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號街車》 中女主人公的焦慮

《欲望號街車》的主人公布朗琪?杜波依是田納西?威廉姆斯成功刻畫的眾多女性人物之一,其瘋癲是由于無法正確處理人生中所遇到的焦慮而造成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以本我、自我、超我來說明人格結構的三大系統。當人們的欲望或需要與自我條件或自我理想相沖突時,焦慮便隨之產生。焦慮包括三種類型,即現實性焦慮,精神性焦慮和道德性焦慮。

現實性焦慮來源于外部世界的危險和威脅。布朗琪無論走到哪里,自我都不能突破現實的禁錮,焦慮由此而生。她在家鄉處境尷尬,先后失去了祖宅,婚姻和工作。家宅名字意為“美麗的夢想”。它的喪失象征著布朗琪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被打破。當她對自己的妹妹提及此事時,變得歇斯底里,將莊園的喪失歸咎于家族成員離世的花費。“人類經驗中一個令人難以忍受的部分不是經歷自己的死亡,而是經歷他人的死亡。”[1]家族成員接連謝世,對她造成了極大的精神刺激。這些經歷困擾著她的心靈,由此產生的焦慮無法被旁人所理解。因此布朗琪在劇中控訴:“那些死去的人!在通往墳墓的路上排成了長長的一隊!”[2]以及“葬禮是安靜的,但死亡并不總是。”[3]

布朗琪婚姻不幸,身為同性戀者的丈夫因無法忍受她的嘲弄,在參加舞會的晚上自殺。丈夫的死對她的打擊是致命的,她陷入深深的自責中不能自拔,此后只要聽到那晚舞會所奏的音樂,便十分痛苦,徘徊在現實與瘋癲的邊緣。孤獨的她走上了縱欲之路,最終由于和學生關系錯亂被迫離開任教的高中。至此,布朗琪失去了家園,婚姻和工作。在此過程中,她產生了極度的恐懼。嚴酷的現實令她在家鄉無法生存轉而投奔在新奧爾良的妹妹。環境的轉變并沒有改善其生存狀況。妹夫斯坦利從兩人首次見面便對布朗琪懷有惡意。作為一家之主,斯坦利將她視為家庭王國的侵略者,毫不客氣地揭穿她的秘密,一步步地將她推向瘋癲的邊緣。

布朗琪小心翼翼地掩蓋自己的過去,并試圖將妹妹爭取到自己的陣營之中卻失敗了。斯坦利取得了勝利,并揭露了布朗琪在家鄉混亂縱欲的生活真相,由此拆散了米奇和布朗琪之間的愛情。布朗琪逐漸成為游離于斯坦利和斯苔拉生活之外的邊緣人。另一個將布朗琪推向崩潰邊緣的人是她的戀人米奇。米奇得知其混亂的過去后拒絕了她。米奇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卻辜負了她。劇尾布朗琪發出這樣的呼喊:“我急于離開這里——這個地方是個陷阱!”[4]這意味著她無路可逃,只能躲回瘋癲的世界。

精神性焦慮來源于對本我的恐懼,即擔心本我的沖動會突破自我的控制而招致嚴厲的懲罰。按照弗洛伊德的“三部人格結構學說”,自我的主要任務是控制和約束本我,本我按照所謂“快樂原則”行事,而自我則按照所謂“現實原則”行事。在此過程中,自我要調和各種相沖突的力量,裁決本我各種相爭的要求。如果自我不能恰當的處理本我的沖動,精神性焦慮便會產生。

在整部劇中,布朗琪一直避免明亮的燈光,她用燈罩將光禿禿的燈泡遮住。白天,她從不米奇一同外出;晚上約會時,也不到光線充足的地方去。她不愿將內心的沖動與欲望展現給外人,對明亮燈光的逃避意味著對本我的逃避。隨著劇情的進展,米奇強迫她站在扯去燈罩的電燈之下,而斯坦利將燈罩撕碎,象征著布朗琪企圖掩蓋真實自我的努力徹底失敗。而布朗琪在劇中經常洗浴,象征著她竭盡全力洗凈難堪的過去。以水作為清除思想污垢的媒介或工具,這一傳統源于圣經中施洗禮的約翰。當她沐浴完畢,變得優雅動人,但這只是暫時的情形。她的焦慮并不能通過洗浴來消除,問題依然存在。在本劇中布朗琪迷戀酒精,希望借此來麻痹自己的神經,壓抑內心欲望。酗酒之后的恍惚昏迷中,她能夠進入自己的幻想世界,并沉迷其中。然而酗酒只導致了她自我毀滅的行為。本我與自我的沖突不斷激化,所有這些因素使得布朗琪在瘋癲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道德性焦慮來源于那些與自我理想不相容的行為與想法,由于這些行為和想法與超我相沖突并由此產生自卑感和罪孽感,因而個人對此懷有極大的焦慮。在弗洛伊德的心理結構模式中,超我代表了社會道德,它負責抑制住無意識之中的各種不為社會道德所許可的思想和本能沖動。如果本我不斷受到超我的壓抑,久而久之,矛盾會激化,產生道德性焦慮。

布朗琪是在南方清教主義傳統思想的熏陶下長大的,是禁欲主義的受害者。在竭力維護南方淑女形象的同時是個渴望得到男性庇護的脆弱的女性,在兩種角色的轉換中,布朗琪喪失了自我。從表面上看,她是個放縱的女性,在本我的引誘下酗酒、縱欲,內心深處卻深受道德譴責,精神苦惱。其本我與超我的矛盾沒有從本質上得到解決。當自我無力同時滿足內部、外部的需要,就會產生焦慮。焦慮日積月累,最終導致布朗琪人格失調,從而走向精神崩潰。

布朗琪飽受三種焦慮的困擾,即現實性焦慮、精神性焦慮和道德性焦慮。由于這些焦慮沒有得到及時有效地解決,布朗琪才會人格分裂,并最終瘋癲。因此弗洛伊德的焦慮理論為解讀女主人公的人格及其悲劇命運提供了全新的角度。

[1]張中載,王逢振,趙國新. 二十世紀西方文論選讀[M].北京: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2.247

[2]Tennessee Williams.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M].New York: Penguin Putnam Inc,1980. 26

[3]ibid,26

[4]ibid,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