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組詩)

郭建強

開端

而結局怎能優美

青春不知不覺凋零

疲憊的血管里

火紅的群獸終于遲鈍

想起開端

眾鳥飛盡年輪漸深

神經網絡叢林金黃一片

舊城墻下

陰影行走陽光

在一步之外咆哮

我走過兒時大街

土墻上石灰剝落陌生的藤蔓沖鋒

埋住緊閉的窗口

我為一只蠅舉行葬禮

我為一只蠅舉行葬禮

纖脆的皮膚怎能抵擋

深入的秋

綠色的陽光下

蠅無所顧忌地追逐著母牛

指爪印顯夏日的黏稠

管它泥土捉住了葉片

還是秋霜沖擊石階；蠅洗凈綠軍裝

而溫熱的錢幣正在加速減少

小小的軀殼現在躺在手心

長眠的蠅像泥土一樣莊重

甚至不在乎我為它舉行葬禮

腐爛

腐爛之時，爬滿蛆蟲的雙唇

才無聲長問：

為什么接受

水和陽光?

在荒蕪中梗著脖頸成熟，并妄以為

果實涂改荒蕪

風在笛孔嬉戲

音符們跳躍，如同灶膛迸射的火星

彼消此亡

石頭沉默

泥土封住憤怒的顱骨

桃花漫不經心誕生寂寞春天

短促

怎樣描繪短促：

秋天的最后一片樹葉，愛人眼中虛弱火苗。

湖水擠出風的形狀；怎樣向你描繪

魚群懸浮的睡眠；更高處

旗不安地變幻。

一只蜜蜂剛剛死亡

一座城池正在復興

一個星座已經隕落

我已衰老

而新的事物成群結隊，洶涌而來

我尚未夢見，卻已在其間

海螺

放棄海水時間風景

樸素必須更加樸素

就是遠方山村孩子易羞易怯

當波濤狂怒烏云傾斜挑釁的

刀鋒：這嘴唇學習沉思和道忘

封住喉嚨

而執著于以想象建構美比如

一粒露水倒懸明月

莫若在內心歌唱喚醒

皮膚下細密的血脈擦亮

記憶的風聲點點

是聽眾也是舞臺

是內心也是軀殼

是斑駁更是海底的樂音

驀然回首

驀然回首驚飛兩岸棲息的

群鳥。才發覺滯留得太久

斧柄開花，斧頭早已生銹

光線如橋

張弛明暗不定，舉步即入深淵

石頭深黑如故，蒼苔絨絨

徘徊原是命定。注定在河岸

茫然尋水；也注定棋局終了

驀然回首

只余草木剪影

只聽鳥翅撲打如鼓

只剩一人山道間行走，炊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