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率風云里的中國智慧

貨幣戰爭是“狼來了”?

有買方不懼商品漲價的嗎?有，是美國。一雙在中國生產的鞋價值人民幣420元，在幾年前出口到美國相當于50美元?，F在美國施加壓力使人民幣升值了，那雙鞋就要漲到70美元了，美國人吃虧了，他們愿意嗎?顯然不愿意，那為什么要逼迫人民幣升值呢?難道美國人是傻子?

分析人士認為，美國想通過使人民幣升值，借此削弱中國廉價商品的競爭力，然后從中國搶回部分就業機會。聽起來似乎很符合邏輯，但事實遠非如此，因為中國生產的商品與美國有“互補性”，美國早就自愿放棄了廉價的、高能耗的、對環境不友好的夕陽商品生產。

或者是美國想通過使人民幣升值，減少對中國的貿易逆差?這似乎也是美方的一廂情愿，因為中國的出口優勢得益于一個特殊的政策——出口退稅。還是開頭說的那雙鞋，當人民幣升值時，那雙出口到美國的鞋并沒有漲到70美元，而是仍然為50美元，那20美元的漲價就由中國政府的出口退稅給補貼掉了。所以美國想通過人民幣升值來阻止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其目的不會實現。

顯然，美國人的內心深處是不愿意讓人民幣升值的，但它卻制造了很大的聲勢，只能理解為在政治上另有圖謀。這樣比較容易解釋4月15日和10月15日兩次延遲了對人民幣匯率操縱報告的提交。面對空前猛烈的攻勢，中國政府在各個場合據理力爭。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易綱10月7日表示，全球匯率戰跡象已經顯現，但中國正在努力避免走到這一步。

不過中美匯率之爭由來已久，早在小布什政府時代，美國就以貿易逆差為由，施壓人民幣升值。奧巴馬上臺后，美國經濟深陷復蘇困境，人民幣匯率問題在中美關系中越來越受到關注。尤其今年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占到美國對全球貿易逆差的80%以上，這也成為奧巴馬政府對人民幣匯率施壓的一個重要由頭。

在中美的匯率戰中，由于美國推行貨幣寬松政策，加大馬力印鈔，更拉攏歐洲這個盟友加入爭斗，由兩方大戰擴展為三方大戰，烽煙四起，越攪越渾。而日本財務省在9月8日就曾指出，中國今年已經連續第7個月凈購入日本國債，幾乎達到其過去5年購入量總和的5倍，這導致日元益發強勁，引起了日本的政界和經濟界的恐慌，政府迅速動用250億美元干預匯市。

一部分專家認為，美國一直蓄謀已久要對近年來快速崛起的中國打壓，通過貨幣政策掠奪中國的外匯儲備，沖擊中國金融體系，造成中國經濟的衰退。同時，美國一直在推動從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執行董事會中“勻出”2個席位給新興市場國家，目的是讓樂開花的他們投桃報李，迅速充實到美國陣營里，這在泰國、哥倫比亞等國的身上尤為明顯，不斷通過打壓本幣匯率維持出口商競爭力，讓中國更為被動和擔憂。加上9月27日巴西財長發出“匯率戰爭已經爆發”的一句話，讓匯率領域的國際角力已然是劍拔弩張。

但在這場想當然的貨幣戰爭里，其實沒有贏家。似乎是預見到了任由發展下去，局面會越來越不可控制，G20財長會議日前首次就全球匯率爭端問題發表了一致觀點:盡量避免各經濟體通過貨幣貶值來激勵經濟，以此保證在匯率爭端傷害全球經濟之前，終結因貨幣問題造成的緊張情緒，防止全球陷入貨幣戰爭的可怕境況中。

這份聲明暫時緩和了人們對各國貨幣競相貶值而導致貨幣戰爭的擔憂，但妥協下面必然存在著本質分歧。貨幣戰爭在目前或許還只是“狼來了”，但當這個泡沫吹得太大時，商品市場的調整應該都是極端的……巴菲特說過，“只有在潮水退去時，你才會知道是誰一直在裸泳”!

