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是一種謎

詩是一種謎。我說是一種，不是一個。謎有多種，詩是其中之一。譬如說謎語，那是娛樂性、游戲性的；而詩，則是審美性、欣賞性的。

詩不能實用。她在本質上是非功利的，是一種心靈的，精神活動的產物，并作用于人的心靈與精神世界。昌耀說：“藝術是靈魂的歌吟”：海子說：“詩，就是那把自由和沉默還給人類的東西”。“自由和沉默”，都屬于心靈與精神層面。在一個喧囂的物欲世界中，尤其如此。

我的理解，詩原本屬于個人的，是個人的心靈獨自。她的抒情與寫意，均由此而來。只是到了現代，才演變為一種社會性的文化產品以至文化商品，交流成為主要屬性，為讀者，為社會，為市場而寫詩，對于詩的清純度產生了很大影響，以至傷害。為任務，為發表，為稿費，為評獎，為迎合市場與讀者興趣所寫的詩，常會出現曲意逢迎，追逐時尚，甘做工具，或者粗制濫造，因襲模仿等弊端，這樣的詩，距離真正意義上的詩，遠矣。

還是回到真詩，或“原詩”。詩是語言的藝術，語言只是表達的工具，詩的本質，她的核心，即是那語言所傳達的詩人心靈深處的詩意。這一點至關重要。我所謂的“詩是一種謎”，恰是針對這一詩之核心、詩之本質的“詩意”而言。她是先于紙上的詩篇，甚至先于語言成型前便已隱然浮動或驟然出現于詩人的腦海，如一飄然而來的“浮舟”。所謂的靈感，便是人們給予她的一種稱謂。同然，她的產生源之于詩人對自然與社會，即現實生活的感受，是主體對世界的反應，不是一般的反應，而是詩性的反應，這便帶有強烈的個性化特征和審美色彩，正是這種成分，往往有其“偶然性”以至神秘性的色彩，由此產生的詩，往往會在部分讀者中引起朦朧、晦澀之感，“詩是一種謎”的所由出現，恰可從這里找到“根源”。曼德爾施塔姆在《詞與文化》中說：“是內在的意象賦予詩以生命”；“沒有一個字出現，但詩已經發出鳴響，回響的是內在意象，觸摸到它的是詩人的聽覺”。詩的內在意象，即詩意，是先于語言的一種模糊意念，她尋覓并依附予一種語言而成型。一句詩，一首詩。正是循此途徑而誕生的。

從詩的孕育構思到寫作過程，當然離不開語言，關于語言，博爾赫斯有一段話說：“語言的根是非理性的，有一種魔法的性質…，，詩歌試圖重獲那種古老的魔法，沒有固定的規律，它以一種躊躇的、大膽的方式運行，仿佛在黑暗中前進。詩歌是一種神秘的棋，它的棋盤和棋子像在夢境里一樣變幻。”而帕斯則告訴我們：“詩是將感情和思考聯合在一種旋轉中，聯合在一種有節奏的波浪中……”

從詩思的萌生，到語言的組合，詩都是以其獨特的方式進行著的。大師們從自身經驗提示給我們的這些箴言，或許可以幫助我們理解“詩是一種謎”的真諦。由于她的個人獨創性，在有些詩中出現難解之“謎”的現象，便是可以理解的了。古人云：“詩有可解，有不可解，不必解”；正是面對此復雜“現實”作出的明智告誡，它其實也是從側面告訴了我們，“詩是一種謎”，正是詩的不可否認的一種屬性，這當然也完全適用于散文詩。

戲劇講矛盾沖突，要有“戲”；小說注重人物與情節，告訴人一個故事：音樂以優美的旋律動人，畫則用色彩和畫面給人美感。詩呢?其生命力便在于詩意，在于詩性美這一關鍵點上了。上面，從詩思萌生的始發點上觸及了“詩是一種謎”這一命題，下面，想從其詩藝表現上，再作些補充。

在詩中，“謎”的提法有點陌生。“朦朧詩”的批判聲中，曾有“將詩寫得像猜謎一樣”的指責。其實“謎”未必便是貶義詞。或許，換一個提法叫“懸念”，如何?戲劇、影視和小說都講懸念，牽引你看下去。詩呢，詩以抒情為主，較少情節，也講懸念么?我以為詩中的懸念便是引導讀者進入詩美意象和意境的情緒流，似一條音樂的河流悄然伴你緩緩而行。詩是詩人與讀者之間的一座橋，通過這座橋實現了詩美境界的共同進入與領悟。海子說：“詩，要求于人的不是理解，而是對于沉默和迷醉的共同介入。”讀詩如同“對飲”，先需“沉默”，即從喧囂的俗世紛擾中走出。才可能共同進入詩境的“迷醉”。一杯酒、茶或咖啡，都可以品出點味兒來，白開水便不行。詩人給讀者的應是有詩味的酒、茶或咖啡，而不是直白淺顯毫無詩意的“白開水”。

詩貴含蓄，這是中國古典詩學的一個傳統命題，比、興、象征、隱喻，無不是“含蓄”的一種表現手法，現代詩的變形、通感、講求意象，更是如此，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所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所謂“象外之象”“弦外之音”，似乎都在制造著“懸念”，“曲徑通幽處”，不是直白地說出來。詩人孔孚說：“詩是隱藏的藝術”，他的詩學觀的核心，便是一個“隱”字。隱就是將詩意隱干詩外，讓你“思而得之”，從而獲得一種審美的快感。“不直說、不說盡，是會出詩意。但不說出來，就會更好。隱藏到象之外，暗示，讓人發揮主動性，一點一點去猜。會更有意思。”孔孚如是說。我想，懂得了詩的這些由來已久的詩學觀，對“詩是一種謎”的提出，便不會有突兀之感了，而我之所以提出此說，則是由于看到當下詩壇上，有些詩寫得過于淺顯直白，詩味寡淡，便想以此說提醒一下詩意追求的重要性，如此而已，豈有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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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明德新著《國歌》由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這是一部史詩性長篇散文詩。全詩圍繞中國從無國歌到誕生真正的國歌，重點突出國歌產生的歷史背景、創作過程、傳唱經歷及不同歷史時期所產生的影響，結合國歌詞曲作者曲折的人生經歷，緊扣國家與民族的命運。展示了“民族危難國歌低沉，國運昌盛國歌嘹亮”這一主題，該詩同時由湖南教育音像電子出版社出版DVD版《國歌頌》，朗誦者：瞿弦和、張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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