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麗峰
技巧性和表現性是聲樂表演過程中不可缺少的兩個方面,它們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沒有表演技巧,藝術表現就無從談起,脫離了藝術表現,表演技巧也就失去了自身的存在價值。
關于技巧的重要性是人人皆知的,為此,也出現了“不通一技,莫談藝”的說法。在藝術領域,技巧是藝術表現的基礎和前提,古今中外凡有成就的表演藝術家,無一不是身懷絕技,技藝超群。20世紀最杰出的女高音歌唱家卡拉斯,之所以能夠在聲樂藝術領域(特別是歌劇領域)取得舉世矚目的卓越成就,與她掌握了非凡的歌唱與表演技巧密不可分。她在美聲唱法的基礎上,融抒情、花腔與戲劇女高音的不同歌唱技巧于一身,因而享有全能女高音的美譽,甚至扮演卡門這樣的女中音角色。被譽為世界三大男高音的多明戈、帕瓦羅蒂、卡雷拉斯,也都是身懷絕技的大歌唱家,帕瓦羅蒂還被譽為是高音C3之王。就聲樂藝術而言,強調技巧的重要性,似乎已成為一種共識,在整個音樂藝術的范疇,技巧的重要性是更加顯而易見的。我國的古代唱論中就有許多關于演唱技巧的精辟論述,明·王驥德在《方諸館曲律》中指出:“筐格在曲,色澤在唱”,“歌者僅平按譜還聲,繩趨尺步,腔則合,而聽者不以為美”。旋律展現給演唱者的只是基礎性音調,而要想獲得悠揚、悅耳且富有情感和表現特色的歌聲,則完全取決于演唱者的二度創作。
徐大椿在《樂府傳聲》中也指出:“唱曲之妙全在頓挫,……頓挫得款,則其中神理自出。”“……輕者,松放其喉。聲在喉之上一面,吐字輕圓飄逸之謂;重者,按捺其喉,聲在喉之下一面,吐字平實沉著之謂。”此外,還有段安節的《樂府雜錄》,燕南芝庵的《唱論》,朱權的《詞林須知》,魏良輔的《曲律》,沈寵綏的《度曲須知》,李漁的《閑情偶寄》,毛先舒的《南曲入聲客問》,王德暉、徐沅徵的《顧誤錄》等等,都記載著相當豐厚的有關演唱技巧的理論闡述。可以這樣說,至唐宋開始,由于詩、詞、曲三種文體的迅猛發展,從而為文體與樂體相結合的歌唱技術理論的發展和實踐,帶來了機遇。此時的中國古代聲樂技術理論,日漸豐滿并形成體系。漢民族特有的文體詩、詞、曲與特有的旋法、節奏、板眼相結合,從而構成我國古代的聲樂表演藝術——即曲唱、詞唱。我國傳統聲樂美學中“依字聲行腔、字正腔圓”,即來自古代唱論語言風格所追求的美學原則。所謂“正”,大意指:表意正、聲調正、讀音正、節奏正;所謂“圓”,大意指:旋律流暢、形象鮮明、表演細致、詞曲捉準。
聲樂表演的技巧性與表現性,所揭示的正是技巧與表現的辯證統一關系。技巧是聲樂藝術表現的基礎條件,但技巧并不是表演成功的唯一條件。因為,聲樂表演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展示單一的技巧,而是為了表現聲樂作品的內容和情感過程,技巧則是達到這一表現目的的手段。“一個歌者有了高超的技術和美妙的聲音,不一定就能表演成功。許多歌者過分有自信心,將音樂中的技術問題做得很完美,把每一句、每一音符,像繡花般弄得整整齊齊,無懈可擊。可惜這種表演,未必是成功的。還有些技術好的歌者,對于單獨的樂句的細微處過分注重,每一小節都考慮再三,這樣,樂曲的整體被破壞了,樂曲很容易失去樂句的均衡,風格也容易受損害。這種情形,正如有些歌者因對某種歌曲爛熟如泥,唱起來反而變成極端的機械化,靈感消失于形,這樣的演唱是失敗的。所以我們要牢記一句格言:先顧全整體,再留意小節。”趙梅伯先生的上述看法,實際上已經涉及到聲樂表演局部的技巧處理與作品整體表現的關系。說到底,技巧性與表現性,就是一個技術與藝術的關系問題。技術不是藝術,但藝術需要技術來加以保障,聲樂作為藝術,最終的目的是藝術表現。
但在我們聲樂實踐的現實中,為數不少的人將技術看作是唯一的東西,這種現象在音樂表演領域顯得較為突出,甚至出現一邊彈琴,一邊與人聊天的現象。在這里,藝術已經無影無蹤了,剩下的只是技術,這一技術與非藝術的諸多其他技術(如手工織毛衣、木匠做木工、鐘表師修鐘表、鞋匠掌鞋、汽車駕駛等等)之間還有區別嗎?石惟正先生就技術與藝術關系認為,聲樂表演應以“藝術為主,是目的,技術為從,是手段,二者缺一不可,而且不能顛倒主從關系。歌唱必須從感情、情緒的需要出發,它的演唱效果也要用聽者受到感染,享受美感,引起共鳴的程度來衡量。發聲技術、技巧是為表達感情,達到藝術表現目的而使用的工具,使用哪些技術和技巧,以及如何使用完全是由藝術表現的需要決定的。不能恰當地處理兩者之間的關系,就會產生兩種極端的結果。沒有技術,只有藝術的創造意圖,根本達不到藝術的目的;只有技術,我們聽到的是發聲的機器,毫無共鳴和美感”。
可見,只有當技巧性和藝術表現性兩者辯證統一,才是聲樂藝術最終所要達到的目的。正如柏拉圖所認為的那樣:“未理解詩人創作的人,就永遠無法是吟誦詩歌的歌手,因為,對聽眾來說,吟誦詩歌的歌手必須成為詩人意圖的解釋者。如果有誰清楚地知道,詩人意欲表達的東西是什么,那么,他就能成為一個出色的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