匯率問題不簡單

西方國家指責人民幣應該升值的“依據”永遠是那幾個老調，中國的巨額外匯儲備和巨額貿易順差擺在那里，他們無法不眼紅。中國作為世界的一個工廠，其生產成本只有美國生產成本的1/35和臺灣地區的1/10，這應該是順差產生的一個最大原因。

日本一些輿論則認為人民幣幣值過低影響世界經濟，并向世界輸出了通貨緊縮，這顯然夸大了中國目前的產業基礎及國際競爭力。可以目見的事實是，中國不僅沒有阻礙其亞洲鄰國未來經濟的快速崛起，反而起到了促進作用。

農業銀行戰略管理部10月19日發表的研究報告就提醒說，因中國對人民幣匯率采取的是“主動、漸進、可控”的三原則，這種升值方式將不可避免地導致熱錢流入，推高國內的資產價格。而且，在當前各國都處于艱難復蘇的背景下，也會使中國出口企業面臨著巨大壓力。值得注意的是，10月14日國家外匯管理局公布了三季度國家外匯儲備增加了1940億美元，但對熱錢的涌入予以了堅決的否定。

10月20日人民幣突然加息0.25%。這令很多人大跌眼鏡，人民幣既升值又加息，豈不要加快熱錢的涌入?其實稍早以前印度、加拿大、巴西、俄羅斯和新加坡分別都采取了加息或變向加息的政策，顯然這些國家都是在爭搶美元，加息的目的就是避免美元從自己的國內溜走。中國也需要在保證緊縮的貨幣政策下爭奪美元。

但為什么又說人民幣只能試探著小幅加息呢?因為中國現在的廣義貨幣已有70萬億元人民幣之巨，單單這次加息每年就要多支付出1750億元人民幣的利息!持續加息，經濟是很難承受的。所以，人民幣對美元的緩慢升值并不影響中國的出口貿易，而人民幣對歐元的貶值又可促進中國的出口貿易，這樣下去不會吃虧。

現在歐元區國家與中國的貿易占中國對外貿易很大一部分，人民幣對歐元實際的貶值會大大的促進中國對歐元區的出口，會獲得大量的貿易順差。這為中美可能要發生的貿易沖突預留下了一個安全的“通道”。當中美貿易因匯率問題而轉化為貿易戰，導致中國對美的貿易順差急劇減少甚至變成逆差時。這個“通道”就可以發揮積極的作用了:通過歐元區的貿易順差的增加來彌補對美貿易順差的減少，不過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有分析指出，匯率問題只是表象，更深的問題還是關乎政治。一般來說，新興國家總是能在經濟危機中比傳統發達國家更堅挺，這顯然不是后者愿意看到的。加上美國國會中期選舉在即，炒作人民幣匯率問題已成為一些人借以拉票的噱頭，也讓經濟問題進一步政治化。

中國宏觀經濟學會秘書長王建表示，迫使人民幣升值來解決全球經濟問題是天真、幼稚的做法。美國對人民幣施壓沒有實際意義，只是一場政治秀。

人民幣該不該升值?

中美貿易沖突即使在將來成為事實，它也需要走一個漫長的、跌宕起伏的過程。人民幣該不該升值?至少在當下來看，時間仍顯不成熟。

二戰后，世界上最具轟動效應的貨幣升值只發生在日本和德國。他們經濟的快速發展讓自身競爭力不斷提高，給貿易伙伴造成了問題，最終在在貿易伙伴拒絕定期實行貨幣貶值的情況下，不得不實行貨幣升值。

回到我們現在的情形來看，雖然中國出口加工業對低端產品的價格產生了下調壓力，但對進口的強勁需求對穩定全球信息科技產品、資本密集型設備及商品的價格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和當年的日本、德國不具有可比性。人民幣要是持續升值，就可能會導致國內通貨緊縮更加嚴重，一些企業也更難贏利。而國有銀行目前的巨大不良貸款總額更是高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過快升值將導致外匯儲備的增長速度放慢，還可能會促使金融整頓推遲，也影響到就業。

央行行長周小川最近就表示，如果中國的國際收支順差有不斷擴大的趨勢，會允許人民幣進一步升值。而近幾個月來，中國的國際收支正在接近平衡。因此，不存在人民幣大幅升值的基礎。

美國叫囂的制裁不外乎是以懲罰性關稅打擊中國的出口貿易，中國完全可以有智慧，通過外交、政治和經濟的各種博弈手段來化解掉這可能的痛苦的風險，至少也可以大大緩解它。即使未來人民幣匯率還將繼續上升，但應該更加靈活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在此有兩個前瞻性的工作應該先去完成。

首先中國需要放棄重商主義，在人民幣的發行機制和人民幣的匯率形成機制兩個領域都要做一些踏踏實實的工作;其次中國需要放棄GDP主義，不要只貪求經濟發展的速度，而更加注重GDP的質量，完善政府和國民、富人和窮人的利益分配。

中國希望以一種不亢不卑的態度，跳出“貨幣戰爭”的圈套，并向對手和全世界釋放信號:中國不愿卷入這場戰爭，貨幣只是交易流通的一種工具，并非所謂的武器。希望的是和美國在市場上做買賣，而不是搞政治對抗。但對方真要硬來，中國也絕不會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