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樂韻 吳曉琳

今夏,一部由美俄兩國聯合出品的諜戰“大片”赫然成為暑期強檔。觀眾原本以為,現實中的間諜風波會比銀幕上的渲染更加跌宕起伏。
“間諜”向來是大片的賣座元素。今夏,一部由美俄兩國聯合出品的諜戰“大片”赫然成為暑期強檔。觀眾本以為,現實中的間諜風波會比銀幕上的渲染更加跌宕起伏,沒想到,原來“劇情”竟如此狗血。
電影開頭是美國總統奧巴馬和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在華盛頓市郊的一家快餐店大嚼漢堡,象征美俄關系的重塑。可沒過多久,“10個俄羅斯間諜嫌疑人被美國聯邦調查局(FBI)一鍋端”的新聞就炸開了。劇中雖也有熱辣美女撐場面,卻無法掩飾內容的空洞。“電影”很快以兩國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互換收押的間諜嫌疑人而收場。
還沒看到高潮,劇院就散場了。留下觀眾在納悶,這就是美國聯邦調查局和俄羅斯對外情報局(克格勃現代化身)的對決?演技也太粗糙了些吧?
菜鳥安娜·查普曼
6月26日下午4點半,擁有一頭紅發的美女走進紐約市曼哈頓一家咖啡館,優雅地落座于臨窗位置,打開了她的筆記本電腦。在周圍人的眼中,她是一個美麗的成功女性,28歲,剛剛離異,擁有內衣女模的傲人身材,200萬美元的資產,以及莫斯科人民友誼大學經濟學碩士學位。
而在美國FBI的無線網絡分析軟件的監控中,這位名叫安娜·查普曼的美女正借助無線網絡向她的上線發送情報。她的上線就在那輛剛從窗前經過的小型客貨兩用汽車里。
一名“俄羅斯駐美國領事館的官員”在安娜對面坐下。對方問她:“我們去年曾在加州見過面嗎?”安娜立馬回答:“沒有,我想我們應該是在漢普頓見過,對嗎?”一問一答間,他們完成了驗證程序。在安娜爽快地答應對方將一本假護照交給另一名女間諜的時候,她并不知道,對面不是她以為的俄羅斯官員,而是抓捕她的FBI特工。
根據美國司法部門后來呈上法庭的文件,安娜缺乏一個情報人員應具備的警惕性,對于非常規接線人打來的電話,她竟然一點也不懷疑。不僅如此,她和對方碰頭的時候,還抱怨說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聯網出現了問題,接著就把這臺用來秘密聯系的工具交給了素未謀面的“同志”,請他幫忙修理。
會面結束后,安娜也沒注意到尾隨其后的其他FBI特工。她來到一家手機店,買了一部手機,兩張預付費電話卡。盯梢的特工輕易就拿到了她隨手丟棄的購物收據。收據上,查普曼簽的假名是Irine Kutsov,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這個名字具有俄羅斯特色。
這樣的馬腳一露一大把,恐怕要叫內行人笑話。雖然是菜鳥,安娜卻成了這10名嫌疑人的“明星代言”。不管是對她是否成功接近過英國王室的猜測,還是她在認罪交換后的歸屬,都只是戲里的熱鬧,真正熱鬧的還在戲外:她的英國前夫亞歷克斯·查普曼大談兩人的浪漫情史,向媒體提供艷照,并爆料稱安娜的父親是前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一名高官,再加上安娜與百萬富翁、知名人士,包括股神巴菲特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花邊傳聞,這名并沒有具體“功績”的女間諜嫌疑人,卻鍍上了一層傳奇性色彩。
“有聲有色”并不能掩蓋手法的業余。FBI揭露的所謂間諜手段被指為“糟糕的間諜小說”、“劣質的間諜片”。連美國媒體都忍不住調侃:就別把他們和冷戰時期的間諜相提并論了吧,那簡直侮辱了20世紀整兩代情報特工的能力。FBI揪出的這些個俄羅斯男女唯一和蘇聯傳奇間諜相似之處,無非是都使用隱形墨水,情報秘密傳遞點,以及摩斯代碼。新近被捕的這四對夫妻檔和兩個單干的,不僅手法落伍,而且潛伏時間雖久,卻僅僅是“淺”伏。
《時代》周刊雜志略帶得意地爆出了另一則黑色幽默:FBI曾攔截到俄羅斯對外情報局發給一名間諜人員的指令:手拿《時代》,封面朝外,在羅馬與人接頭;若有危險,就把雜志拿在左手。《時代》的創辦者肯定想不到,這份譽享全球的雜志居然還有這種道具功能。
