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勝珍
(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湖南 婁底 417000 )
論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中的作用
趙勝珍
(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湖南 婁底 417000 )
當前我國各地檢察機關對刑事和解展開了積極的實踐和探索。由于我國對于刑事和解制度沒有統一的立法,各地的檢察機關分別以不同的模式參與刑事和解。檢察機關的性質決定了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中的作用。檢察機關應采取指導監督的模式參與到刑事和解中去,其在刑事和解中起的應是監督、保障以及平衡協調作用。
刑事和解; 檢察機關; 監督
刑事和解作為一種解決糾紛的方式,于20世紀70年代就已經在西方的一些國家開始適用。雖然,英美國家經過了30年的不斷探索,已經建立了比較完善的刑事和解的制度體系,但各國的刑事和解模式仍存在較大的差異。因此,各國學者對刑事和解的定義也各有不同。刑事和解普遍接受的觀點是:刑事和解(victim-offender-reconciliation,簡稱VOR)“一般是指在犯罪后,經由調停人的幫助,使加害者和被害者直接協商,解決糾紛或沖突的一種刑事司法制度,其目的是修復因犯罪人的犯罪行為而破壞的加害人和被害者原本具有的和睦關系,并使罪犯因此而改過自新,復歸社會。”[1]刑事和解制度在實踐中也被人稱之為加害方和受害方“在陽光下私了”。近幾年,刑事和解制度在我國得到了廣泛的關注和推廣,各地的公、檢、法開始了各種形式的嘗試,刑事和解已經適用于刑事訴訟的偵查、審查起訴和審判的各個環節。不過在實踐中適用較多的還是在審查起訴階段進行刑事和解。那么為何選擇在審查起訴階段進行刑事和解,不宜在偵查階段進行刑事和解呢?這主要是由于一方面公安機關的偵查人員較檢察官的法律素質有所欠缺,另一方面由于刑事和解的前提條件是“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犯罪行為存在且系被告所為”[2]。而在偵查階段,公安機關的工作重點是收集證據,如果盲目地和解會造成“和稀泥”的現象。反對在審判階段進行刑事和解,是因為刑事和解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為了解決我國當前的“訴訟爆炸”問題。如果一個案件已經到了審判階段,再來進行刑事和解的話,就使得刑事和解的提高訴訟效率的價值內涵失去了意義。所以,實踐中大多數地方選擇在審查起訴階段進行刑事和解。
從全國各地檢察機關的司法實踐來看,檢察機關參與刑事和解的模式大致有以下幾種:
第一種是主持式。主持式就是檢察機關作為中立的調解人積極主動地主持當事人之間的調解。實踐中檢察機關作為調解人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與雙方進行溝通協調,了解各自對于案件處理的態度和意見”;“二是從法律和道德的層面上對雙方進行批評教育”;“三是對經濟賠償問題進行勸導說服”;“四是在做出諸如撤銷案件、不起訴、免除刑事處罰或者判處緩刑等寬大處理的基礎上,做好學校、有關單位的工作,以確保未成年人、在校大學生能夠繼續求學,成年加害人可以繼續從事原有的工作”。[3]4
第二種是協助式。協助式即檢察機關不參與刑事和解的過程,由加害人與受害人自行地達成和解協議,檢察機關不會主動地促成和解協議的達成,也不會對雙方加以勸導,檢察機關充當的是一種“牽線人”的角色。檢察機關雖然不主持和解但也起著一定的作用:“一是牽線聯系,將雙方的意愿代為傳達;二是為雙方提供履行和解協議的場所,并起到見證雙方達成并履行和解協議的作用。”[3]3
第三種是指導監督式。檢察機關的主要職責是代表國家提起公訴,檢察機關并不親自主持和解,而是由中立的第三方來主持當事人之間的調解,檢察機關的工作是指導和監督調停人的工作以及刑事和解的過程。調停人一般是人民調解委員會、婦女聯合會、團委、青少年保護委員會、居民委員會等基層群眾性組織。如上海市的“人民調解委員會調解模式”,這種模式中檢察機關行使的主要是“監督人”的角色。
