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亨利在中國尋找快樂之道

文·本刊記者 馮嘉雪 圖·由受訪者本人提供

在中國創業12年，文亨利說自己最大的成就是沒有浪費每一天，“我每天都在兌現自己的承諾——天天快樂。”

每一個遇到文亨利的人，都會被他的活力感染。40歲的他仍然是個美國大男孩，在講話時總是表情豐富，甚至手舞足蹈。從小到大，最能吸引文亨利的就是“好玩”的事情。

他學習法語，是因為那個老師的授課方式“好玩”。他想要創業，是為了得到理想中“最酷”的工作。2002年，文亨利創立了中國第一家致力于積分服務的公司“智買道”，為了吸引會員，他總是妙招不斷，蹦出各種有趣的點子，讓自己每天沉浸在快樂的創業氛圍中。

在中國創業，文亨利也嘗盡了酸甜苦辣，他戲稱自己的公司曾“38次面臨破產的危險”，起初，他也曾經脆弱過，但是他很快就開始問自己：“我為什么要創業、為什么要做一個企業家？”答案是他希望自己快樂，“如果創業不能讓自己快樂，那我就是一個自尋煩惱的大傻瓜。”

因此，他對自己說，“如果老天希望我還繼續做下去，明天就會有轉機出現。而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如果我真的破產了，那就意味著我又有機會做新的事情啦。”就是抱著這種輕松的心態，文亨利一次次地轉危為安。

對于中國企業家“成功之后才開始尋找快樂的源泉”這一模式，文亨利難以認同，“我認為今天是最重要的，我做企業家就是為了今天快樂。”雖然在很多人看來，今天的智買道還不能算是一家大公司，一直自稱“企業家”的文亨利也難以和成功者掛鉤。但文亨利卻不以為然，“在我心目中，快樂是成功的唯一標準，而我創業到今天，一直都擁有一份快樂的好心情，所以我就是成功的企業家。”

最酷的工作

由于厭倦銀行日復一日的工作，文亨利辭去了法國銀行的工作。1992年，文亨利第一次來到中國臺灣，學習了中文以及太極劍、長棍——兵器在手，讓他感覺酷勁十足。

1997年，從沃頓商學院畢業的文亨利來到香港，進入了一家國際咨詢公司。但是不久，他的心又開始不安分了。早在沃頓商學院讀書時，文亨利就對一個在唱片公司工作的同學羨慕不已：他每天上班都不用打領帶，做的工作又是那么酷。

文亨利曾到MTV、Chanel V面試，但由于缺乏相關行業的經驗，因而每次都被拒之門外。最后，文亨利決定自己創業：那樣就算賺不到什么錢，至少也能擁有相關經驗了。

文亨利在香港創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并給公司起名叫“亞洲音樂”。但由于當時中國的體育市場化才剛剛起步，中國的唱片市場也并不成熟，因此這家新公司在中國大陸地區的業務進展十分緩慢。第一次創業顯然很不成功，但讓文亨利積累了很多關于品牌和市場營銷的經驗。

1998年，互聯網開始在中國洶涌潮起，文亨利決定投身互聯網一試身手。缺少資金的亨利想出了一個創業的新點子：為那些贊助體育賽事的企業做線上營銷，既能發揮他的優勢，又能與互聯網結合。新公司有一個很酷名字：“鼓V街”。

文亨利的新鮮創意為他吸引到了第一個大司簽訂了合作協議。

當時上海公交公司曾計劃在一年之內，將公交卡的使用范圍推廣到市內上百家的便利店、快餐店中。這樣一來，智買道就不需要再設置終端以及清算設備，與此同時，智買道既能獲得與更多商戶的合作機會，還能實現對會員消費行為的跟蹤。

“我們的合作實在是太完美了！”正當亨利沉浸在美好前景的幻想時，半年后，一個噩耗傳來，上海市政府決定：交通卡只能用于交通領域，不能用在其他行業的小額支付上。

私人檔案

■文亨利擁有哥倫比亞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的三個碩士學位，如此愛讀書，與他特殊的家庭背景有關。

