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地區農戶資金借貸的調查與思考

摘 要: 通過陜西洛川縣和涇陽縣219個農戶借貸行為的問卷調查，以及渭北地區“公司+農戶”產業化組織模式中的農戶融資狀況的實地考察，發現陜西典型農業區域的農戶借貸需求強烈，借貸資金更多地投資于資金量較大的家庭消費項目、投資回報率較高的農業產業化項目;農戶所需的借貸資金供給主要來自民間借貸，政策性金融機構、商業性金融機構及合作金融機構不能滿足農戶的借貸資金需求。針對農戶資金借貸需求和供給狀況以及其中的問題和成因，為促進陜西典型農業區域農業結構轉換與產業升級，政府必須以完善農村信貸機制為主，健全農村金融市場體系和優化農村金融環境，切實發揮政策性農業銀行、商業銀行的政策導向效應，強化農村信用合作社的服務功能，規范民間信貸等非正規金融活動行為。關鍵詞:典型農業區域;農戶借貸;需求與供給

中圖分類號:F832.47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0)05-0033-05

一、文獻綜述

近年來，理論界對農戶借貸問題的研究主要從以下三方面展開:其中關于農戶借貸行為模式及農村金融環境方面的研究，史清華等的研究表明: 農戶貸款中大額借款占有相當的比例，而且隨著農村經濟的發展，農戶借貸資金中用于生產性投資的傾向明顯增強[1];商業銀行、農村信用社等正規金融機構提供的貸款，在農戶借貸款總額中只占到20%-25%，農村金融體制改革滯后、農村金融環境轉變緩慢、農村金融政策效率低[2];關于影響農戶借貸行為的環境因素，理論界主要從農戶自身狀況、農村金融市場、農村金融監管、農村金融政策以及借貸利息率、貸款期限、借貸環節的抵押和擔保等方面展開研究。[3]有研究表明:商業銀行、信用社貸款只占到32.70%，私人借款卻占到65.97%，其他借款占到1.24%[4];在現行農村金融市場上，多數農戶從正規金融機構得到貸款的難度較大。在如何改進農村金融體制與政策調整優化方面，曹力群等認為:由于農民的土地、住房等不動產和果樹等經營項目都難以變現，民間借貸不規范和缺乏必要的監管。而農村信用社和其他金融機構的適度競爭可以打破農村金融的壟斷格局，并改進農戶融資環境。[5]

上述研究在相當程度上準確地揭示了當前中國農村金融市場環境，農戶借貸需求與供給狀況，以及農村金融服務業的發展水平與運行環境。但已有文獻對西部地區，特別是陜西典型農業區域農村金融環境、政策環境以及農戶的借貸行為的研究較少，不僅針對性不強，而且不夠深入，因而難以準確反映典型農業區域農戶借貸行為特征、信用供求狀況和金融市場環境。本文選擇陜西典型農業區域作為研究對象，它是中國西部傳統的糧食、水果、油料、肉類等重要商品農產品的集中產區，處于“經濟轉型”階段并且具有典型“二元經濟”特征。通過對陜西關中平原、渭北高原兩縣共219農戶(其中涇陽縣102個農戶，分布在涇干鎮、云陽鎮、永樂鎮、崇文鄉、橋底鎮、白王鎮、龍泉鄉8個鄉鎮的8個行政村;洛川縣117個蘋果種植農戶，分布在石頭鎮、秦關鎮、舊縣鎮、黃章鄉、朱牛鄉、鳳棲鄉、楊舒鄉、老廟鎮8個鄉鎮的8個行政村)借貸行為的問卷調查和入戶訪問，以及乾縣“公司+農戶”產業化組織模式中的農戶融資狀況的實地考察，試圖揭示陜西典型農業區域的農戶借貸行為，農戶借貸和融資環境，農戶借貸的供給與需求規律，以及農村金融政策評價及走向。

二、典型農業區域農戶借貸現狀分析

1.農戶資金借貸非常普遍，而且呈逐年增加的趨勢。2008年本調研組調查的219個樣本農戶中，共有161個農戶發生借款，即73.5%的樣本農戶發生資金借貸行為，沒有發生借款的農戶僅為58戶，只占到樣本農戶的26.5%。調查結果中值得關注的是，2005年以來，農戶資金借貸變動呈現出三種明顯趨勢:一是農戶借貸行為發生率呈逐年上升趨勢。兩縣樣本農戶的借貸行為發生率由2005年的31.0%上升到2008年的73.5%，4年間上升了42.5個百分點，表明近年來農戶貸款需求趨于強烈;二是農戶資金借貸總規模呈逐年增長的趨勢。在219個樣本農戶中，2008年發生借貸行為的161個農戶的資金借貸總規模達到412.06萬元。據不完全估計，2008年樣本農戶平均借貸資金規模是2005年的2.79倍。三是農戶借貸次數呈逐年增加的趨勢，即發生借貸行為的161個樣本農戶戶均每年借貸次數達到2.99次，4年內提高了約45.86% (見表1)。