“北京”也成了間諜接頭的關鍵詞。“我們是不是2004年在北京見過面?”“我們可能見過,但我想是在哈爾濱。”
唯一有點懸念的是,間諜網絡第11人、組織者羅伯特·克里斯托弗·梅特索斯在塞浦路斯被捕后不久神秘失蹤。
利益交換 冷暖自知
其實FBI盯這幫嫌疑人——在屁股后面盯梢,監聽對話,追蹤郵件,秘密潛入房子搜查——至少有10年了。最終實施抓捕,起訴書的指控卻很曖昧:“陰謀擔任俄羅斯秘密特工”和“洗錢”。
華盛頓國際間諜博物館館長、前CIA特工彼得·厄內斯特說:“撒了這么多年網,最后沒有按間諜罪名起訴,也沒有說他們收集、傳送情報,簡直太搞笑了。就像追捕了半天黑手黨,結果是因為對方逃稅。”事發后,美俄官方淡化影響,尤其是俄羅斯官員,沉默為金。俄國內媒體揣測,在這個當口實施抓捕,是美國國內強硬派一手策劃的,意在讓奧巴馬難堪,阻撓美俄關系轉暖。美國情報界懷疑,這么業余的一個間諜團體擺在FBI面前,說不定只是個障眼法,真正的高手還潛著呢。
白宮出面說,在美俄兩國總統去餐廳吃漢堡之前,奧巴馬就知道這伙人的存在;而據說梅德韋杰夫可能也已經心中有數,俄羅斯對外情報局直接向總統吹過風。美國司法部發言人稱,之所以梅德韋杰夫前腳離開、FBI后腳就抓人,是因為其中有一個嫌疑人計劃離開美國,為防止他們集體開溜,這才提前動手。
更有分析認為,漢堡外交前,美俄情報部門就達成了換諜共識,出演了這場收網劇目。那些個被抓的間諜,顯然就是一個個籌碼,被拿來做一筆國際政治生意。
有意無意的緘默和透露,越發攪亂了看客視線。
7月9日,10名被告人坐上一架波音767-200型客機,從紐約飛往維也納——“冷戰”年代維也納曾聚集大量東西方間諜,一度有“間諜之都”的名號。數小時前,這10人在庭審中認罪,并接受了規定日后如果出售案件細節謀利,所得將歸美國政府所有的認罪協議。
中午,飛機降落維也納國際機場,停在俄羅斯緊急情況部一架客機后面——那架飛機上的乘客是4名為西方情報工作的俄羅斯人,包括俄核科學家伊戈爾·蘇佳金,俄對外情報局前上校亞歷山大·扎波羅日斯基,根納迪·瓦西連科以及俄軍前上校謝爾蓋·斯克里帕爾。
兩架飛機停靠在一個正在建設中的停機樓附近,借助一輛黑色面包車完成了間諜交換。大約1小時15分鐘后,兩架飛機先后飛離維也納。雖然以十換四,美國副總統拜登卻賣乖地說“不吃虧”,“我知道我們美國人數學不太好,但也不至于這么差勁。為什么要以十換四呢?我們換回的4個都是精英,而那10個人在美國待了這么久,也沒什么收獲。”
一幅漫畫揭示了俄羅斯在此次換諜中的尷尬:法官對10名被告宣判: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就是你們將結束監禁,壞消息是你們將被送回俄羅斯。確實,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回到俄羅斯,安娜說她希望回英國,就算那里有她恨不得起訴的前夫。
現年56歲的佩萊斯也在法庭上提出過不愿去俄羅斯,盡管俄羅斯政府承諾為她提供終身住所,每月2000美元生活補貼,免費為她的孩子提供去俄羅斯的簽證和機票,但佩萊斯仍決定僅在俄羅斯停留一周,然后飛往秘魯。
這與我們印象中的間諜相去甚遠。1960年夏天,站在俄羅斯被告席上的美國飛行員鮑爾斯在遭受了連續3個月每天持續16小時的威逼利誘和軟硬兼施之后決不投降,也沒有使用中情局為間諜配備的毒針尋求解脫,他就是一心想要回到祖國。
另一方面,素有“千面王牌”之稱的蘇聯間諜魯道夫·阿貝爾在美國4年零8個月的鐵窗生活中始終情緒冷靜,積極鍛煉身體,他始終堅信蘇聯會營救他,終有一天他將回到祖國。
1962年2月美俄間諜交換的那天,是兩個堅強的愛國者光榮回歸的日子,氣氛顯得溫馨感人。阿貝爾回國后得到人民英雄般的崇拜,還獲得了“列寧勛章”。
如今,美俄領導人的共識是,冷戰已成過去時,美俄關系不應停滯。身份暴露的間諜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觀眾卻不會天真地相信間諜暗斗已經結束,只等著,下一場好戲,什么時候出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