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己之學”與多媒體“減式思維”的交互作用

李 燦

（ 南華大學 文法學院，湖南 衡陽 421001 ）

“為己之學”與多媒體“減式思維”的交互作用

李 燦

（ 南華大學 文法學院，湖南 衡陽 421001 ）

“為己之學”在中國有著深厚的傳統，這對于我們克服現代多媒體教學的弊端有很好的借鑒作用，能有效促進多媒體“減式思維”向縱深發展。而多媒體“減式思維”的成功運用又能反過來保障“為己之學”的傳統理念在現代社會的傳播與運用，從而使中國傳統的人文精神與現代高科技手段相得益彰，形成良性互動，促進高校人文素質教育的發展。

為己之學； 多媒體； 減式思維； 交互作用

目前，多媒體教學不但是一種新的發展趨勢，而且已經成為教育過程中一種重要的教學手段。然而，我國尚處于多媒體教學發展的初級階段，濫用多媒體現象十分嚴重，使教學出現了重客體輕主體的傾向，而中國傳統的“為己之學”的理念以其對“主體性”的強調可以有效促進多媒體“減式思維”的變革。

一、“為己之學”對多媒體“減式思維”的激發作用

“為己之學”是由孔子開始倡導并被歷代儒家思想繼承的傳統的主流教學理念，這對于現代新興的多媒體教學過程中所出現的弊端有一定的糾偏作用，能激發多媒體“減式思維”在教學中的運用。

(一)“為己之學”的傳統理念

孔子曾說：“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1]（《論語·憲問》。下引該書只注篇名）其中“為己”更加重視主體的完善，而“為人”則主要以“學”為籌碼來獵取外在的功名利祿。孔子借“古之學者為己”來強調“學”的主體性價值，這也成為后世儒家對“學”的動機及其評價標準討論的核心命題。孟子繼承了這一思想，并提出了“天爵”和“人爵”兩個概念，認為“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2]（《孟子·告子上》）這里“天爵”指主體天然形成的良好的內在本性，“人爵”則指的是世俗社會所附加的外在的地位和榮耀。孟子也以古今作對比，認為“古人”由于重視自身內在德性，外在的榮譽不求自來；“今人”以“天爵”為幌子來攫取“人爵”，一旦獲得“人爵”便將“天爵”棄之敝屣。孟子認為如此無視“天爵”而一味追逐“人爵”最終必將一無所獲，不但喪失自我良知，而且無法在現實社會立足。對此，荀子進一步指出“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君子之學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學也，以為禽犢。”[3]8認為“學”的根本目的與動機在于主體自身的完善和發展，而不是為了炫耀于世，主體修養的提高才是“學”之根本。宋儒朱熹也引程子的話說：“為己，欲得之于己也。為人，欲見知于人也。”以及“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于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于喪己。”[4]237這充分揭示了“為人之學”是一種外在的強制性學習，使主體淪為“學”的附庸；“為己之學”則不僅能實現主體的完善，而且能最終達到內外兼修，實現內圣而外王。因此，孔子“為己之學”作為儒家正統思想，在中國傳統的思想文化史上一直都是備受推崇的主流意識形態，乃至于每到學風墮落，人心頹喪之際，就會有儒者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并極力宣揚“為己之學”以力挽狂瀾。

當今我國正處在社會變革和轉型的歷史性時期，人們過度重視物質性的外在價值，以“學”為謀生工具，而忽略了“學”對于主體本身的內在價值。特別是當多媒體等現代高科技手段廣泛滲透到教學過程之中時，“學”的主體性價值可謂喪失殆盡，故“為己之學”在目前才值得我們格外關注。

（二）多媒體“增式思維”的弊端

我國目前正處于多媒體教學初級階段，存在著施教者被動化、受教者盲目化、教學過程機械化、教學效果粗淺化等異化現象，導致多媒體物質因素被無限夸大，而人的主體性因素被削弱，教學的終極價值被顛覆。這在教學中集中體現在對多媒體的濫用，人們甚至認為只要使用多媒體教學，令課堂氣氛熱烈、教學過程緊湊就已經達到了教學目的。實際上這種多媒體“增式思維”的運用貽害無窮。

首先，這種多媒體“增式思維”使作為客體的課件代替了作為主體的人成為課堂教學的中心。雖然，現代多媒體手段已經成為教師的新寵，多媒體的形象化與高效性也已為人們所廣泛認可，但是簡單以多媒體手段的使用與否以及多媒體課件制作的精美與否來作為評判標準則走進了一個新的誤區，致使整個教學過程陷入課前制作課件、上課演示課件與考試復習課件內容的惡性循環的怪圈，使教師與學生同時喪失了主體性。

