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潮州府志》概述

鄭漫柔

(安徽大學歷史系 安徽 合肥 230039)

[嘉靖]《潮州府志》由時任潮州知府的郭春震主持編撰，撰成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郭春震，江西萬安人，進士出身。古代潮州地處閩越地區，遠離中原文化中心，文化相對落后，其事跡載于史書甚少，而[嘉靖]《潮州府志》保存了嘉靖及以前朝代古潮州府的史料，為今人研究古潮州的政治、經濟、文化提供了珍貴文獻資料，[嘉靖]《潮州府志》顯得彌足珍貴。因此有必要對[嘉靖]《潮州府志》作個概述。

一、[嘉靖]《潮州府志》的版本與體例

[嘉靖]《潮州府志》為現存最古潮州方志。《中國地方志聯合目錄》記載，原刻本即嘉靖二十六年刻本(1574年)國內已不存，臺灣有殘本一卷，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南京圖書館僅有膠卷，日本內閣文庫藏有全帙，書目文獻出版社利用縮微膠卷將其影印出版，并收入《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該叢刊本行款半頁十九行，每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四周單邊，小黑口，版心有書名、卷數、頁碼，全書246頁。

[嘉靖]《潮州府志》的體例為綱目體，大綱細目，大書以提要，小注以備言，既便于檢閱，又保存史料。如卷一《地理志》韓山在城東韓江上，即文峰山又名雙旌，唐韓愈嘗□其上，邦人思之，名曰韓山。(小注：愈嘗植二木，邦人名曰韓木，又以其花之繁稀卜科第)有宋學士王大寶贊(贊的內容以小注形式書寫)和劉允詩(詩以小注形式書寫。)

二、[嘉靖]《潮州府志》撰修背景及緣由

探討[嘉靖]《潮州府志》的撰修背景，得先從先人對方志性質的認識開始。關于方志的性質，長期以來存在著不同的觀點，有地理派和歷史派。在封建社會方志一直被認為是地理書，主張方志源于《禹貢》、《周禮·職方》，強調方志的撰修首重疆域、建置、沿革等。宋代以降，有學者提出方志是屬于史的范疇，宋人鄭興裔指出“郡之有志，猶國之有史”[1](P217)，認為一方之志，猶如國之史。今人倉修良說：“不過在宋代，就有許多學者已經提出方志是屬于史的范疇的看法”[2](P68)到明代，志乃史成為學者更普遍的看法。《彰德府志序》：“夫志者，郡史也”《昆山縣志·凡例》：“志，固一邑之史。”倉修良更是具體指出“到了明清時期，提出志乃史體的主張就比較普遍了，如嘉靖年間所修之志，大多強調這一問題……。”[3](P69～70)另一派是歷史學派，他們強調志屬信史，主張志要發揮資治、教化、垂鑒等作用，在體例上亦多仿效以紀傳體為主的史書體例。造成對方志性質不同看法的原因主要是，方志在宋以前主要是記載地理情況，宋人逐漸在志中增加人文歷史資料。

[嘉靖]《潮州府志》的撰修者郭春震在該志序中，開宗明義提出：“先民曰:‘志，史也。’把方志定性為史，并賦予史的功能。林庭壆在《重刊潮州府志序》明確該志的史學功能為：“林子讀郭公漸齋續修潮志，喟然而嘆曰，‘予于觀志而因以知人也。夫志者志也。持例發凡有類乎史，可以觀世屬類比詞，闡而為文；可以觀學綜古今、該名實、核臧否，貽勸征；可以觀政，政以紀之、學以緝之、世以聯之，三者徹夫是之謂志。’”[4](P162)這一方面是由于方志發展到明嘉靖以來，志乃史成為較普遍的看法外，還與明中后期的社會背景和史學思想有關。嘉慶、萬歷時期，明帝國曾經的輝煌與繁華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這個帝國大廈內部蘊含著重重危機。上層統治者極端荒淫昏庸，內閣傾軋，朋黨相爭，宦官專權，土地兼并，邊疆上“北俘南倭”，東南沿海資本主義萌芽與新興市民階層的反封建斗爭，使得晚明的統治岌岌可危。統治階層中的一部分士大夫已經意識到了明的統治危機，他們試圖尋找辦法挽救明朝統治，于是一股經世致用的思潮興起，史學的“褒貶善惡”、“資以借鑒”的功能，自然而然地引起士大夫們的關注，并逐漸在形成一股重史的風氣，興起以史經世的思潮。志乃史在此時已成廣泛的共識，志亦被賦予經世的功能。[嘉靖]《潮州府志》是這樣時代下的產物，因而帶有時代的烙印。

根據該志附《潮州府舊志序》，上次潮州府修志時間為明弘治十三年(1500年)，由車份主持撰修，然該舊志散佚不全，已不能備一方之典故。“潮弗志者若干年，散佚遺脫者亦多，曷以周知一方之故”[5](P161)，所以郭春震決定重新撰修《潮州府志》，這就是[嘉靖]《潮州府志》撰修的緣由。