2.民間借貸是滿足典型農業區域農戶借貸資金需求的主要渠道。調查結果顯示，涇陽縣和洛川縣被調查的219個樣本農戶共發生482筆借款，借款資金總額412.06萬元。根據農戶借款渠道分析，商業銀行和政策性銀行在農戶融投資中的供給保障能力很弱，農戶總計發生的482筆借款中，有31筆來自商業銀行和政策性銀行，占到農戶貸款筆數的6.43%，其中只有7筆來自中國農業銀行等商業銀行，僅僅占到農戶貸款筆數的1.39%;農村信用社是農戶重要的融資渠道，共有93筆借款來自農村信用社，但也只占到農戶貸款筆數的19.27%;民間借貸是農戶融資的主渠道，累計有358筆借款來自民間借貸，占到農戶貸款筆數的74.27%(見表1)。

根據農戶借入資金的結構分析，民間借貸依然是農戶融資的主要來源，2008年度累計為樣本農戶提供貸款309.13萬元，占到農戶借入資金總額的75.02%;農村信用社信貸是農戶融資的重要來源，2008年度累計為樣本農戶提供貸款72.19萬元，占到農戶借入資金總額的17.52%;商業銀行和政策性銀行信貸在農戶融資來源中的比重最小，2008年度累計為樣本農戶提供貸款30.74萬元，占到農戶借入資金總額的7.46%。其中，同期內農業銀行等商業銀行累計為農戶提供貸款11. 47萬元，占到農戶借入資金總額的2.85% 。

3.滿足家庭消費需要是農戶借貸的重要動機，家庭消費借款主要投資于住宅建設等資金需要量較大的項目。根據樣本農戶借款資金的運用結構分析，滿足家庭消費需要是陜西典型農業區域農戶融資的動機之一。2008年度，被調查的樣本農戶中共有238筆借款投資于家庭消費領域，占到農戶借款總筆數的49.38%;累計有169.15萬元借款投資于家庭消費領域，占到農戶借款總額的41.05%。從調研的情況看，農戶家庭消費性借貸資金主要來源于民間借貸。

農戶為滿足住宅建設、醫療、婚喪嫁娶和子女上學這四方面需要而累計借款151.15萬元，占到其家庭消費貸款的89.36%;發生借款169筆，占到其家庭消費貸款筆數的71.01% 。

4.生產性借款主要投資于農村非農產業，農業投資主要是特色種植和養殖等高效農業產業項目。2008年度，被調查的樣本農戶中共有244筆借款用于生產性投資，占到農戶借款總筆數的50.62%;累計有242.91萬元借款投資于農業生產和農村非農產業領域，占到農戶借款總額的58.95%(見表2)。

在生產性投資方面，農戶借款明顯地傾向于投資農村非農產業領域以及水果、蔬菜、畜產品加工等農業相關產業領域。2008年樣本農戶生產性借貸資金投向與結構如表2所示。其中，在農業投資方面，農戶生產性借貸資金絕大部分投向水果(包括老果園改造、新果園建設、先進果園管理技術手段應用以及生產要素采購等)、干果、設施蔬菜、花卉等特色種植業，以及肉牛、奶牛、生豬等高效養殖業，這些農業投資項目的共同特點是投資回報比較高。樣本農戶中共有72筆借款投資于高效農業項目，占到農戶農業生產性借款筆數的57.60%，累計68.30萬元借款投資于高效農業領域，占到農戶農業生產性借款額的73.65%(見表2)，相比之下，投資于傳統農業項目的借款所占比重較小。

三、農戶借貸需求和供給中的主要限制因素分析

調查結果顯示，陜西典型農業區域農戶的投資需求和借款欲望相當強烈。2008年被調查的219個農戶中共有161戶，即 73.5%的樣本農戶發生資金借貸行為。發生借貸行為農戶的借款頻率比較高。219個樣本農戶，其中 193個農戶(即其中88.31%的樣本農戶)存在借款預期。但現有的農村金融體系及其金融市場環境還不能有效保障農戶經濟的發展，也難以滿足農戶的融資欲望和投資需求。