在三種模式中檢察機關行使的職權是不同的,哪種模式既符合我國檢察機關的性質,也符合刑事和解的司法理念呢?堅持我國檢察機關為法律監督機關的憲法定位,是確認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中的地位與作用的基礎和前提。第二種模式即協助式的缺點是很明顯的,主要存在于:由于加害方與被害方的敵對狀態,這就決定了在一般情況下雙方很難自行達成和解協議。即使當事人之間能自行和解,加害人與受害人通過協商可以使雙方的私人利益最大化,但是并不一定符合社會利益、國家利益。在實踐中,大部分地方的檢察機關都選擇了第一種或第三種模式,亦即主持式或者指導監督式。
檢察機關不應該成為刑事和解的調解人,主要原因在于:
一是由檢察機關的職權性質決定的。刑事和解中最重要的原則是當事人自愿原則,而自愿原則是禁止任何人脅迫、強制當事人達成和解協議。而檢察機關作為我國的權力機關,檢察機關主持和解時有可能使“自愿”演變為了“被迫”,加害人擔心的是“不和解就會起訴判刑”,而受害人面臨的是“不和解就得不到什么經濟賠償”的壓力。同時,我國《刑事訴訟法》也并未賦予檢察機關參與調解的權力,檢察機關行使調解權于法無據。檢察機關作為我國的法律監督機關,理應要對刑事和解的全過程進行監督。如果讓檢察機關來主持調解,無疑就會有“自己做自己案件的法官”的嫌疑,這是不符合公平正義的。
二是從司法實踐來看,檢察機關主持調解并沒有提高訴訟效率,反而加大了檢察機關的工作量,這與刑事和解的初衷即提高訴訟效率的價值理念是相悖的。在實踐中檢察機關主持調解,毫無疑問,首先要進行相應的社會調查,也就是到犯罪嫌疑人學習、工作或生活的地方,了解他平時的表現。并且還需要花大量的時間、精力與雙方當事人不斷地進行溝通、協調,了解他們的想法,做大量的思想工作。其次,要組織各個部門舉行聽證會,征求其對案件進行刑事調解的意見。同時,由于對賠償金額一時難以達成一致意見,雙方無休止地討價還價,往往使得刑事和解的時間拖得比較長,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檢察權的高效行使。例如,對一起輕微刑事案件,如果檢察機關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法院可以適用簡易程序開庭審理,公訴人可以不出庭,而且適用簡易程序的案件可以在較短的時間內審結,但是如果讓檢察機關主持調解的話,無疑使其工作量大幅度的增加。
三是從刑事訴訟模式結構的原理來看,檢察機關與加害人形成了控辯對抗的格局,而與受害人是雙重原告人的身份,處于同一陣線,兩者與加害人形成線型結構。當檢察機關作為刑事和解的調解人時,檢察機關作為中立者,其與加害人、受害人之間的結構理應是典型的等腰三角形結構。但當兩個角色即公訴人身份與調解人角色發生沖突時,其后果就是檢察官可能無視法律的規定,濫用職權擴大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正如有的學者指出的:“檢察機關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司法公正很難保證。”[4]基于以上原因,筆者并不贊成檢察機關主持刑事和解的調解。
第三種模式即指導監督式更為理想。理由在于:首先,目前我國在各地都設有相對獨立、規范的各種人民團體及群眾性自治組織,如人民調解委員會、婦女聯合會、團委、青少年保護委員會、居民委員會等,這些主體在刑事和解中都可以成為合格的中立第三方。同時,基層調解組織具有豐富的調解工作經驗,這就為建立刑事和解調停機構打下了很重要的基礎。其次,檢察機關作為法律監督機構,對刑事訴訟程序實行法律監督是其職責,刑事和解作為一種解決刑事糾紛問題的新型方式,肯定會出現不同于以往的新情況、新問題。刑事和解作為一種特殊的契約,與一般的民事契約一樣遵循意思自治、契約自由原則,當事人在達成刑事和解協議的過程中具有一定程度上的處決權,實踐中刑事和解易被演變為“私了”。所以,檢察機關對刑事和解的各個階段進行監督是完全必要和必需的,檢察機關的監督也是確保刑事和解制度公正公平進行的重要程序性保障。再次,由人民調解委員會主持刑事和解,既可以解決檢察機關作為調解人時對當事人之間和解的壓制的問題,同時也可以監督雙方協商過程,確保雙方當事人真實地達成和解協議。最后,這種模式也是大多數國家采用的模式。西方各國,充當調解人的一般是社會調解組織的專職和兼職的調解人。如美國的調停機構一般是非司法機關。根據刑事和解的調停機構的不同對刑事和解的模式進行分類,可以分為教會調停模式、以社區共同體為核心的刑事司法私人機構的調停模式、緩刑機構的調停模式與糾紛和解中心的調停模式。[5]