■ 文亨利的父母都是大學數學老師。從小，他們的家庭游戲就是“玩數字”。在父母的安排下，文亨利學習了13年小提琴，并練就了超強的聽音能力。客戶：喜力啤酒。2001年初，文亨利和他的團隊為喜力啤酒設計出一個網站，并制定了一套今天被普遍采用的線上線下互動營銷方案：客人在酒吧購買6瓶喜力啤酒，就可得到一個密碼，拿著這個密碼，客人既可以通過短信形式，也可以登陸他們的網站參與抽獎。

極佳的市場效果，讓喜力公司順暢地與文亨利簽訂了合同，他們將所有的線上營銷業務都交由“鼓V街”操作。文亨利的公司也轉型為互聯網廣告公司。

盡管文亨利的團隊每次都能憑借優秀的創意戰勝那些國際大型廣告公司，獲得客戶的青睞，但隨著公司團隊成員的成長，他們的生活壓力也越來越大，終于，大多數人都抵不住其他公司的高薪誘惑，紛紛離職。

這時候，亨利開始反思，公司要想持續發展下去，必須找到一個獨特的商業模式。就在他反復琢磨時，喜力公司提過的一個建議跳入他的腦海：能否聯合不同的商家，建立一個積分平臺，讓消費者將各種積分合并在一起使用？

創意初定后，文亨利在2002年成立了“智買道”。由于當時中國網民還不習慣進行網上交易，因此文亨利決定，從線下開始對業務進行啟動。但這意味著他們必須擁有一張智能卡，可當時他沒有足夠的資金大量發卡。“我想出了我這輩子最偉大的idea——利用別人已有的卡來進行業務拓展。”

文亨利決定先在香港的八達通卡上嘗試，但經過將近一年的談判，香港公交公司也沒有答應與他簽訂合同。一氣之下，文亨利決定到上海碰碰運氣。

在一個朋友的介紹下，他開始與上海公交公司接觸。由于之前的失敗，文亨利起初并沒有對這家老國企抱什么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上海公交公司對他的想法非常感興趣。因為智買道的“刷卡積分”方案恰好能吸引上海市民使用交通卡：乘客只要刷一次交通卡，就能獲得一定的積分和獎品獎勵。在看到文亨利設計的項目方案后不到6個星期，上海公交公司就與文亨利簽訂了合同，而且一簽就是12年。此后，智買道又與麥當勞、聯華、聯通等公

柳暗花明

線下消費的路被堵死了，文亨利只能琢磨為會員提供線上服務。

這一次，他想到的創意獎品是交友服務。與提供實體物品的獎勵不同，網上交友服務僅僅需要設計出相應軟件。對智買道而言，單次提供服務的成本幾乎可忽略不計。

“對于有些人來說，拿100個積分換一個杯子沒什么價值，但拿1個積分獲得一次和美女交流的機會卻非常有價值。”為此，文亨利設計了一個“智友道”服務，通過這個平臺，會員可以使用積分，享受各種不同的交友服務。

此外，他們還設計了一個“智說智話”平臺，有點像今天的“百度知道”，用戶可以使用自己的積分，在這個平臺上提問，例如他想查找某家菜館，發帖一次，就要使用5個積分。而如果他的帖子非常吸引人，也能獲得一定的積分獎勵。隨著瀏覽量的增加，他能獲得的積分也越多。

“其實今天看來，我當初設計的很多服務創意都是非常好的，而如果我集中精力將其中任何一個做大，那都會是很有發展潛力的。”但是，當時的文亨利只想著多做出一些好法子吸引會員，但卻忽視了公司資源有限這個大前提，最終導致他們的各種后續服務力量沒能及時跟上，反而一個項目也沒做強。

不久，文亨利的“智友道”陷入了嚴重的資金困境。文亨利曾一度說服一家硅谷的知名風險投資公司為智買道投資，由于前端談判較為順利，他以為很快就能得到投資，因此便毫不顧忌地為公司做了幾個大型營銷活動。

這時候，公司的一名合伙人三番兩次地向文亨利提出增加股份，在遭到文亨利的拒絕后，這名合伙人辭職。這也引發了投資公司對智買道信心的嚴重動搖。于是，他們決定不向智買道投資——公司瀕臨破產的邊緣。

