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動作

薛小玲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和二哥去城里的大哥家。大哥沒在家,雖然大嫂也是熱情款待,但是看著光潔的地板、精致的家具,我還是心生惶恐,再加上那時大哥剛結婚,看著大嫂一舉一動都高貴優雅,讓我不由自主地自慚形穢。終于捱到要走了,大嫂出來送我們,到了路口,二哥讓她止步,大嫂說以后要常來玩的話,我也只是慌慌地答應著。我走了幾步,轉身看,她還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我們。二哥揮揮手,我們又繼續前行,再回首看,嫂子還站在那兒。我非常感動,也解下圍巾,大幅度地揮動。那一刻,我覺得和這城里的女子親近了好多。

從那以后,我仿若中了邪一般,每當家里的客人要離去的時候,我都主動地送出好遠,目送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才戀戀不舍地回去。這個我自以為很溫馨,也能給人帶來溫暖的習慣保持了多年,只是在歲月的流逝中慢慢地被異化了。

成年以后,我也在城里安了家,住上了高樓,卻發現,和我原來想象的不同,鄰里之間猶如陌生人一樣。有客人來訪,主人只是在家門口禮貌地相別,甚至連客人走下樓梯的時間都不耐煩等待,就“砰”地一聲關上門,即使連輕輕關上門的動作好像都不屑于去做。剛開始的時候,我頗不習慣,覺得人和人的關聯就在這關門聲中遠了好多。可是時日一長,我便被同化,也習慣了不再下樓送人;習慣了站在客廳門口說著虛偽的話握別;習慣了不待客人走遠便冷漠地關門……

一次,我去拜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那是一位桃李滿天下的教師。我已經提前通過電話,沒想到的是,一進小區的大門,我就看到滿頭白發的老人站在秋風里,一問竟說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了,因為他們這小區面積雖不大,但地形復雜,他怕我找不到他的家,所以放下電話就下樓等著。握著老人那冰涼的雙手,我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了。告辭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我再三保證記住來時的路了,但和善的老人還是堅持著把我送到小區門口。我走得很遠了,第六感卻告訴我,背后的那雙眼睛還在目送我呢。我忍不住回頭,果然,在昏黃的路燈下,老人還是如我告別時的姿勢,身子努力前傾,一只手還在向我揮動。那一刻,我這顆已經冷漠了很久的心瞬時盛滿了柔柔的東西,那種久違的感動又一次打動了我的心……

(編輯/木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