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祿
上海藝博畫廊的老板趙建平認為:經過這一次動作很大的洗牌,有三種人會被市場淘汰。
去年一年,藝博畫廊老板趙建平終于有了難得的清閑。一年中,他策劃主辦了三個畫展,一個是規模較大的《毛焰個展》,推到上海美術館的平臺上去辦,獲得了預期效果。另外兩個是群展,著眼于羽翼未豐的年輕藝術家。其余的時間里他看書、想問題、觀察市場、與藝術家溝通。他拒絕“冬眠”。
趙建平是金融業出身的,在幾年前當代藝術最火爆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種虛火上躥的局面不可能維持長久。經濟發展是有規律的,既然當代藝術是以商品成為炒作的籌碼,就不可能逃脫市場這只大手的擺布。那個時候,中國的畫廊業迎來了有史以來的黃金歲月,像藝博、華氏、香格納、虹橋這樣的“大戶”,一年中輕輕松松就能出手數十件作品?!肮?危機來襲,打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現在不少畫廊一年出手五六件,算是很好的了?!壁w建平對記者說,“經過這一次動作很大的洗牌,我估計三種人會被淘汰。一是跟在他人后面,通過模仿名家作品從市場中分得一杯羹的那批初入道的畫家,現在他們不知畫什么好。二是規模較小、經濟基礎薄弱、策劃能力低、抗風險能力較弱的畫廊老板。三是盲目殺進這個圈子里的投資客,一大批‘坑子貨就壓在他們手里,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翻身?!?/p>
2007年時上海有兩百多家畫廊,經營當代藝術的占到25%,現在這部分畫廊中大約有一半“更新菜單”,略含羞澀地向傳統藝術靠攏,比如寫實油畫和水墨畫,有的連復制品和框子也賣了,畢竟吃飯要緊。趙建平因為有前幾年的豐厚積累,還能沉得住氣。他說:“北京、天津、廣州也有不少畫廊趴下了,整個畫廊業風光不再。我是有準備的,扛五六年不成問題。五六年后,全球經濟肯定復蘇,并進入新一輪發展的軌道。”
“五六年后,中國的畫廊業東山再起,當代藝術泡沫再起,進入新的輪回?”記者問。
“這確實是個問題。”趙建平說,“作為對當代藝術有感情的經營者,我肯定不希望看到這樣的輪回,那叫因果報應?!?/p>
趙建平對中國當代藝術的“騰飛”過程很清楚,十年前,中國當代藝術處于邊緣的狀態,受到主流意識形態的排斥,搞當代藝術的那撥畫家混得相當凄涼。然后“某一天”,放在畫室角落里落滿灰塵的作品被烏里?希克之類的老外發現了,價格如此便宜,大把大把地買進。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有國際眼光,當然也有人說“某些人有政治企圖”,但依據并不充分。接下來國內的收藏家跟進,出手更加兇悍,雖然他們對當代藝術的知識相當膚淺。“但是,好東西、低價位的東西都被外國人買進了,他們輕易地擁有了定價權和話語權,這是個教訓。”趙建平說。
在中國當代藝術最瘋狂的2007年,烏里?希克也無可奈何地表示,當泡沫如此之大時,他也買不起中國當代藝術品了。可惜沒有中國人相信他的話。
危機中,烏里?希克并沒有拋出他的收藏。尤倫斯夫婦和佩斯等人拋了。有些人倒也磊落,從不否認自己是生意人,當利潤高達數十倍時,再不出手就要被人送進瘋人院了。作為市場行為,旁人是無權懷疑其動機的。
“中國當代藝術經過這波風浪,將如何走下去?”記者問?!爱敶囆g不會死去,因為當代藝術總是指向未來,問題在于藝術家能提供多少思考的題目和空間?!壁w建平剛從浙江的龍泉回來,這個地方是宋、元、明數百年間燒制龍泉青瓷的大窯口,他觀摩了今天青瓷的燒制工藝,技術上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了,成熟的作品,大師級的工藝師都齊備了,缺少的就是整體創新能力。如果能改變這一點,則必將在世界產生更大的影響。于是他聯想當代藝術,發現也有這樣的問題?!爱敶囆g靠觀念引領潮流,后來卻被商品經濟牽住了牛鼻子?,F在我一直跟岳敏君、方力鈞等人交流,碰撞,他們也希望拿出新作品,但在中國就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思維,一旦成為經典,就不能動一絲一毫。這會嚴重制約藝術創新和發展。”
現在,趙建平還將目光投射到青年畫家身上,去年辦的兩個展覽就是這一思路的實踐。最近有一個名叫呂淼的畫家,在旅德八年之后回到上海尋找發展機會,趙建平發現他的作品有年輕人的真實想法和很超前的理念,就準備給他辦展覽,希望他的作品能對中國的畫壇形成一些沖擊。還有一些剛剛從學院畢業的、很有潛質的青年人,他也一直像星探那樣步步緊盯,希望他們能給中國當代藝術輸入新鮮的、健康的血液。
此外,趙建平還有一個設想:請一批名頭很大的藝術家每人做一批小作品,雕塑、絲網印刷、素描稿等都可操作,設定兩三千元的價位,一小批幾十幾百件,讓白領階層收藏得起,放在書桌上、客廳里賞玩。這樣一來,當代藝術與城市人的距離就近了,就有了親和力,也能成為改變中國當代藝術“高不可攀”冷峻形象的有益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