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叫我“草根警察”

文/趙進一 口述/謝兆法

老百姓叫我“草根警察”

文/趙進一 口述/謝兆法

被老百姓稱為“草根警察”的謝兆法，由于管事率、群眾滿意率高，年年受嘉獎。他相信，“人不在秩序仍在”的馬路理想總有實現的一天。

我出身于“草根”家庭

我叫謝兆法，是上海市虹口公安分局交警支隊外勤民警，今年48歲。說起來自己也感到奇怪，我這輩子與馬路結下了不解之緣，是個地地道道的“馬路天使”。

20世紀80年代初，我高中畢業后進港務局當了一名裝卸工，成天乘著大卡車“野”在馬路上；1993年我報考巡警被錄用，一口氣干了8年巡警，不用說，我的職場就在馬路上，天天在馬路上為老百姓的平安巡邏放哨；2001年上海交巡警“合二為一”，有些同事轉崗離開了馬路，而我還是繼續與馬路打交道，當了交警，在紅綠燈下一站就是10年。

講句心里話，這碗“馬路飯”可不好吃。日曬雨淋不說，馬路上到處都是看不見的廢氣、灰塵，還有震耳欲聾的噪聲。除了苦和累，還常常要遭受委屈，所以，有人說交警是“吸塵器”、“活性炭”、“出氣筒”，這話一點不假。瞧，今年還不到50歲的我，卻已是“蚯蚓”上額頭，兩鬢現銀絲……

不過，苦歸苦，累歸累，干這行我是無怨無悔，樂在其中。我從中看到了自身的價值。這么多年來，我換過好幾個崗口，每到一個新的崗口，我總有辦法讓這個地方道路通暢、秩序變好。由于管事率、群眾滿意率都高，我年年受嘉獎，先后榮立三等功兩次，連續9年被分局評為“優秀公務員”，這次世博安保工作中，又受到了分局的嘉獎……

更讓我欣慰的是，我每到一處，都與當地群眾結下了深厚的友情。群眾都把我當做自己人，這從人們對我的稱呼上可以看出來——馬路掃地阿姨管我叫“警察大哥”，老人們呼我“謝寶寶”，公交職工則稱我為“草根警察”……

8月份，是世博保衛戰中最艱辛的日子，極端高溫時間長，地面氣溫常常高達50多攝氏度。從世界各地趕來參觀世博會的人數每天都達四五十萬，觀博熱情隨著氣溫的升高而升高，人流、車流滾滾而來。按照有關規定，氣溫達到35攝氏度以上就要停止野外作業，但我們交警不行，照樣要上班，只不過輪崗的時間短一些，大家半小時一班輪著上。有一天，我想試一下自己的極限，看看在這樣的高溫下，我最長能堅持多久。結果，我竟在烈日下一口氣干了2小時40分鐘，渾身的衣服經歷了被汗水浸透——化鹽——再浸透——再化鹽……好幾個循環。這樣的極限，恐怕比我年輕20歲的人也難以達到。

對我來說，挑戰極限不僅在生理機能上，還在工作難度上。在虹口地區，被人稱為“潮吸式”路口的曲陽路玉田路口是交通最為繁忙、最為復雜的路段之一。這個路口不但車流量大，而且它的“四個角”分布著銀行、超市、醫院、學校等，是眾多老人、小孩頻繁出入的場所。發生交通事故和糾紛的概率很大，民警稍不留意就會被投訴……我覺得這是挑戰能力的“最佳實踐處”，在這樣的崗口工作，還可以為世博會的交保工作多作貢獻。所以世博會開幕以后，我主動請纓，由曲陽路大連路崗轉至曲陽路玉田路崗工作，打造世博文明示范崗，我的請求獲得了領導的批準。

執法要講人性化

我的父母沒有能力讓我們兄妹過上富裕的日子，卻令我們擁有了善良的心。他們沒多少文化，說不出什么深奧的道理，但他們就認準一個理兒：做人心地要好，肚量要大。人家對你好，不要忘記報答；即便人家待你不好，你也要對人家好，以德報怨……

這種日積月累的“善文化”熏陶，對我的影響很深。當了警察以后，我一直心存感恩——組織上把我從一個窮孩子、一個普通的裝卸工培養成“警官”，一個人人羨慕的國家公務員，我應該知足了啊。我經常囑咐自己，手里有了點權力，絕不能濫用。這權力既然是老百姓給的，就應該想方設法把它轉化為服務，讓老百姓受惠。體現在工作崗位上，就是“執法人性化”。這五個字包括兩層意思：首先是嚴格執行法律、法規；然后是以人為本，人性化執法。

我一向認為，處罰不等于執法，處罰要同教育結合起來。對惡意違法，并拒不聽勸告者，罰款、扣分沒商量；如有妨礙執法的行為，就得依法采取強制措施，含糊不得；對于輕微違規，并能知錯即改者，就予以教育放行……

一次，我在檢查機動車貨運通行證時，發現一位卡車司機使用的通行證是假證，而且是租來的，向他指出后，他卻強詞奪理，死不認賬。沒多久，又開來一輛卡車，用的通行證是真的，我就把一真一假兩張證放在他面前，兩相對照，假證原形畢露，那司機無話可說，乖乖認罰后，假證被沒收。過路群眾見了，都說：“警察同志，他用假證，你應把車扣下來！”我向他們解釋，通行證不是駕駛證，使用假通行證不能扣車，我們應該依法辦事，丁是丁，卯是卯，不能感情用事。群眾都夸我辦事公正，司機也心服口服。