三、經世致用的指導思想及內容

從[嘉靖]《潮州府志》中黃序及其收錄的車份的《潮州府舊志序》，我們可以看到弘治、嘉靖兩次修志的指導思想有共通之處。車份在《潮州府舊志序》中強調修志寧可文不雅，也不要作無益的空談，“蓋其辭雖不文，亦庶乎不為無益之空言”[6](P163)而要“于治教所關，是非得失與興衰理亂之故，可以昭法鑒示將來者”[7](P163)郭春震亦強調志的內容要征實，能為后世借鑒“近有作者，競為該博，多以剿說錯雜，蓋無取焉。高者駕軌史遷，繁為科條，年表、世家煥焉畢備，此誠可與古史同流矣。其究則牽合強附，使人眩于名，實而莫所援據，君子蓋之。[8](161)可見，前后兩次修志者的指導思想都要求志的內容要征實，功能要經世致用。

編撰目的，決定史料的取舍、詳略。[嘉靖]《潮州府志》共八卷，分地理志、建置志、田賦志、祠祀志、官師志、選舉志、人物志、雜志，八個部分。全書敘事簡練，重點突出，始終貫穿經世致用的思想。具體表現在：一是，關注民生。潮州府瀕臨南海，境內河流湖泊密布，常年有臺風，治理不當容易形成洪澇災害，威脅到一方百姓生命財產安全。因此在卷一《地理志》中，簡要介紹潮州府歷代從屬和名稱變革，而對于轄內最大河流——韓江給予詳細介紹“韓江在城東，原于汀贛，會于三河合產溪(小注：原出揭陽瘦牛嶺)、九河(小注：原出揭陽山)、鳳水(小注：原出饒平鳳凰山)，過鳳摟峽(小注：東西兩山對峙)及于意溪，至于韓江(小注：江即□溪，昔□為民害，唐韓愈作文驅□□，魚四足、黃身、修尾，其形如□，似龍無角，似蛇有足，舉止趨疾，口森鋸齒，往往為人害。鹿行崖上，群□鳴吼，鹿必怖□落崖，為□所得，□之運尾猶象之運鼻也。)沿于老鴉洲，(小注：洲□中流水不在□為城之關鍵也。廣一百八十丈五尺，袤六百三十三丈五尺。)流分為三，一自東廂溪口會于秋溪(小注：屬饒平)，達于水寨(小注：屬饒平)，入于海；一自南廂過登云登隆隆津及于南桂，分流東過冠隴，至于辟望，達于南□入于海，西過園頭至于梅溪，達于鮀江(小注：屬揭陽)入于海；一自溪口東南流界于水南江東及于急水(小注：水南江東兩山對峙，江□迅急名曰急水門)過蓬洞，至于南桂與南廂水合又分，蓬洞過東林至于辟望，達于北關入于海。”[9](P167)花了大量篇幅詳細記載韓江的源流和支流情況，為水利治理、農田灌溉等事關潮州府民生的大事，提供參考資料。二是，針砭時弊，并提出批評和建議，以供當朝和后世鑒戒。如卷三《田賦志·海陽縣》民壯條下:“民壯在各縣視其賦為多寡以司城守，而遇警□調發者一也。其意與古之寓兵于農者同，成化以后寢失法，意率以市民無賴者，受其直而役之，為隸人未聞有執弓矢者，近年潮、揭等縣又以其十之四赴長樂團，操其存者不過供迎送，營勾攝程遞文移而已，及山海之寇竊發，則又以其餉金募海。夫費多功鰥，斯□編立意耶，假令罷長樂之役，專司防守，汰其老弱，時其簡閱，斯亦庶矣，先師云：‘教民可以即戎，此之謂也。’”[10](P203)指出民壯“費多功鰥”的弊端，并提出罷去長樂之役，讓民壯專司防守，淘汰其中老弱者，并定期檢閱，提高戰斗力，實現寓兵于民。

[嘉靖]《潮州府志》為現存古潮州府最早的方志，原刻本現存日本內閣文庫，從日藏原刻本影印本可知其版本為半頁十九行，每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四周單邊，小黑口，版心有書名、卷數、頁碼和綱目體編撰體例；在明中晚期經世致用思潮興起，和方志被定性為史也已成普遍共識的時代背景下，郭春震以經世致用為指導思想，編撰內容突出關注民生，針砭時弊的時代特色。

[1]鄭興裔.鄭忠肅奏議遺集·廣陵志序[M].四庫全書.第1140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2006.

[2][3]倉修良.方志學通論[M].濟南：齊魯書社，1990.

[4][5][6][7][8][9][10]郭春震.[嘉靖]潮州府志[A].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C].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