其次，這種多媒體“增式思維”重形象輕想象、重感性輕理性，重娛樂輕思想，使主體淪為技術與信息的附庸。由于對聲、光、色等技術手段的依賴，教學過多地沉迷于感官享受，使享樂主義的時代陋習深深地滲透到教學過程之中，從而忽略了教學的終極價值，主體能動性也因此蕩然無存。

最后，這種多媒體“增式思維”造成了教學在表象上的積極主動與實質性的消極被動之間的不可調和的矛盾。顯然，與傳統的教學手段相比，多媒體教學需要積極地搜集更多的形象化資料，這似乎令教師和學生都獲得了更多的知識和信息，但是實際上教學過程卻因此而更加被動，教學雙方滿足于客觀預設的教學結構之中，幾乎完全喪失了個體性和交流性。

總之，我國現階段多媒體“增式思維”的出現在某種程度上加劇了教學主體性的喪失。由于多媒體“增式思維”的推波助瀾，教學的專業化、技術化、娛樂化的程度也不斷提高，其不斷加強的工具性、功利性以及科學化傾向已經嚴重壓抑了教學中所應當具有的人文探索精神，從而使之成為機械復制時代及泛娛樂化社會在現代教學過程中的一個注腳。

（三）“為己之學”促進多媒體“減式思維”向縱深發展

中國傳統的“為己之學”的理念認為“學”的根本價值在于主體的完善，其動力應當來自于主體自身，而不應是一種外在的強制性力量。早在多媒體教學手段出現以前，對于重客體輕主體的現代教育模式，思想界就有批評之聲：“世上實在無所謂必修科目，無必讀之書，甚至莎士比亞劇本也是如此。學校好似已采用一種愚笨的概念，以為只須從歷史或地理中采集若干有限的資料，便足以供一個學者所必須。……必修課程的規定，其危險在于它義涵一個人只要讀完這個課程，便已在事實上知曉了一個學者所應知曉的事情，所以一個畢業生離校之后，即不再企圖更事學問，或再讀一些書，因為他是已經學完了一切應該知道的學問了。這也無怪其然，因為這是一個合于邏輯的結果。”[5]338可見，現代教學的一個重大誤區就是將老師所規定必須掌握的知識當作一種客觀準則傳授給學生，而現代多媒體“增式思維”無疑強化了這種不良傾向。在高科技手段和標準化模式的合謀中，學生被局限于這看似科學合理且無所不包的多媒體課件之中。故現代多媒體“增式思維”使“電灌式”高科技設備取代了以往的“填鴨式”手工作坊，從而使教學主體性因素更加為客體所湮沒。在當今多媒體教學的初級階段，由于追求最大限度的信息量，多媒體課件更為看重的是對相關素材的量的累積，而不是質的突破，因此導致大量膚淺素材的堆砌，更有些素材甚至相關性不強，只因其娛樂性而被用來濫竽充數。這種導向實際上令主體沉迷于聲色刺激，不自覺地放棄了自主探索的興趣與快樂，更毋庸說在教學中實現主體的完善。此時，對“為己之學”這一傳統理念的倡導就能引發我們對教學中多媒體濫用的反思，這對目前的多媒體“增式思維”是一種有力反撥，能有效促進多媒體“減式思維”向縱深發展。一旦重新恢復“為己之學”的教學傳統，人們必將改變“多媒體中心主義”的思想，使多媒體作為一種教學工具與傳統的教學理念相得益彰，共同促進現代教育的發展。

二、多媒體“減式思維”對“為己之學”的促進作用

誠然，傳統的“為己之學”的教學理念對于多媒體“減式思維”在教學實踐活動中的運用具有一定的激發作用，反過來，多媒體“減式思維”的運用對“為己之學”的教育理念在現代教學中的普及與深化也有積極的促進作用。相對于“增式思維”而言，“減式思維”崇尚有無相生，虛實相間的傳統文化精神，它要求多媒體教學的整體運作不能一網打盡，而要網開一面，從課件制作、課堂教學及課后引導各環節入手，使主體性得以從多媒體教學中釋放出來。因此，“留白藝術”就成為“減式思維”的核心命題。

