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島宣示背后的俄羅斯雄心

石渝

在恢復往日榮光的道路上,俄羅斯才邁出第一步。

在近日的俄羅斯紅場上,一輛輛衛國戰爭時期蘇軍的主戰坦克T-34高昂著炮口,轟鳴著駛過紅場。一隊隊當年的蘇軍,揮舞紅旗,手持武器,威武雄壯。一路慢跑的紅軍騎兵隊伍,則高舉馬刀,戰旗飛揚。

這是11月7日莫斯科紀念1941年紅場閱兵69年而舉行的盛大閱兵式,受閱官兵約4500人。1941年的那場閱兵堪稱悲壯,檢閱一結束,部隊就立即開赴前線。

11月7日的懷舊式的閱兵,在如今全球戰略版圖重構的震蕩時期,凸顯出了深刻的現實意義。自普京發表“慕尼黑講話”以來,俄羅斯越來越表現出重整旗鼓的愿望。在普京一連串的“肌肉秀”之后,被西方認為傾向自由主義的現任總統梅德韋杰夫似乎也繼承了其衣缽。

登島宣示主權

紅場閱兵的歷史隱喻,與梅德韋杰夫登上南千島群島宣示主權之意義,是一致的。在這片被日本人稱為“北方四島”的島嶼上,梅德韋杰夫邁出的每一步,似乎都向包括日本在內的全世界宣示:二戰后形成的國際秩序理應得到尊重。

二戰后國際秩序包括領土的認定中,有《波茨坦公告》,和1951年締結的舊金山和約文件所確定的南千島群島主權歸屬。當時美日都在舊金山和約文件上簽了字,和約上指明南千島群島為俄方所有。

今天美國在二戰遺留下來的領土爭端問題上支支吾吾,對自己處理不當而導致的其他國領土爭端,以唯盟國利益論為指導思想,用冷戰的安保協議來沖淡二戰世界合力戰勝法西斯主義的勝利果實,這不會讓人們接受。俄羅斯表示,不排除梅德韋杰夫視察北方領土其他島嶼的可能性。俄方認為,總統在自己的領土上走動,不需要征求其他國家的意見。

9月底訪華的梅德韋杰夫總統與中方領導人發出了“反對篡改二戰歷史”的聲明。聲明強調,中俄雙方重申第二次世界大戰結論不容改變,反對篡改二戰歷史、美化納粹和軍國主義分子及其幫兇、抹黑解放者的圖謀。中俄在涉及國家主權、統一和領土完整等兩國核心利益問題上相互支持是中俄戰略協作的重要內容。

梅德韋杰夫登島,一方面可視為中俄共同聲明的落實。在美國航母頻頻在西太平洋發起大規模軍演的背景下,中俄戰略協作關系,就是穩定該區域和平的有力保證,以防止美國等國家的不負責舉動引發沖突抑或局部戰爭。

另一方面,登島使俄軍事戰略南移,找到了一個戰略接口點,有利于俄軍重返亞洲。屆時,俄羅斯海軍西太平洋出口不必在破冰船的幫助下才能出海。

日本一度作出激烈反應,但之后又把召回國內不到5天的駐俄大使派回莫斯科。此舉被視為在日俄關系日漸緊張的情況下日本的一大讓步。

世界重現“協約國”版圖

不久前,歐洲發生了一件“大事”:英法兩國達成了包括航母共享的共同防務協議。

不同的人對其作出了不同的解釋。英國人稱兩國都缺錢,所以這個協議實則是“節約協議”。而荷蘭萊頓大學戰略問題研究所教授林德得-弗倫奇則說,這是“具有戰略性、實用性并有遠見性”的協議。法國總統薩科齊稱這一協議是“歷史性”的,英國首相發誓,兩國要加強合作。

不過,俄羅斯不這么看。它從英法防務協議上看到了歷史上類似的影子,那就是1904年的“協約國”。那個時代的英法聯盟,只有在引入俄羅斯之后,才使得“協約國”成為一只抗衡和粉碎“同盟國”的力量。俄羅斯戰略文化基金會研究員尤里·魯布佐夫說:“現在有相當充分的理由談論恢復英、法、俄三方軍事政治接觸的可能性,主要原因之一是歐洲的安全利益。”