1.農戶作為信貸需求主體在融資競爭中處于劣勢地位。由于農業改造滯后、農戶經濟分化與重組緩慢，陜西典型農業區域的農戶信貸仍然是一種在傳統農業條件下依托于小農經濟的農戶信貸。在金融交易中，農戶作為信貸需求主體在參與融資競爭過程中具有其先天的致命弱點。表現在:農業生產季節性強而且經營周期長、投資回報低、自然災害頻繁;經營規模及信貸需求規模小、空間上高度分散;農村公共服務體系的保障水平和服務效率低;抵押擔保不足，農戶信用缺乏有效保障;在金融交易中農戶缺乏合作意識、風險意識和誠信意識。這些都決定了農村金融市場上信貸產品的交易成本、監管成本和信貸風險都太高，因而農戶的融資欲望和投資需求也難以得到滿足。

2.機構信貸供給主體難以滿足農戶的融資欲望和投資需求。機構信貸供給主體是指農村金融市場上屬于正式體制范圍，經過銀行監管當局等金融監管部門批準設立的正規金融機構，主要包括中國農業銀行、農業發展銀行和農村信用合作社。機構信貸供給主體難以滿足農戶的融資欲望和投資需求，表現在:(1)由于受到流動性、安全性和盈利性等經營目標的限制，農業銀行撤并農村經營網點，貸款業務及服務重點脫離農村地區及農業領域。根據課題組在陜西渭北地區的25個縣(市、區)調查，1999-2007年間，中國農業銀行寶雞市、咸陽市、銅川市和渭南市分行分別從渭北地區農村撤掉分支機構693個;2008年底農業銀行寶雞市、咸陽市、銅川市、渭南市分行及其分支機構為渭北地區的種植、林果、畜牧等農業生產領域的農戶提供的農業貸款余額只有270.93萬元，占不到其貸款余額總數的1.5%，但這四個市級分行及其分支機構吸收的農村存款在其存款總額中占的份額卻達52.36%。(2)農業發展銀行服務領域與范圍沒有延伸到農戶層次。據本調查組在渭北地區調查，2000-2007年間，陜西省農業發展銀行及其分支機構投放的貸款中100%集中在糧食等農產品的流通和儲運方面，以及農村基礎設施建設、農業產業深度開發等領域，但在農戶經濟發展等方面未提供任何形式的信貸支持。(3)在規范金融機構中，農村信用社在支持農業發展中發揮主導作用，但其在服務農戶經濟發展方面還面臨諸多制度約束和環境瓶頸。

3.民間借貸活躍，但借貸行為不規范。如前面所述，民間借貸是滿足農戶借貸資金需求的主要渠道。但與正規金融機構相比，民間借貸行為很不規范，其中最主要的表現是借貸雙方之間缺乏規范的合同(借據)約束、利息率約定、期限約定(見表3)。根據本調研組調查結果，其中的主要原因為:

(1)通常而言，民間借貸建立在血緣關系、地緣關系和情緣關系基礎上，因而借貸雙方的信息是對稱的，如果信息不透明、互相之間不了解，借貸行為一般不會發生。(2)借貸雙方中絕大多數沒有將借貸資金當作“資本”，也沒有將資金借貸當作\"投資\"和獲利的工具來經營，就本調研組調查的結果而言，87.99%的民間借貸資金屬于無息借款。(3)在民間借貸博弈過程中，利息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借貸條件、約束關系等，主要表現是利息率高低與有無借據、有無擔保之間存在很強的相關關系，即利息率越高，借貸關系中必須通過借據、擔保等約束的比例越高(見表4)。(4)從監管角度看，各級政府及金融監管當局對防范、打擊、清理高利貸、地下錢莊等比較重視，但對如何組織與培育民間借貸規范發展，引導民間借貸為農業及農村經濟發展服務重視不夠。

4. 農村金融市場環境培育滯后。根據調查結果，自改革開放以來，陜西典型農業區域一直面臨的是一種不利于金融資本與農業產業資本結合、金融機構與農戶經營結合的金融環境。具體表現為:(1)農村公共金融服務缺位。自2006年開展新型農村金融機構試點以來，陜西省目前僅增設5家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全國已有118家新型農村金融機構開業)，其對緩解全省農村金融問題的作用有限;(2)農戶貸款抵押和擔保機制不健全。受土地權屬關系制約，農戶擁有的土地承包經營權和宅基地、房產在借貸抵押方面實際上是無效資產，農戶擁有的其他資產要么依附于地產，要么抵押價值太低。農戶信用擔保等中介服務缺位。(3)農業保險服務業落后，農業投資項目缺乏高效的風險轉移機制和分散渠道。陜西典型農業區域的農村金融業務以傳統的存貸款業務為主，農業保險嚴重滯后，一遇到自然災害，就有大批農戶遭受嚴重損失，無力歸還貸款。(4)信貸資金價格形成機制扭曲，農村小貸款的運行成本和監管成本都很高。根據課題組在渭北地區25個縣的調查結果，1個擁有5位工作人員(1位主任，4位職員)的農村信用社的信貸機構，在政府政策性干預的情況下，其年均存貸款業務為200萬元時，其經營的小額信貸的年利息率必須在12.83%以上時，該機構才能維持“零利潤”運行。可見，農村資金的使用價格壓得太低導致“農村信貸不賺錢”，嚴重影響了商業銀行或農村信用社經營農村信貸的積極性。

