樣是隱喻。我們可以認為他影射現實政治中的某些國家或團體,但從更普遍的意義上來說,則象征著與美國精神相對立的道德和價值。壞人的目標與其說是摧毀整個世界,不如說是反對美國精神。而反對美國精神,必然給整個世界和無辜平民帶來災難。因此在這個邏輯中,符合美國精神的,就是善的;否則即是惡的,具有毀滅性。通過這種二元對立,電影劃分了善惡好壞;非此即彼的選擇,促成了觀眾對美國精神的認同和對其對立面的拒斥。這正體現了神話的功能。“神話是一個體系,它包括理想和價值、禁忌和習俗的整個網絡,也包括調節我們社會的行為和社會交往的習俗。因此,它完全可以作為社會群體的凝聚力;它可以借助強迫力量和仿效意志發展和維護社會集體意識,提供行為模式。”[12]
神話的功能往往通過儀式發揮。在儀式中,人們模擬神話人物消除威脅之物使世界得到凈化,恢復到純凈狀態這一過程。而神話人物在世界重生過程中創下的神圣業績,“為人類所有的活動提供了范式。”[13]如果電影與神話具有同樣的特征和功能,觀影也就成為一種儀式。所有的超人電影都遵循相同的模式——危機出現,超人化解危機,世界轉危為安。觀眾在觀看時跳脫出了日常的時間序列,參與到像神靈一樣無所不能的超人使世界由混沌恢復到有序的過程中,認同了電影所提供的解決危機的范式。
因為“神話的目的是提供一種能夠克服矛盾的邏輯模式。”[14]所以它必須不斷被講述,像“板巖會無限生產出來,其中的每一片都與其他板巖略有不同”,在重復中顯現它的內在結構。這樣看來,好萊塢電影的自我復制性也就不值得奇怪了——人們共同觀看每一部與先前略有不同的電影,使電影中解決矛盾的范式成為自己的信念,產生了被一種精神力量凝聚在一起的感覺。通過不厭其煩的重復,以好萊塢電影為代表的大眾文化產品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這個目的可以說是政治意識形態的,但從更深刻的層面上,也可以說是神話的。
好萊塢不僅是制造白日夢的工廠,更是制造神話的工廠。現代社會中,政治與神話結合為一體,因此當神話被講述的時候,往往還有政治功利的用意。如果政治因素被過于強調的話,神話甚至會淪為意識形態的工具。沒有什么是純粹的娛樂,我們在被好萊塢電影豪華的特效和宏大的場面吸引時,對這一點有所認識,才能不至于迷失在它所營造的視覺奇觀之中。
在全球化了的今天,抵制好萊塢制造的美國神話是不現實的,對于電影藝術家來說,或許思考如何通過電影重新講述本民族的神話更為可行。畢竟,神話從來不會因為老舊而過時,它是人類心靈的本能需要,單純地抵制好萊塢而不尋求替代物,不會有什么積極的效果。另外,好萊塢經驗不是也可以作為借鑒嗎?
注釋
[1]筆者見過的例子包括中國的某種清潔劑,以超人來比擬其高超的去污能力;日本漫畫《咸蛋超人》之類則是對這一形象的一種戲仿。而之所以能夠類比和戲仿,應該還是因為預期的受眾對超人已經相當熟悉,否則不可能達到宣傳的目的和幽默的效果。
[2]參見盧燕、李亦中主編《聚焦好萊塢:文化與市場對接》中收入的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張英進先生的文章《好萊塢成功背后的秘密:文化工業與全球化策略》。
[3]關于神話的這種界定并非作者獨創,參見阿蘭?鄧迪斯主編《西方神話學讀本》(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中勞里?杭柯的《神話界定問題》和J.W.羅杰森的《神話:一個游移不定的詞語》等文章。
[4][美]羅伯特?貝拉等:《心靈的習性》,翟宏彪等譯,北京:三聯出版社,1991年版,第59頁。這并不是說工業化和城市生活對美國精神的形成沒有發揮作用,但鄉鎮精神顯然更能代表美國精神的理想方面。本文的這一部分還參閱了托克維爾的《論美國的民主》和里斯曼的《孤獨的人群》等研究美國民族特征的經典著作。
[5][法]托克維爾:《論美國的民主(下卷)》,董果良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36頁。
[6]轉引自[美]霍華德?齊恩:《美國例外主義的神話》,民主與科學,2005.6。
[7]王曉德:《“美國例外論”與美國文化全球擴張的根源》,《世界經濟與政治》,2006.7
[8]轉引自孫哲:《剖析美利堅:美國,美國人和美國精神》,《美國問題研究》,2004
[9][美]霍華德?齊恩:《美國例外主義的神話》,民主與科學,2005.6。
[10]轉引自王曉德:《“美國例外論”與美國文化全球擴張的根源》,《世界經濟與政治》,2006.7
[1][匈]伊芙特?皮洛:《世俗神話:電影的野性思維》,崔君衍譯,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3年版,第111頁。
[12][匈]伊芙特?皮洛:《世俗神話:電影的野性思維》,崔君衍譯,中國電影出版社,2003年版,第109頁。
[13][羅馬尼亞]米爾恰?伊利亞德:《神圣與世俗》,王建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第56頁。
[14][法]列維?斯特勞斯:《結構人類學》,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第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