作為北約組織中歐洲實力派的德國和法國,一直希望以歐洲為主體與俄羅斯構建共同防務協議,而不是以侵略性的北約為主體。梅德韋杰夫鐵定要參加本月舉行的里斯本北約峰會,北約也可能要推出“戰略新概念”,但第一次受邀參會的俄總統不是來聆聽北約戰略新概念的,而是來推銷歐洲共同防務。

2008年梅德韋杰夫就曾提出了歐洲安全條約的倡議。按照俄版的歐安條約,任何一國都不能在歐洲和平問題上享有特權。美國則明言,要維持歐洲安全長期穩定下來的原則,則不是迎合俄羅斯建議的新條約。

歐洲現在的問題就是沒有實現一個突破點,而法英合作應視為一個對俄“有機可乘”的突破點。英法防務合作是當今歷史上最悠久、最成功的合作,英法防務合作的記錄甚至優于英美合作。英法兩國在過去100年中進行過廣泛合作,包括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1956年的蘇伊士危機期間,以及在上世紀90年代英法在巴爾干半島開展軍事合作期間。如果英法能吸引到越來越多歐洲國家的參與,這有可能成為當初“法德煤鋼協議”的翻版。誰也不會想到,當初以建立共同市場為目的的“法德煤鋼共同體”,已經演變為今天的歐盟。

從這個意義上說,“協約國”版圖的重現,印證了俄羅斯力量正強勢融入歐洲共同安全框架中。

周邊外交從“亂”到“治”

俄羅斯著名外交政策評論家謝爾蓋·卡拉加諾夫曾哀嘆道,俄羅斯“被遺棄在了不屬于任何人的大地上”。這句話,幾乎就是過去俄羅斯與四鄰交惡的真實寫照。作為前蘇聯的繼承體,自上世紀90年代東歐爆發“天鵝絨革命”以來,俄羅斯在打破了原蘇聯時期以強大軍事實力為基礎的安鄰政策后,未能及時建立“王道”,以取代舊有的“霸道”外交,導致了獨聯體內顏色革命的烽火四起,“親俄勢力”偃旗息鼓,俄羅斯的周邊外交一時走入死胡同。

到了2010年,俄羅斯外交突然“柳暗花明”,呈現出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圖景。俄羅斯下決心徹底公開隱匿長達70年的卡廷屠殺檔案,改善了波俄關系。“橙色革命”后一直扮演著反俄角色的烏克蘭,今年隨著大選后權力易手,又重新回到與俄修好的道路,并簽署了允許俄羅斯黑海艦隊續租基地的協議,而俄方也以零出口關稅的天然氣供應等“利好”回饋烏克蘭。烏克蘭的回歸,標志著北約直逼俄羅斯家門口的嘗試暫告失敗,俄羅斯不僅拓展了生存活動空間,而且獨聯體一體化進程得以啟動。

同樣,顏色革命后親西方勢力上臺的吉爾吉斯斯坦,不僅成為了美國和北約進入俄羅斯后院的基地,也成為美國和北約控制中亞的戰略重地。然而,現在,當年“顏色革命”的既得利益代表人巴基耶夫已經逃亡到白俄羅斯,吉爾吉斯的臨時政府已向俄羅斯許下了與俄交好的承諾,親俄勢力又開始實質影響吉爾吉斯的政壇。

俄羅斯成功布局周邊外交,使得2010年成了俄羅斯的外交豐收年,同時證明了俄硬實力和軟實力交替并用是成功處理周邊外交的“王道”。俄方在“俄烏斗氣”中截斷了對烏克蘭及輸往歐洲的天然氣供應,此舉重創烏克蘭經濟,導致反俄勢力支持率下降,才促成了親俄政黨走上執政。而2008年短暫的格俄戰爭,更是一次硬實力的運用。雖然軍事行動使俄羅斯一時處于國際社會外交受困的境地,但也讓美國吃驚地看到扶持一個激進的俄羅斯鄰國會帶來美俄軍事正面沖突的危險,美國的代理人戰爭思路,暗藏著讓美方付出巨大成本的風險。在奧巴馬上臺后,美國選擇凍結格魯吉亞加入北約的進程,以換得俄羅斯支持美國和北約的阿富汗戰爭。

在恢復往日榮光的道路上,俄羅斯才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