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方《哈密志》文獻價值拙議

李 寧

(新疆大學人文學院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

鐘方的《哈密志》是繼明代王世貞《哈密志》之后又一部反映哈密地區的方志著作。作者鐘方在《哈密志》中詳細記述了乾隆二十三年（1758）至道光二十六年（1846）這一時期，哈密地區的地理、天文、政治、經濟、文化、教育、人物、民俗等各項內容，反映了乾隆中期至道光時期哈密地區的城市建設、武備防務、人文地理等等，這些史料為今天詳細研究該地區的歷史提供了第一手資料。

一、成書背景

哈密地處新疆東部，漢伊吾廬地，唐稱伊州，宋如之，元始稱哈密，明如之，其地為南北兩路中分最要之地“士卒戍守，每每苦之，此樂府所以有伊州曲也，以地處荒激，文獻無證，志乘之書宿缺”(1)道光二十四年鐘方為哈密辦事大臣，搜羅案牘、資料，考察風土民情和山川地理，分類編次，遂成《哈密志》五十一卷。《哈密志》內容豐富，記述了該地區地理、軍政、經濟、文化等方面，繼承和發展了《西域圖志》和《嘉慶重修一統志》的體例，是一部清代反映新疆哈密地區的方志著作。

二、鐘方《哈密志》的體例特點

鐘方《哈密志》共分五十一卷，包括天文、輿地、食貨、官制、武備、紀事、學校、選舉、人物、回部十大類。對比乾隆時期傅恒等修的《西域圖志》和道光二十二年（1843）修完的《嘉慶重修一統志》，可以清楚的發現《哈密志》有明顯的志書體例特點。

序號《哈密志》 《西域圖志》 《嘉慶重修一統志》1 天文 天章、晷度 晷度2 輿地 疆域、山、水 疆域、山川、形勢、險要3 食貨 屯政、貢賦、錢法 戶口、丁徭、地畝、錢糧4 職官 官制 --5 武備 兵防 --6 紀事 -- --7 學校 學校 --8 選舉 -- --9 人物 -- 人物10 回部 藩屬 風俗

雍正即位后，繼承康熙朝修志的傳統，重修《一統志》并要求各省修志必須包括《大清一統志》所含的“山川、形勢、戶口、丁徭、地畝、錢糧、風俗、人物、疆域、險要”(2)等內容，均在《哈密志》編次中予以體現。而《哈密志》的體例許多地方是與《新疆圖志》的體例相符合的。因此《哈密志》的體例比起新疆早期的一些類似地方志的“事宜”、“政略”、“輯略”、“匯覽”體例更加成熟，完備。

三、《哈密志》的價值評析

鐘方的《哈密志》記錄了道光朝以前清政府在哈密實行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各項舉措，細述了哈密地區的人文地理、山川疆域及民俗風情，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清政府在哈密乃至新疆東部的治理情況，不失為一部具有較高文獻價值的地區方志作品。

（一）記述內容豐富

乾嘉時期大量移民實邊和開墾屯田促進了新疆東部地區的開發，無論是中央統治者還是地方官員，都著力加強哈密地區各項制度的建設，以適應鞏固邊防、治理城市的需要。《哈密志》是在盛世修史的背景下成書的，書中除《一統志》所要求的天文、地理、政治、經濟、教育、軍事等諸項制度外亦加入“紀事”、“人物”、“風俗”等，將城市建設、制度設置原委、民俗風情均加以闡述，作為制度的補充和參考。如《哈密志·天文志一·分野》和《哈密志·天文志二·災祥》等，都繼承以往修志的傳統。道光二十二年修成的《嘉慶重修大清一統志·西域新疆統部》和《西域圖志》均列有“晷度（分野）”(3)。《哈密志》則不但承襲了形式上的傳統，而且在內容上也是對之前的幾部志書的繼承和補充。