四、政策建議

陜西典型農業區域是全省最重要的農業區域，但以林果業、蔬菜業、畜牧業為主的農業發展依然存在生產周期長、經營波動及風險大、資金回收期長、投資回報低等突出問題。另外，在陜西典型農業區域，農戶依然是最重要、最基本經營單元，這就決定了在未來的農村金融市場競爭中，作為依托弱質產業和經營分散的農戶，將始終處于弱勢和不利地位。所以，要想真正促進陜西典型農業區域的持續發展，調動農戶從事農業及其相關產業經營活動的積極性，必須以完善農村信貸機制為主線，健全農村金融市場體系和優化農村金融環境，建議政府從改善典型農業區域農戶的融投資環境角度，采取四方面的重要措施:

1.逐步引導機構信貸供給主體向農村經濟領域傾斜。首先，在實踐中不斷創新農村金融政策，誘導農業銀行等商業銀行及中國農業發展銀行的經營與投資業務向農業領域及農村地區傾斜，完善農戶小額信貸機制。特別要針對陜西典型農業區域涉農企業經營規模較小的實際狀況，增加涉農中小企業信貸產品供給和擴大服務范圍;其次，深化農村信用社改革，嚴格控制農村信用社對非農領域的貸款額度，防止農村資金“非農化”，使農村信用社在促進農村經濟發展的過程中發揮主力軍的作用。

2.采取可行政策，引導民間金融健康發展。應健全民間借貸有關法律，使民間借貸有法可依;加強民間借貸風險教育，使借貸主體充分認識借貸的風險，減少借貸糾紛的發生;建立失信懲戒機制，打擊惡意逃避債務行為;提高民間借貸的組織化程度，按照合作金融模式，通過拓寬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資金互助功能和資金來源渠道，完善其內部管理機制，探索信用合作與產業合作相互促進機制，進而拓展農民專業合作社的信用功能。通過以上措施可以使民間借貸運作更加規范化，促進其更好地為農戶經濟發展服務。

3.加強農村金融市場環境培育。首先，以銀監會新近啟動和即將實施《新型農村金融機構2009年-2011年總體工作安排》為契機，加快完善農村金融組織體系和服務體系。圍繞全省主要農業大縣和特色、優勢農產品基地縣的農業產業發展、國家級及省級貧困縣的扶貧開發、中小企業活躍地區的縣域經濟發展，進一步放寬農村金融市場的準入條件，發展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力爭在三年內完成每縣至少設立一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或村鎮銀行;其次，以資信等級較高的優質農戶為主體，按照分類管理原則，建立農戶征信管理系統，健全農戶資信等級評價機制，強化借貸行為約束機制和相應的監管機制，為國有商業銀行和農村信用社等正規金融機構投資農戶經濟創造優良環境。最后，建立完善的農業保險體系，使之成為農業投資項目風險轉移的有效渠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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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曹力群.農村金融體制改革與農戶借貸行為研究[R].課題報告，2000.

Study on Farmer Household’s Credit in Jingyang and Luochuan Counties of Shaanxi Province

HUO Xuexi，WANG Jing*，WANG Ruijuan，LI Hua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Northwest AF University，Yangling，Shaanxi 712100，China)

Abstract:Based on an investigation of 219 farmer households’ credit behavior in Jingyang and Luochuan Counties and the credit status of farmer households in “Corporation plus Farmer”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mode of Northern Weihe Region of Shaanxi Province，it is discovered that:The demand of farmer household’s credit is higher in typical agricultural areas，and the capital of credit is mostly used in the items of family consumption and highprofit agricultural industrialization projects;The supply of capital mainly comes from informal credit，while the policy financial institutions，commercial financial institutions and cooperative financial institutions can not satisfy the demand of household’s credit.According to the status and problems of farmer household’s credit demand and supply，in order to promote agricultural structure conversion and industrial upgrading in typical agricultural areas of Shaanxi，the Government must lay the basis mainly on improving rural credit mechanism，perfect financial market system and financial environment in rural area，make policy agricultural bank and commercial bank take their policy guidance effects，strengthen service function of rural credit cooperatives，and regulate nonstate financial behavior.

Key words:typical agricultural area;farmer household’s credit;demand and supply;countermeas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