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總工會日前要求,各級工會要力爭到2012年基本在各類已建工會的企業實行集體合同制度,全面推進工資集體協商。對未建工會的小企業,通過簽訂區域性、行業性集體合同努力提高覆蓋比例。
近階段在中國內地多處爆發工廠停工事件后,政府此項舉措的用意非常清楚,即試圖通過強化工會組織在勞資協商當中的核心地位,將各地不斷蔓延的停工事件約束在體制范圍內,由此既能化解社會風險和政府壓力,又有助于重振工會在工人當中的威信。
由于集體協商和集體合同制度是中國《工會法》明確載有的權利,因而上述表述并無政策上的新突破。然而,對處境尷尬、長期無所作為的工會來說,此次重申卻等同強調,它是此后激烈勞資博弈中唯一合法的制度性渠道。而且,借助沉睡已久的工資集體協商和集體合同制度,它還可以趁勢伸展其維權職能。
此次重申之后,工會也確實揚眉吐氣了一把。在不少地方和企業,都可見其忙碌身影,由其出面,通過與企業直接對談,的確提升了相當多底層員工的待遇。但關鍵在于,工會能借助這樣有限的政策釋放,獲得多少成長空間?如果自身角色不擺正,集體協商和集體合同制度又能走多遠?
細究下去,工會此番能夠站直腰桿,多半并非工會本身的能力所致,而是政治保駕護航的結果。在中央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不少地方政府也轉而從維穩角度出發,對企業采取背后施壓。有此強大后盾,工會自然能夠順利收割成果,并最終促成政府、企業、員工三方樂意融融的和氣局面。
為政治服務、淪為政府附庸,工會的角色錯位和不作為早已飽受詬病,也是導致其不能強大獨立、不被工人看重的本質原因。中國經濟30年來高速成長,社會財富急劇增加,大量公司企業更是賺得盆滿缽滿,但不少地方的工資竟能長期保持那樣低的水平,少有增長;一方面是大量失業、無業群體,一方面又是頻頻亮出的“勞工荒”。此等怪異,工會的不作為可以說難辭其咎。
實際上,在地方片面追求GDP政績和經濟發展的過程中,對地方政府和資方合謀侵害、犧牲弱勢工人的現象,工會組織不但未見發聲,反而自甘墮落,淪為幫兇,成為安撫工人忍氣吞聲的工具。如此作為,自然讓工會鮮有人問津。此輪勞資博弈局面的出現,是源自底層工人的自發維權創新。他們借助現代化方便快捷的聯系和傳播媒介,在工會之外,另行促成的集體行動。
但這種維權的成本十分高昂,無論組織起來還是后續行動,都需要工人間反復的溝通和高度的信任。由于本身不合法,在與資方談判時,也缺乏順暢有效的交流渠道,致使不少企業要求工人派出談判代表時,竟然無人出頭。而與群情激昂的數百乃至數千工人直接對面,又往往空耗時間,更有可能導致局勢爆破、釀成騷亂的可怕危局。
政府需要維穩,工人需要維權,企業從長遠發展角度也需要有序化的勞資談判,中國已經難以再維持低成本、低福利乃至低人權的工業發展模式,在這種情況下,工會有理由、也必須要站起來。其實,從實際出發,中國完全可以發展出一種政府、資方和工會三方參與的協商模式,這種模式既未忽視政府的特殊利益,同時也能夠降低勞資雙方直接博弈的風險。但前提在于,工會必須從政府的附屬地位中解脫出來,成為工人的利益代言人。只有這樣,利益遭受侵害的工人才不會尋求危險的體制外方式去維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