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初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對我國職業教育的影響與啟示

□劉 曉 李 勛

20世紀初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對我國職業教育的影響與啟示

□劉 曉 李 勛

產生于20世紀初的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對我國近代職業教育發展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在二十幾年的過程中主要經歷了興起、壯大、衰敗三個階段。它為近代現代職業教育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發展模式，杰出人才以及理論成果。對當代職業教育發展有如下啟示：“勞工神圣”、“勞動光榮”的宗旨，有利于消除社會輕視職業教育的思想；“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方式，有利于推行工學結合、校企合作的培養模式，完善半工半讀制度；多樣化的工讀模式，有助于我們探索多樣化的職業教育辦學模式。

留法；勤工儉學；半工半讀；職業教育

發端于20世紀初期的留法勤工儉學運動是中國近現代教育史上的一次大規模海外求學運動，有著重要的歷史意義。它開風氣之先，提出“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口號，以勤工為手段，以儉學為目的，開創了一條全新的留學之路。時至今日，這些可貴的思想對我國的職業教育發展產生了積極的影響，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

一、留法勤工儉學運動概述

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發軔于20世紀初，結束于1925年前后，其過程主要包括如下幾個階段：

（一）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興起

留法勤工儉學活動的產生，有其深刻的歷史背景，與我國清末民初政治經濟形勢、社會矛盾、社會思潮、留學教育的發展變化密切相關。一方面，早在洋務運動時期，政府即提出了重視發展近代“工藝”之學以造就“治事”之人的思想，官方派出了大批青年出國學習“西藝”。但直到起源于辛亥革命前后的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興起和發展，“師夷長技”的思想才第一次大規模由官方轉至民間。另一方面，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興起，還得益于蔡元培、李石曾、吳稚暉等一批近代教育家和實業家的大力倡導。1902年張靜江于巴黎創辦通運公司，1903年吳稚暉由滬赴英，1907年蔡元培取道西伯利亞赴德，至李石曾和齊竺山于1907年建立豆腐工廠時，勤工儉學的基本條件已基本成熟。吳稚暉、蔡元培等人對勤工儉學進行了親身體驗，豆腐廠的建立使得首期赴法學員有容身之所，為后面他們進入法國當地工廠做了鋪墊。可以說，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促成，是我國有志之士立足中國現實、尋求救國良方的思想在教育方面的反映，與他們的積極倡導密不可分。

（二）勤工儉學運動的發展壯大

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發展壯大大體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

1912年—1913年底，前期準備階段：1912年4月，由李石曾、吳玉章、吳稚暉等在北京發起成立了留法儉學會。在發起人公啟中他們寫道：“改良社會，首重教育。欲輸世界文明于內國，必以留學泰西為要圖。惟西國學費，宿稱耗大，其事至難普及。曾經同志籌思，擬興苦學之風，廣辟留歐學界。今共和初立，欲造成新社會新國民，更非留學莫濟，而尤以民氣民智先進之國為宜。茲由同志組織‘留法儉學會’，以興勤儉樂學之風，以助其事之實行也。”其宗旨就是提倡一種“勤儉樂學之風”，使更多的人能以較低廉的費用，實現出國留學的目的。至此，留法勤工儉學運動正式拉開序幕。在時任南京臨時政府教育總長蔡元培的大力支持下，儉學會在北京建立了第一所留法預備學校，由吳玉章籌辦，并聘請了法國人鐸爾孟擔任教授。隨后接著上海等其他省市相繼成立了與北京儉學會同樣宗旨的留法預備學校。留法儉學會從成立到1913年6月，先后組織兩批共80人赴法留學，規模超過過去十年官費留法學生的總數。

1914年—1916年，挫折中頑強發展階段：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法國經濟遭受重大損失，國內的赴法勤工儉學被迫停止，但它在法國境內卻大放光彩。1915年夏，赴法華工李廣安、張秀波、齊云卿等在李石曾、蔡元培等人的協助下，在巴黎組織了勤工儉學會，該會以“勤于工作，儉以求學，以進勞動者之智識”為宗旨，主要進行華工教育。由于戰爭需要。1916年春，法國政府從中國招募了十幾萬華工，這些人大多沒有文化，也不懂法語，法國出于本國利益的考慮也認為勤工儉學會對華工的教育有必要并予以支持，可以說勤工儉學會是留法勤工儉學的繼續和發展。1916年，由蔡元培、吳玉章、李石曾等人，和法國人一起成了華法教育會，對勤工儉學運動的發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它開辦的學校為許多華工和青年學生學習提供了接受教育的場所和機會。學生們白天工作，晚上學習，“勤工”和“儉學”相結合。正是這種華工教育，創始了半工半讀的教育制度，為中國知識分子與工人結合、為教育與生產勞動結合開辟了道路。