（一）多媒體教學課件制作的“留白藝術”使“為己之學”成為可能

多媒體“減式思維”首先要求課件的制作舍“多而全”，而貴“少而精”，不是力求將所有相關信息一覽無余地納入課件之中，而是有意留出一些空白以引發學生聯想及發揮。所謂“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1]（《衛靈公》），儒家文化重在引導人們在“學”的過程中發掘人自身的主觀能動性，故現代教學中面面俱到的多媒體課件只會滋生學生的惰性，令其不思進取。只有使課件精簡而富有導向性，才能營構一種良好的求學氛圍，使學生不但勇于求知，而且領悟為學之道。

（二）多媒體課堂教學的“留白藝術”使“為己之學”得以實現

目前，在多媒體課堂教學過程有一個突出的弊端，就是由于信息量大而導致節奏過快，內容過滿，教師忙于解說課件，學生急于抄課件，緊張、充實有余而生機、活力不足。正如莊子所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6]94“學”之真價值并不在于對客觀知識作攻城掠地式的侵占，而在于主體之于客體的理解以及客體之于主體在社會實踐活動中的意義。“教育和文化的目標，只在于發展知識上的鑒別力和良好的行為。一個理想的受過教育者，不一定要學富五車，而只須明于鑒別善惡；能夠辨別何者是可愛，何者是可憎的，即是在知識上能鑒別。”[5]335因此，在教學過程中盲目將各種信息通過課件全盤灌輸給學生，只會令學生完全喪失自主探索的興趣及對知識的鑒別能力，這對我們現在所提倡的人文素質教育而言無異于緣木求魚。而要打破目前這種僵化的教學局面，就必須使課堂教學留出足夠的時空以便教師與學生進行現場雙向交流，令主體的個性及特點得以彰顯，使整個教學過程重智慧的引導而不是一味兜售知識。惟其如此，才能使課堂教學重新煥發出人文精神的光彩，使教學相長、因材施教、舉一反三等傳統教學的精華與經驗有效融入到現代教學當中，從而令教師的人格魅力與學生的聰明才智等主體性因素得以充分地發揮。

（三）多媒體教學課后自學的“留白藝術”是“為己之學”的有力保障

一旦“減式思維”能成功地運用在多媒體課件制作及課堂教學這兩個環節，就會使主客體關系發生實質性變化，客體因素將被削弱，而主體的力量將得到強化。由此，教學雙方都會逐步認可“為己之學”的傳統教學理念：“尋求學識，終不過是像去發現一個新大陸，或如愛奈托爾佛郎（Anatole France）所說：‘一個心靈的探險行為’。我們如用一種坦白的、好奇的、富于冒險性的心胸去維持這個探索精神，則這種尋求行為便永遠是一種快樂，而不是痛苦了，我們應該舍棄那種規定的、劃一的、被動的強記事實方法，而將這種積極的滋長的個人快樂定為理想目標。”[5]338所以，教學活動不是重在傳授客觀的標準化知識，而是在于引發學生自己去未知領域探索的興味。尤其在今天這個信息社會，學生和教師一樣平等享有搜索有益信息的條件和能力。如此一來，以前以課堂教學為中心的模式將徹底被打破，而課后自學將會逐步演化為“學”的核心階段。因此，教師在課堂教學即將結束之時，應該留下一些問題給學生自己去求索，而不是簡單地布置幾個已經講得十分清楚的問題讓學生去填寫標準答案。“其實到哪一所大學都沒關系，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好的圖書館。學問的實質，像天國一樣，在于本身，必須出自內心。我的心就好比一只猴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那只猴子帶到森林里去，你不必告訴它在那里可以找到果子，你甚至不必帶領它走向那些好果子。我在那個貧瘠的森林中漫游，讀達爾文、赫克爾、拉馬克，及小說家溫斯頓·邱吉爾的《杯盤之內》……青春的心是躍躍欲試的，我張望著所能找到的，貪吃一切可食的，就像一只公園里的松鼠，無論他吃什么都能吸收而且滋補。那個好思想的心，一經入水，便航行在一望無涯且時有暴風雨的海上。人仰望群星而驚訝，而船卻在掙扎撞擊，在波浪上前后左右搖動。”[7]52-53的確，只要人人在課堂教學中都能夠處于高度激發的狀態，思維活躍，勇于交流，“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1]（《里仁》），就會使“學”成為主體的一種自發、自然、自由的行為。如此一來，主體對課堂教學中發現的疑問或自身的不足就會自行到課后去解決，而不是簡單依靠強制安排和應付考試才得以課后作記憶性復習。