檢察機關應當采取指導監督式的模式參與到刑事和解中去。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中所起的作用主要體現在:
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的過程中運用國家權力,依照法定程序,檢查、督促和糾正法律實施過程中違法的情況,從而維護國家法制的統一和法律正確實施。檢察機關的法律監督應是一種全面的訴訟監督,從和解程序的啟動、和解并達成協議、和解協議的履行、檢察機關對案件作出處理以及后續幫教。所有這些程序都應當被納入到檢察機關監督的視野之內。檢察機關在刑事和解中的監督、控制主要包括以下的內容:
一是審查案件。首先,審查案件的性質。刑事和解適用于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輕微刑事案件,檢察機關必須嚴格的控制其適用的范圍。其次,審查是否符合刑事和解的條件。刑事和解程序可以由被害人、犯罪嫌疑人及其各自的訴訟代理人或檢察機關提出。但適用刑事和解程序還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主觀上必須是當事人雙方自愿和解;客觀上案件事實清楚與證據充分。聯合國《關于在刑事事項中采用恢復性司法方案的基本原則》第7條也明確的規定:“只有在有充分證據指控罪犯及受害人和罪犯自由和自愿同意的情況下才可使用恢復性程序。受害人和罪犯在程序期間應可以隨時撤回這類同意。”最后,審查案件是否具備刑事和解的可能性,主要是通過了解犯罪嫌疑人犯罪的原因動機,是否承認犯罪及其悔改程度,同時了解被害人的相關情況,分析案件是否有進行和解的可能性與必要性。
二是確認和解協議的真實性、合法性。檢察機關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對刑事和解協議進行審查,最簡單的是書面審查,檢察人員也可以主動或者應邀參與和解協議協商過程,對協議達成實施引導和監督或是約見一方或雙方當事人,了解和解的相關情況。對于和解中出現的要挾、利誘或被脅迫;違反法律、違背公共利益和公序良俗的行為;雙方有弄虛作假等情況,檢察機關應當宣布和解無效,終止刑事和解程序。
三是對加害人的履行情況進行監督。如果出現加害人不履行和解協議的情況,使受害人的利益受到了損害,這會使刑事和解程序失去適用的價值。所以,有必要對刑事和解的履行規定一個必要的期限。在規定的期限內,沒有履行和解協議可以終止刑事和解程序,轉入正常的司法程序。如果加害人出現了無力履行或履行困難的情況,檢察機關可以根據情況適當的放寬履行的期限。
刑事和解是以加害人與受害人自愿為前提。這決定了檢察機關對當事人之間和解的過程進行監督的方式,不能采取強制干預性的監督,而應采取保障性的監督。保障性的監督要求檢察機關的監督應當立足于排除任何當事人行使權利的干預性因素或障礙,通過行使監督保障加害人與受害人處于平等的地位進行協商,從而確保刑事和解協議的公平和公正性。檢察機關可以通過對程序的規范,保證刑事和解工作正常、有序地進行,從而防止司法腐敗現象的產生。一是選擇和委托專門的調停人。調停人在和解中要保證其相對的獨立性與中立性,如果調停人與任何一方有法定利害關系,可能影響到案件的公正處理的,檢察機關可以要求調停人回避。二是加強對調停人的專業知識培訓和業務的指導是保障刑事和解順利進行的另一關鍵因素。