1917年—1920年，留法高潮階段：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爆發和1919年中國的五四運動使留法勤工儉學運動進入高潮。一方面，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許多有志青年，都向往莫斯科。但由于這些青年試圖進入俄國的道路受阻，故而取道法國再尋求機會進入俄國。另一方面，在新文化運動的推動下，一批熱血青年試圖學習國外的先進革命思想和科學文化知識，而法國的留學費用最低，則成為很多貧苦家庭子女的選擇。1919年底，全國各地赴法勤工儉學的學生共四百多人，而1920年留學法國的人數，就達一千二百多人，勤工儉學的浪潮，逐漸高漲起來。

（三）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衰敗

隨著時間的推移，由于留法勤工儉學中各組織的教育思想、政治主張開始出現分歧和倒退，如這一時期的國家主義、無政府主義、教育救國思想，以及個別人利用勤工儉學學生大斂其財，進行政治交易。在勤工儉學學生爭奪法國里昂中法大學的運動中遭到法國當局的阻撓，并將一部人強行遣回中國。與此同時，旅歐的共產黨支部負責人在法國的實際生活中考察了法國勞工的真相，逐漸認識到階級斗爭和無產階級革命不可避免。隨著1925年中國國內革命如火如荼地拉開序幕，他們開始陸續回國，支部工作也遂告結束，大批學生在學得一定知識和技能后也相繼回國，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和社會生產建設中，留法勤工儉學進入低潮。

二、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對近現代中國職業教育發展的影響

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對中國近現代職業教育的發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為近代職業教育的發展提供了一個良好的范例

隨著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清朝的封建統治，人們除了要尋求一種更適合中國發展的制度外，各種強國救國的教育思想也百家爭鳴。然而當時政治昏暗，革命果實被軍閥竊取，自清朝存留下來的官費留學也因為經費不足而不斷擱淺。國內民族資本經濟的發展急需大量的熟練操作的人才，各有志青年進一步學習的愿望也十分強烈。但是由于國內政治的不穩定，加之能升入高等學府的學生是少之又少，難以滿足廣大底層人民學習技能以補充經濟的需要。此時蔡元培、李石曾、吳玉章等人的積極倡導和奔走，為中國人民赴法勤工儉學打開了通路。在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影響下，同時期于國內成立的“工讀會”和“工讀互助團”，則進一步進行了工讀主義的嘗試。由于我國的職業教育屬于舶來品，當時的很多的職業教育思想在中國這樣的政治、經濟環境下難以實施。中國到底該辦怎樣的職業教育？如何辦好職業教育？是當時的每一個教育家都在苦苦探索的問題。勤工儉學運動的成功實踐厘清了職業教育必須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學用一致的原則問題。

（二）為近代職業教育發展提供了理論成果和人才隊伍

首先，勤工儉學人員利用各種雜志宣傳他們的教育主張，介紹國外先進的教育思想。如1916年在法國創刊的《旅歐雜志》，除了宣傳勤工儉學外，還把歐洲其他國家的先進教育思想介紹給國內，為了提高在法華工的知識水平。1917年1月10號，《華工雜志》創刊，同年4月，為配合戰后勤工儉學運動的復興，《新青年》、《東方雜志》等刊物在本月號刊登了 《留法儉學會發起及會約》、《北京留法儉學會簡章》等文章，為留法勤工儉學迎來高潮做足了宣傳工作。其次，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帶動了國內對培養職業教育人才的實踐。為配合留法勤工儉學，1918年北京華法教育會設立了高等法文專修館。此后，各省市的華法教育分會相繼成立了留法預備學校，如以培養法文和鐵工為目標的保定育德中學留法高等工業預備班，以培養高等法文技師為目標的高等法文專修館長辛店分館工業科，還有布里村留法工藝實習學校，這些學校除了講授法文、機械制圖、機械學、工藝課外，還進行一定時間的實習，這在我國的職業教育史上是首次。這些留法預備學校是中國人試圖用自己的職業教育理想培養出既有一定操作技能，又具有一定文化知識水平人才的一次勇敢嘗試，在稍后的中國職業教育的實踐中，留法預備學校培養技術人才的經驗不斷得到補充和發展。

（三）為我國抗戰時期至20世紀90年代的職業教育提供了寶貴的經驗指導

抗戰期間，毛澤東發出“一面學習，一面做工”的號召，革命根據地一條基本經驗即為“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教育內容緊密聯系當時當地和生活實際，進行勞動習慣和觀點、勞動知識和技能的教育，在對成人進行教育的過程中，成人既是生產實體，又利用農閑時進行識字和文化課教育，同時還要求學生參加實際的生產勞動。可以說，一面學習，一面勞動，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既是當時社會、經濟發展需要，從實際情況出發做出的正確決策，也是在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經驗的成功運用。新中國成立后，各類學校都建起了校辦工廠，甚至小學學生在校期間也有一定的時間進行勤工儉學，國家把開展勤工儉學和興辦校辦工廠作為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全面推進素質教育，實施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重要載體，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三、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對當代中國職業教育發展的啟示

