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生命的律動

□周文亮

德國現代哲學家尼采在《悲劇的誕生》一書中說：“藝術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來的形而上活動。”法國雕塑家羅丹認為：“生命之泉是由心中飛涌的，生命之花是自內而外開放的。”藝術是生命的最高體現形式，而生命的本真是內心情感。人類最古老而又青春的舞蹈藝術，她的本質與魅力，大致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即舞蹈是生命的律動。

原始舞蹈是最純樸的生命律動。當時沒有階級沒有政治，沒有語言沒有文字，只有原始勞動原始生活，只有與大自然融合為一的人。但他們有話要說，有感情要表達，當時唯一能實現的表達方式，就是本能地用自己的身體手舞足蹈。這種絕對原生態的自發的舞蹈，純粹是自發的情感宣泄，是他們生命的律動。

由美國舞蹈家鄧肯開創的現代舞，把舞蹈的生命律動體現得淋漓盡致。她在現代主義思潮推動下，憑借出類拔萃的舞蹈天賦和舞蹈才華，向日益僵化的古典芭蕾舞發起挑戰，讓舞蹈回歸自然，回歸生命，回歸于舞蹈的抒情本質。這位現代舞之母，用她那充滿靈性的維納斯般美妙的身體，像行云流水風擺楊柳一樣，自然而然充滿活力地盡情謳歌人的生命、大自然的生命。由于現代舞是自由奔放的生命的律動，由于它沒有藝術上的清規戒律，突出舞蹈家的個人心靈與個人創造性，所以不僅剛誕生便魅力四射，風靡全世界，而且至今依然綠樹常青、蓬蓬勃勃。

最具生命律動特征的還有民間舞蹈。民間舞蹈是勞動人民自己創造的舞蹈。她直接表現勞動人民素樸的生活體驗與生命體驗，而不負擔那么多社會政治內容，具有類似原始舞蹈的純樸與純粹。在中國，尤其是少數民族的舞蹈，生命律動的意味分外鮮明。在漢族民間舞蹈中，東北二人轉當中的舞蹈，充分體現了關東人落拓不羈自由奔放的性格素質，是東北人生命情懷的盡情抒發。

生命律動是優秀舞蹈作品最寶貴的藝術品格。由著名舞蹈家王舉創作的組舞《黑土地·紅高粱》就是其中一個典范。這組舞蹈作品以充滿詩情畫意的舞蹈語匯，在生動彰顯黑土地黃土地獨特風情的同時，又濃墨重彩空靈悠遠地張揚出這兩方水土生命的歌謠。文藝評論家孫天彪先生，在《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組舞〈黑土地·紅高粱〉觀感》中，情不自禁地以富于律動感的散文詩的語言，對這組舞蹈的生命律動進行了生動的描述：

“小新娘被小新郎拽上來，拉下去，背上來，扛下去，攙進來，抱出去……這里表現了不同的別離，又是離愁與熱戀的重疊和映襯。別離在即的新婚情侶如雙雙春燕穿楊剪柳，兩兩小鹿踏青追風，像渴驥奔泉，似人面桃花。哪個少男不善鐘情，哪個少女不善懷春，這是人之至情至性的盡情抒發。無情的現實和命運，使昨日卿卿我我的鶯鶯燕燕，變成凄凄切切的泣血杜鵑——男子漢必須出去闖蕩謀生，少婦注定要獨守空閨淚洗殘妝。離別在即，滴血的心在抽搐，痛楚的身在扭曲，頭上腳下是秋風落葉，抑或身前身后是寒風清雪？是別離于當年熱吻的青紗帳里，還是夫唱婦隨的原野溪流？總之，宿命的別離令人腸斷。傷心自古是離別……

“狂放的顛轎，跺出了骨節中的力量，扭出了肌肉塊里的熱血，顛出了心底的沖撞與向往，生之力，命之魂，直貫長虹。野合……極盡生命頂峰感，人與天，靈與肉，他和她，化作生命的轟然一響，悠然以遐……”

從這位文藝評論家十分動情的觀感中，我們不難感悟到，舞蹈不僅是形式很美的視覺藝術和表演藝術，而且是非常抒情的極富感染力的詩情畫意的藝術。但是，我們注意到，并不是所有的舞蹈都具有《黑土地·紅高粱》這樣的藝術感染力。那些缺乏生命感自然感的概念化或形式化的所謂舞蹈，盡管金玉其外，但因為敗絮其內——缺乏生命感和抒情性，還是不能被觀眾看好。只有那些灌注了舞蹈家的生命激情、飛揚著生命律動的動人旋律、飄逸著人與大自然生命韻味的舞蹈，才是藝術的舞蹈、審美的舞蹈、富有感染力與觀賞性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