傳統理念中檢察機關肩負維護國家利益的使命,容易忽視受害人的利益,檢察機關行使公訴權時,與加害人形成的卻是對立或對抗的局面。而刑事和解中的檢察機關行使權力要兼顧國家、社會、加害人與受害人方方面面的利益,它是各方利益的平衡者。這就要求檢察機關既不是站在純粹的國家立場上,也不是站在純粹的加害人、受害人的立場上。刑事和解作為一種新型的解決糾紛的方式與以往的刑事案件解決方式相比,具有其獨有的特點,也就是刑事和解的緩和性、自主性、互利性。[6]同時“以維護社會和諧為宗旨的刑事司法不僅應當致力于查明犯罪事實和正確適用刑罰,體現司法公正,控制和預防犯罪,而且應當致力于恢復被犯罪破壞的和諧社會關系”。[7]
檢察機關在參與刑事和解時要考慮三方的利益。這是因為:一是要有利于加害人回歸社會,要想使加害人順利回歸社會,就有必要在刑事和解中增加非刑罰處罰制度,這樣既可以避免因為“犯罪標簽”對加害人的不良影響,也可以避免被科以刑罰所帶來的“交叉感染”問題。二是設立相關的程序,督促加害人盡快地履行和解協議,使受害人盡快得到經濟賠償,彌補因為加害人侵害所造成的損失。三是檢察機關在行使權力時,要最大限度地兼顧被害人和加害人雙方的利益,在維護公共利益的同時,化解加害人與受害人的矛盾沖突。
[1] 黃京平等.和諧社會構建中的刑事和解—“和諧社會語境下的刑事和解”研討會學術觀點綜述[J].中國刑事法雜志,2006,(5).
[2] 施鵬鵬.法國刑事和解程序及其借鑒意義[J].社會科學輯刊,2006,(6).
[3] 陳瑞華.刑事訴訟的私力合作模式——刑事和解在中國的興起[J].中國法學,2006,(5).
[4] 林世鈺.刑事和解,面臨三個怎么辦[N].檢察日報,2007-5-30(3).
[5] (美)博西格諾(John J. Bonsignore)等著.法律之門(第8版)[M].鄧子濱,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7:738-740.
[6] 葛琳,陳光中.刑事和解初探[J].中國法學,2006,(5):3.
[7] 謝鵬程.刑事和解的理念與程序設計[J].人民檢察,2006,(14).
Abstract:At present, our county’s procuratorial organs have started an active practice and exploration on criminal reconciliation.Because China has no uniform system of criminal reconciliation legislation, procuratorial organs in different places take part in criminal reconciliations in different modes. The nature of the procuratorial organs determines its role in a criminal reconciliation. Procuratorial organs should follow the mode of guidance and supervision in criminal reconciliations, and its roles in the criminal reconciliations of should be direction, protection and balance coordination.
Key words:criminal reconciliation; procuratorial organs; direct
(責任編輯 王雪)
On the Role of Procuratorial Organs in Criminal Reconciliation
ZHAO Sheng-zhen
( Hunan Institute of Humanities,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oudi, Hunan 417000, China )
D925.204
A
1673-9639 (2010) 05-0021-03
2010-08-17
趙勝珍(1978-)女,湖南邵東人,湖南人文科技學院政法系講師,碩士;研究方向: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