歷時十年之久的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在歷史長河中雖是短暫的一瞬，但它對于中國職業教育史卻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對當代中國職業教育的改革發展有著重要的經驗啟示。

（一）“勞工神圣”、“勞動光榮”的宗旨，有利于消除社會輕視職業教育的思想

在我國封建社會，由于封建統治者鄙視體力勞動者，稱生產技術是“雕蟲小技”，輕視職業教育，致使教育與生產勞動相脫離，生產技術得不到科學知識的支持。陳獨秀曾直言：“社會積習重土而輕農、工、商，貴勞心而賤勞力，千百年養成，非一朝一夕所能返。”時至今日，社會上輕視職業教育的現象仍然存在，使得人們不愿意從事動手操作的“勞力”型工作。近代留法勤工儉學運動中提出“勞工神圣”的口號，批判了孟子提出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的思想，極大地解放了一大批勞動力，為推動中國的社會進程做出了巨大貢獻。勤工儉學的經驗告訴我們，要學生從小就樹立一種“勞動光榮”的信念，鍛煉其動手操作能力，讓其親身感受勞動無貴賤之分，工作也無高低之分。其次，一些在國家有影響力的學者、人士，也應該積極地宣傳職業技術教育對于國家經濟、社會及個人發展的重要性。只有這樣，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后，人民大眾對于職業教育的偏見才會慢慢消除，社會無勞力與勞心之分，人人各得其所，安居樂業。

（二）“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方式，有利于指導職業教育半工半讀制度

進入新世紀，隨著我國職業教育事業的深化發展，人們越來越重視教育與生產勞動的結合，推行半工半讀、工學結合的人才培養模式，重視實習的作用。2005年出臺的《國務院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決定》，明確提出要大力推行工學結合、校企合作的培養模式，逐步建立和完善半工半讀制度。這是探索中國特色職業教育辦學模式的重要舉措,是“以人為本，全面發展”教育理念，“以就業為導向，以服務為宗旨”職業教育指導思想的體現，也為家庭經濟困難學生完成學業提供了有效的政策保障。而這一切，究其源頭，無不與留法勤工儉學所實踐的“教育與生產相結合”的思想一脈相承。首先，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強調實踐第一，人的認識是一個從實踐到認識，再以認識指導實踐，再實踐再認識的無限發展的過程。工學結合培養模式所倡導的工學相互交替、相互促進，堅持了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原則，符合人的認識發展規律，對人的全面發展有深遠的啟發意義。其次，工學結合所堅持的“做中學，做中教”突出了職業教育的特色，實踐和實訓教學環節對強化學生的實踐能力和職業技能至關重要。此外，職業教育工作者還應積極探討實習中生產勞動對人的教育的影響，實習的內容，時間、課程的安排，應該積極從留法勤工儉學的歷史經驗中汲取營養成分，服務于今天的職業教育發展。

（三）靈活的工讀模式，有助于我們探索多樣化的辦學模式

留法勤工儉學運動是在各種新思想和“勞工神圣”呼聲影響下發展起來的，提倡工讀結合，這是一種全新的留學方式，在青年中的影響很大。其關于工讀結合的主張包含了一些內容：一是以勤工為手段，解決學費問題，以達儉學的目的。二是勤工與儉學都是目的，創“工讀并進”的新生活、新社會。三是作為教育方法，主張“工學結合”，互相推進，學用一致，掌握生產知識和技術。四是提倡一種勤儉苦學的學風，進行勞動教育。這些主張放到今天，仍然具有很大的借鑒意義。一方面可以擴大職業教育的教育對象和內容，不僅局限于職業學校學生，還可以擴大到返鄉農民工、進城農民工、青年農民工、鄉鎮企業職工、下崗職工等，教育內容可以包括一切實用的技術。另一方面，教學形式上可采取“日校辦夜校、辦周末學校、集中培訓、播放教學光盤、現場實習”等靈活多樣的形式，培訓的時間則可以根據個人情況，可長可短。職業教育要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在人才培養模式、學制等方面多樣化發展，就必須因地制宜的探索學生工讀的彈性模式。而留法勤工儉學的探索和實踐，為我們提供了良好的經驗借鑒。

總之，在當前社會經濟發展迅速，國際間教育交流與對話日益頻繁的21世紀，留學教育、半工半讀的教育制度等仍然是教育界重要的課題。20世紀上半葉的留法勤工儉學運動作為我國近現代教育史上重要的一朵奇葩，其成功經驗對我們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和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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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張允侯，等.留法勤工儉學運動[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11、52、184.

責任編輯 王春桂

劉曉（1982-），男，山東淄博人，華東師范大學職業與成人教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浙江工業大學教育科學與技術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職業教育基本理論；李勛（1985-），男，陜西富平人，浙江工業大學教育科學與技術學院08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職業教育基本理論。

G7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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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7518（2010）13-009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