但文亨利并沒有將這一消息告訴公司員工，因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形了。事已至此，他要讓自己最后開心一下。正好再過兩周就是他的生日，文亨利決定在自己生日當天搞一個選美比賽——公司即將破產，還能如此釋懷。“我從來沒見過那么瀟灑的人。”當時還是亨利女友的梁月嫦也不禁如此感嘆。

由于員工并不知道公司到了何種地步，因此大家都沉浸在愉快的忙碌之中。最后，他們不僅為比賽拉來了服裝贊助，還邀請到眾多智買道的會員前來參加比賽。那次比賽的高潮，是大家齊聲為文亨利高唱生日快樂歌。

“那次的生日會對我來說，是一次太美好的記憶了。”文亨利說，就是在那次選美比賽之后，轉機又一次出現了——一家臺灣的小型風險投資公司表示，愿意進行投資。智買道就這樣復活了。

獨門語錄

在我心目中，快樂是成功的唯一標準，而我創業到今天，一直都擁有一份快樂的好心情，所以我就是成功的企業家。

快樂之道

中國人歷來講“事不過三”，能像文亨利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后又重新站起來的，實屬少數。因為文亨利從一開始就明確了自己創業的目的：尋找快樂。

作為一個老板，他也不會在員工面前流露出絲毫的不快，在他看來，自己的任務就是給員工鼓勁，“我們這種創業型公司就像一個準備起飛的飛機，所有的員工都在和我一起向前推這架飛機。作為總指揮，只有我知道這架飛機起飛的底線在哪里。如果我不好好鼓勵我的員工，任何一個人稍有松懈，我們可能就要掉下懸崖，失去起飛的機會。”

在中國創業12年，文亨利說自己最大的成就是沒有浪費每一天，“我每天都在兌現自己的承諾——天天快樂。”現在經常會有一些大學邀請文亨利做講座，雖然聽眾是想聽他講創業經驗，但文亨利每次都會借機宣揚一下他的“快樂理念”。

“毫無疑問，金錢是快樂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這二者的關系決不是簡單的正比。” 文亨利認為，當一個人的財富累積到一定量后，他的快樂增長比例和財富的增長數量就沒有多大關系了。

在他看來，食物、睡眠、運動、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光都是構成“快樂方程式”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每個人的快樂方程式構成比例不同，關鍵在于要把自己的時間進行合理分配，使各個快樂元素達到一個理想的搭配比例——能夠做到這點的人，就是快樂的人。

已經創業十幾年的文亨利這樣定義“成功的企業家”：在他離開自己創辦的公司后，企業依然能順利地開展經營。一個成熟的企業家應該像培養孩子一樣做公司，目的是讓孩子具備獨立生存的能力，而不是只會依賴你生存。

從2009年7月開始，智買道已經能“獨立行走”了。在新投資人的推薦下，智買道迎來了一位新CEO。這位新CEO告訴記者，智買道依然會延續之前的盈利模式：將會員引入目標商戶消費，他們則在這個過程中從商戶那里抽取傭金。除了穩定的線上業務，智買道將努力開拓更多的線下業務。

從公司日常事務中脫身的文亨利現在正在做幾件好玩的事情，例如，研發一款應用于Facebook的小游戲；研究如何通過非傳統渠道，把昂貴的葡萄酒賣給中國的有錢人，以及接受“國際企業家組織”的邀請，擔任上海主席一職等等。

當然，如果遇到好的創業機會，喜歡新鮮事物的文亨利依然不會放棄。另外，他還出人意料地表示，“如果現在哪個跨國公司要我做他們的CEO，我也可以考慮。因為和12年前比，我現在更清楚各司其職的重要性。”

2008年，文亨利和相戀多年中國女友結婚了，婚禮是在珠海的一個公園里舉辦的。氣派的“皇家婚禮”場面一度讓公園里的游客以為那是在拍電影，這也讓文亨利小小地得意了一次。

對于未來，文亨利說他從來不會做長遠的規劃。因為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美妙的事情。而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懷著快樂的心情，幸福地度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