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土不二”是出雙簧戲

詹德斌(首爾)

“身土不二”從當初的健康說教發展到今天對本國農產品的迷信,自然也在韓國人的思維方式中構筑起一副自我至上的精神枷鎖,并自然而然地導致排外、狹隘和極端思維的產生。

韓國大白菜價格最近經歷一場戲劇性的變化。年初一棵只要1500韓元的大白菜,居然在中秋節前后飆升到了13000韓元。為了買幾棵大白菜,一些人需要起早排幾小時的隊。由于價格太高,學校食堂里也不再免費供應泡菜。而那些從家帶泡菜到學校的孩子則被視為富人子弟,甚至連總統李明博也表示暫時不吃泡菜。

韓國人一日三餐少不了泡菜,既然大白菜供應吃緊,于是韓國政府決定從中國緊急進口數百噸大白菜救市,那些從不銷售中國白菜的大型超市也破例到中國找貨源。對一些困難家庭和開飯店的人來說,價格不到韓國產三分之一的中國白菜就如同救世主,所以很多地方出現了中國白菜一到就搶購一空的現象。

不過,中國白菜在“天堂”里沒待到兩周就被打入“地獄”。進口商們看著一堆堆無人問津的中國白菜頭痛不已,甚至不得不以低于進口成本的價格拍賣。由于新一季韓國國產白菜供給增加,韓國菜農們擔心中國白菜的大量涌入將使他們面臨一場新的供給過剩的白菜危機。因為韓產白菜價格已從每棵13000韓元暴跌至2000多韓元,越冬時還將進一步下跌。

于是乎,中國白菜也從韓國消費者的“救世主”變成了韓國菜農們的“眼中釘”,成了韓國大白菜價格暴跌的“替罪羊”。中國大白菜在短短兩周內就發生了如此天壤之別的角色轉變,其背后就是許多韓國人對國產白菜的執著,進一步說,就是他們對國產農產品“身土不二”的信仰。

“身土不二”是由韓農組織提出的的口號,并將其印在各種農產品的包裝上面進行宣傳。“身土不二”的意思是說,身體與土地不是分開的,所以只有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上產出的農產品才最適合自己的體質。

韓國人從上世紀60年代就開始接受購買國貨的精神灌輸,如今已完全接受了“身土不二”的觀念,而且相信國產就是優于進口。即便在韓國政府進口中國白菜救市時,一些大型超市和媒體也不忘趁機向消費者傳授如何分辨國產大白菜與中國大白菜的十大絕招。即便中國大白菜便宜,家境稍微寬裕的韓國人一般也都會“自覺地”拒買。

“身土不二”是出雙簧戲,僅靠農民呼吁并不夠,韓國政府的質檢部門也扮演著重要角色。他們經常有意無意地向媒體透露某些進口農產品中含有致癌物質、病菌、寄生蟲等消息,從而進一步強化人們對進口產品的排斥和對“身土不二”的信仰。2005年10月下旬,韓國有關部門兩次宣布在中國泡菜中檢出寄生蟲卵超標,中國泡菜一時間在韓國成為遠離的對象。為反對李明博政府進口便宜的美國牛肉,韓國媒體主張吃美國牛肉將會誘發瘋牛病,尤其對未成年人的潛在危害最大。于是,韓國泡菜、韓國牛肉價格雖高,卻人氣十足,畢竟沒什么人愿意拿自己和家人的健康開玩笑。

“身土不二”觀念一方面保障了韓國本土農產品的銷售,直接增加了農民收入,縮小了城鄉差別,從而也有力地保證了市場狹小的韓國農業能夠持續、穩定地發展。如今,購買國貨已經成為韓國人日常生活中最自然的選擇,甚至帶有某種道德和民族情感的成分。在全球經濟危機深重的2009年3月,韓國一些民間團體在政府的支持下,甚至聯合起來號召全世界的韓人“只購買韓國貨”(Buy Korea)。

另一方面,“身土不二”觀念也慣壞了韓國農民,他們對政府開放農產品市場稍有不滿就動輒舉行游行示威。“身土不二”從當初的健康說教發展到今天對本國農產品的迷信,自然也在韓國人的思維方式中構筑起一副自我至上的精神枷鎖,并自然而然地導致排外、狹隘和極端思維的產生,以至于有韓國朋友在中國旅行時見到一頭黃牛,也會興奮地指著說是一頭“韓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