交通執法不能鐵板一塊，搞“教條主義”，不能一遇到違章就不分青紅皂白地進行罰。罰不罰要看具體情況，最主要是要考慮罰的效果，有的時候還要顧全大局。好在分局為我們創造了良好的執法條件——考核外勤民警的管事率主要看路口暢通不暢通，交通秩序好不好。

6月初的一天，早高峰時段，405路車隊的一位女駕駛員開著一輛公交車至曲陽路、玉田路口準備大轉時，黃燈已經亮起，女司機似乎沒看到，繼續開車前行，闖了紅燈。這是個非常危險的動作，萬一直行車剎車不及，攔腰撞上公交車，后果就無法想象了。見此情景，我做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飛快地用手勢“叫?！敝毙熊嚕缓筠D身將已經完成大轉的公交車攔下，迅速抄下車牌號后，對誠惶誠恐的女司機說，你安心開車吧，我會同你們車隊聯系的——405車隊終點站就在距玉田路不遠的曲陽路上，我轉崗到此不久，就與該車隊建立了良性互動關系。

當時，我為什么不對嚴重違章的女司機做出處罰呢？主要就是考慮到一車的乘客，大家都急于上班，正處于分秒必爭的時刻，這種時候開罰單、再對司機進行教育，就有點“拎不清”了。如果這樣做，既妨礙道路暢通，又影響司機和幾十位乘客的情緒。我認為這就是“大局”。再說，女司機這樣“明火執仗”地闖紅燈似乎與情不合，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隱情呢？碰到這種情形，最明智、最簡捷的辦法就是把車牌號抄下來，然后再穩定一下駕駛員的情緒，至于違章處理，“秋后算賬”也來得及……

當天下班后，我找到了女司機金榮華和車隊行車管理員李萬秋。金榮華向我傾訴了她的“委屈”：當時，她的視線被前面比她的車高出一大截的一輛大巴士遮擋住了，看不清紅綠燈，見大巴士大轉了，她也就跟著轉了。啥人曉得大巴士開得快，轉好彎后正好綠燈轉紅燈，沒有違章；而她跟著轉的時候，綠燈已經轉成黃燈……我聽后對她說，我當時也看出儂不一定是有意違章，不過儂曉得哇，如果因此出了事故，只要翻出錄像看一看，責任還是儂的，以后一定要看清紅綠燈再開，可不能隨便跟在人家后頭跑嘍……女司機連連點頭。她對我掏了心里話：車子開得安全不安全，駕駛員的心情很重要，還好儂當時末給我開罰單，否則我一天的心情就壞脫了……一旁的行車管理員李萬秋接口說，你們民警的工作說簡單也簡單，200元錢，一罰了之，只要罰得合乎規章，啥人也不能說你不是；但如果罰錯了，又不給人以解釋的機會，受罰者的心態就不好，可能離開后一個急剎車，就出了事故……

這件事使我更加清爽，有時候“處而不罰”比處罰的“力道”還大得多。

做有思想的“草根”

在有些人的眼里，所謂“草根”，就是最底層的老百姓，頭腦簡單，沒啥思想。我可不這樣認為。盡管“草根”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但有沒有思想可不能一概而論?！案哔F者最愚蠢，卑賤者最聰明”，他們就是老人們所說的“卑賤者”。群眾叫我“草根警察”，我不但不覺得坍臺，反而引以為豪，不過，我一直勉勵自己，要做“有思想的草根”。

當了這么多年的交警，我深感交通管理的學問大著呢！孟子說，“吾日三省吾身”，我每天下班后，總是要認真梳理下一天的工作，反思一下有哪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及時總結得失。我一直信奉一位老中醫的一句名言：“法無常法，常法非法”。他說的“法”是指治療的方法，不同的病癥即使是同一種病癥，如果不是同一個病人，都要用不同的治療方法，如果不論什么病癥采用的都是同一種方法，就不成其法了。交通管理也一樣，路口的情況千變萬化，不同的狀況要用不同的方法處置。多年來，我堅持采用路口四個邊“流動式管理”、“互補式管理”等方法，動靜結合，剛柔相濟，絕不肯為了動作的“整齊劃一”，追求表面上的好看而做“紅綠燈的翻版”……

我始終認為，要當一名合格的交警，首先要具備比較豐富的法律知識。所以我在工作之余，通過堅持不懈地自學，獲得了法律專業大專文憑。系統的法律專業知識學習，使我如虎添翼，在執法崗位上得心應手，運用自如，對每一執法過程，我都能講出“道道”來，讓受處罰或受教育的人都心服口服。所以，這么多年來，我非但沒有遭到過投訴，不少群眾還自覺地幫我維持交通秩序。

世博期間，一位每天途經我所在崗段的區人大代表主動到我執勤的路口當維持交通秩序的志愿者。她說，她是被我始終如一的認真執法、靈活疏導、真心為民服務的精神所打動，她還寫信給交警部門，建議其他路口的交警到我所在路口學習取經。

水滴石穿，功到自然成。我相信，我的“人不在，秩序仍在”的馬路理想總有實現的一天。

編輯：黃靈 yeshzhwu@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