“回部”所記載的內容，涉及哈密回部王公的源流及世襲情況，以及王公入覲情況，還詳細記述了哈密郡王的屬下官職及進貢清單。這些記載補充了《蒙古回部王公表傳》、《回疆通志》有關回部人物的記錄。以上記述內容對于考述哈密地區回部源流以及同清王朝的關系提供了史料支持。

（二）體現制度完整

清朝統一天山南北后即著力加強西北邊疆的防務，哈密作為新疆東部的要塞，通往內地的孔道，自然倍受關注。《西域圖志》記述有“（哈密）城外東西兩關，地當孔道，商民輻輳，號稱殷庶”(4)《后漢書·西域傳》亦記載“漢長于匈奴爭車師、伊吾，以制西域”(5)這些都說明了哈密地區的戰略地位。《清朝通典》卷七十，兵三，曾對該地區兵防有如下記述：“至于卡倫臺站之制，自哈密西路達辟展，其北達巴里坤……凡各處卡倫視其地之大小，簡要設滿洲兵或回兵各有差，以侍衛等員領之，每臺站亦各設兵，以筆帖式等員領之。”(6)

《哈密志·武備志》標明了哈密各隘口情況，以及兵種、兵制配備，記述詳于《清朝通典》。如“東北路安設營塘一十一處，每處安兵三名，共安設馬戰兵十七名，步戰兵十六名”(7)又如，“東西南北路安設卡倫一十八處，每處安兵三四名以至六七名不等，共安馬戰兵二十三名，步戰兵三十九名”(8)。

此外《哈密志》還增加了此前志書中未提及的制度措施。如《哈密志·武備志二·恩賞紅白事銀兩》對紅、白事所發銀兩給予了規定，關于銀兩的交付方式及給付銀兩的數額：“彼時屯兵紅事每名賞銀四兩，白事賞銀六兩，在營各兵減半之例，紅事賞銀二兩，白事賞銀三兩……”(9)；道光朝的政策變化如下：“嗣于道光元年，奉文議定三成只給七成，屯兵紅事賞銀二兩八錢，白事賞銀四兩二錢，在營各兵紅事賞銀一兩四錢，白事賞銀二兩一錢……”(10)。這些史料描述了道光朝的紅白恩賞的具體措施，以及執行、修改的情況。

這些記述保存了道光朝以前清代治理哈密各項制度，使后世研究清代哈密歷史提供翔實的史料支持。

（三）補充其他史料

該志書完成于道光二十六年（1847），鐘方作為哈密辦事大臣，便于利用掌握大量案牘、公文等第一手資料,如鐘方在《哈密志·序》中曾寫道“爰命各房吏揀數十年案牘分類編次具得事理之本末……”(11)。《哈密志》的資料來源于哈密廳的官方案牘，并佐以鐘氏考察實地。鐘方作為官吏，參與哈密的治理，也便利了其記述哈密各項制度的完備與連續性。

從體例上看，相比于志書，《哈密志》增加了“選舉”、“回部”等細目，在內容上對新疆早期形成的“事宜”和“方略”體裁的志書，進行相應的補充。

《哈密志·人物志》記錄年代更加準確，彌補了《嘉慶重修一統志》(12)中記錄簡單的缺陷如：

《嘉慶重修一統志·甘肅統部》，卷271中《鎮西府》中“王懋妻田氏哈密人，夫亡守節，同廳節婦王馬氏均嘉慶年間旌”的旌表的時間不明確。

而鐘方的《哈密志·人物志二·節婦》中記載：

“嘉慶五年奉旨題準旌表故民王懋之妻節婦王田氏。”

“王馬氏哈密人，嘉慶二十五年奉旨題準旌表已故原任四川重慶府守備王正國之節婦王馬氏。”