正所謂“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1]（《雍也》），多媒體“減式思維”通過在教學的各環節運用“留白藝術”而改變以往的“電灌式”教學方式，使“學”成為主體的一種興致盎然的活動和發自內心的需求。“減式思維”使主體一改過去被動接受信息，僅以“學”為謀生手段的教學模式，它使“學”不僅能傳授知識，而且能健全人格，充實趣味、發展個性、增長才干，令人自信、快樂、完滿，從而使“為己之學”的傳統理念得以在現代多媒體教學中發揮作用。

三、“為己之學”的傳統與多媒體“減式思維”的交互作用的意義與價值

綜上所述，傳統的“為己之學”與現代多媒體“減式思維”之間的確是暗含某種內在一致性，兩者皆強調“學”的主體性。因此，對兩者交互作用的揭示和闡析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一）有利于促進現代多媒體教學趨利避害

多媒體教學作為一種新興教學方式，雖倍受追捧卻弊端叢生。特別是在多媒體教學的初級階段，人們往往以現代高科技手段為萬能，而不能有效地駕馭這一工具，甚至出現客觀工具完全取代了主體能動性的反常現象。因此，傳統的“為己之學”的理念給現代多媒體“增式思維”敲響了警鐘，能有效促進多媒體“減式思維”向縱深發展，從而揚長避短，使多媒體教學向更高層次發展。

（二）有利于發掘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價值

“為己之學”在中國雖有著非常深厚的文化傳統，并且至今仍然具有一定的實踐價值，但是在當今的現實環境中卻日趨衰落。在多元化的社會轉型期，工具理性壓倒了價值理性，功利主義戰勝了理想主義、娛樂至上掩蓋了人文精神，“學”的主體性價值乃至于無人問津。

因此，多媒體“減式思維”在教學活動中的貫徹能有效推進“為己之學”的理念在現代社會的傳播與運用，從而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重新發掘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價值。

（三）有利于推動現代教學方式的良性發展。

傳統的“為己之學”的理念與多媒體“減式思維”的良性互動，既有利于克服多媒體教學的突出問題，又使中國傳統文化價值在現代教學中得以彰顯，從而將現代高科技手段與中國傳統的人文精神有效融合，共同推進了高校人文素質教育的的發展，其理論意義及實踐價值均有待進一步發掘。

注 釋：

① 林建華《“為己之學”片論》，《東南學術》2001年第6期；楊勝良《“為己之學”——孔子之論“學”》，《孔子研究》2003年第3期；彭彥華《“為己之學”探析》，《理論學刊》2006年第3期；李華東《儒家為己之學的內涵及其教育學啟示》，《現代大學教育》2008年第5期等文均已論及“為己之學”對主體完善的意義。

② 李燦《我國多媒體教學的現狀、成因及發展前景》，《現代教育論壇》2009年第8期對我國目前多媒體教學的異化現象有詳細論述，為改變這一狀態文中曾提出以“減式思維”取代“增式思維”。

[1] 劉寶楠．論語正義［M］．諸子集成．北京：中華書局，1954．

[2] 焦循．孟子正義［M］．諸子集成．北京：中華書局，1954．

[3] 王先謙．荀子集解［M］．/諸子集成．北京：中華書局，1954．

[4] 朱熹．論語集注［M］．四書集注．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

[5] 林語堂．生活的藝術［M］．趙裔漢，譯//梅中泉．林語堂名著全集，第21卷，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

[6] 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上）［M］．北京：中華書局，1983．

[7] 林語堂．從異教徒到基督徒［M］．謝綺霞，譯//梅中泉．林語堂名著全集，第10卷，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

Abstract:Confucius’s classical saying “the study for the sake of self-improvement” has a strong tradition in China. It has a good reference for us in overcoming the shortcomings of modern multimedia teaching and could help to develop the simplified thoughts on multimedia which in turn helps to disseminate and apply the study for the sake of self-improvement in modern society. This benign interaction and mutual promotion of the traditional human spirit of China and high tech method could help to develop humanities education for all-around University development.

Key words:the study for the sake of self-improvement; multimedia; simplified thoughts; interaction

（責任編輯 魯娜娜）

The Interaction of the Study for the Sake of Self-improvement and Simplified Thoughts on Multimedia

LI Can
(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Law, University of South China, Hengyang, Hunan 421001, China )

G434

A

1673-9639 (2010) 05-0122-04

2010-09-09

南華大學教學研究項目：“多媒體教學利弊和發展前景研究”，課題編號為2008GJY36。

李 燦（1979-），女，湖南衡陽人，南華大學文法學院講師，主要從事美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