《哈密志》具體指出了旌表的時間，補充了《嘉慶重修一統志》的內容。

另外，該志書對唐宋時期哈密情況的記載詳細，以大量古碑文為例，證明其對以前志書的相關內容進行了補充。

《哈密志·輿地志六·山嶺》(13)與《三州輯略·藝文門》(14)中關于《唐左屯衛將軍姜行本勒石碑文》部分內容的比較

通過對比可以看出《哈密志》的部分內容，對前人的著作給予了補充和訂誤，內容更加翔實。

（四）文學價值較高

鐘方曾著有《駐藏程棧》、《西竺輯錄》、《小桃園記》等書，頗有文學造詣，善引用詩詞美文。《哈密志》全書引用五言詩、七言詩共24首，碑文6篇，詩文4篇。如《哈密志·輿地志六·山嶺》中描述天山時引用了哈密生員張葆齋的《詠天山松雪詩》(15)，詩云：“松雪相依聳峻嶺，松青雪白兩新鮮。雪飛嶺上添松態，松長山頭映雪妍。雪壓青松松愈秀，松含白雪雪悠然。天山松雪白時謝，雪積千松松萬年。”頗有嘆“山高聳”，贊“松高潔”之意，儼然一幅壯麗的天山雪景圖。

另外在描述城池時，作者亦引用了哈密協科劉稿公所作《門樓文》，此中有“瞻文光于北斗，起大鯤于南溟”的詞句，善于引用典故且頗具氣勢。

這些說明了作者在記述自然風景、人文景觀的過程中，注意引用詩文、碑文來說明，同時兼有輯錄同僚或哈密文人、生員的詩作，古跡、景觀題記的作用。更顯示了該志書的文學價值。

（五）《哈密志》的不足

作者在《哈密志·選舉志》和《哈密志·職官志》中只是對選舉的結果和官員的升遷情況加以敘述，缺乏對選舉制度和職官銓選制度的說明。在“回部”中則對伯克制缺乏描述；卡倫作為邊疆的軍事設施亦缺乏細致的說明。以上僅就內容上，指出幾方面不足。

另外在《哈密志·天文志》和《哈密志·人物志》有對災祥、節婦等內容的描述在宣揚封建迷信、褒揚封建綱常的同時又反映了作者所出的時代和階級地位局限性。

松筠《欽定新疆識略》凡例有云：“新疆輿地久經載入續修，《大清一統志》原無俟別行纂輯，惟各城案牘日久滋繁，每遇行查不無掛漏，臣謹編識略自平定之日起至臣交卸之日止，聊為交待冊籍，非敢同于志乘，故古跡、物產、裨政務者，概置不錄。”(16)《哈密志》對古跡、物產分類說明，對于志書的編纂是一大進步，但其內容過于簡略，如物產沒有詳加敘述其產地、外貌特征等等，對于風俗的記述亦缺乏對其淵源的考察。但是，《哈密志》作為一部方志，對其記述地區的制度、地理、風俗、文化等記載詳細完備。從該志書本身的作用來說，不僅為使用者提供了翔實的資料，亦在地方志編纂史中起了承前啟后的作用。

注釋：

（1）吳豐培.吳豐培邊事題跋集[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第218頁。

（2）朱維錚.梁啟超論清學史二種[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85，第441頁。

（3）關于“晷度”和“分野”侯德仁先生在其著作中是這樣敘述的：“《嘉慶重修一統志》（西域新疆統部）仿效《西域圖志》，采用‘晷度’之法，而不用‘分野’之說，說明了他們具有崇尚科學的態度，值得肯定。”見侯德仁《清代西北邊疆史地學》，北京：群言出版社，2006年版，第127頁。

（4）傅恒等.西域圖志卷九[M]。

（5）范曄.后漢書·西域傳[M].中華書局，1965。

（6）高健，李芳主編.清三通與續通考新疆資料輯錄》（上冊）[M].烏魯木齊：新疆大學出版社，2007，第68頁。

（7）鐘方.哈密志卷二十七[M]。

（8）同 11。

（9）鐘方.哈密志卷三十一[M]。

（10）同 13。

（11）鐘方.哈密志·序[M]。

（12）嘉慶重修一統志卷 271《鎮西府》[M]。

（13）鐘方.哈密志卷七[M]。

（14）和寧.三州輯略卷七，36頁。

（15）同 6。

（16）松筠.欽定新疆識略·凡例[M].上海積山書局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