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茶桌店

鄭進耀

臺北茶桌店老板娘鄭雅玲說，有個70歲的客人，插著鼻胃管也要來店里喝茶。聽者接話：“這么老啊。”鄭雅玲馬上打斷他：“老?你旁邊那個98，再隔壁的那個90，這里客人平均75歲。”

茶桌店俗稱老人茶館，有些經營不善的，便改成小姐坐臺的“清茶館”或是兼作簽賭站，純喝茶的在臺北不超過5家。這家店原是鄭雅玲的公公開的，她一直在店里幫忙，公婆都過世，就剩她一人獨撐了。這是一個提供聊天喝茶的場所，同時也是社區的信息交換中心：每到地震天災、選舉的時候，店里就擠滿人聊天、交換信息；哪家有喜事，哪家有人“走了”，紅白帖就放在店里，大家來拿。

可是這個昔日信息交流中心，現在看起來比較像老人托育中心。這些老人家都是傳統大男人。小孩怕他們，連外傭都不敢跟他們說話，來這里才找得到人講講話、看看人，日子比較好過。所以，有人行動不便了，還是堅持要外傭推著輪椅過來。連臺風天鄭雅玲沒開店，還會被這些老人家罵。

由于老人多，鄭雅玲一路看著他們變老，除了泡茶之外也多了其他“外務”：有青光眼的老人看不到路，要帶他去街口搭計程車；也有叫她幫他寫存款單；還有腰彎不下去，要她幫他剪腳指甲的……她偶爾還要提醒老人家要小心詐騙電話，可是那些很愛聊天的老人，大概是平常太寂寞沒人跟他聊天，竟然每次詐騙電話打來，他就是硬要跟人家一直聊下去。

時間原本是不值錢的，所以才有用來聊天、打發時間的茶桌店，但一轉眼，老客人在彼此的臉上發現了皺紋，共同的老朋友一個一個走了，救護車從店門口呼嘯而過，一位老客人悠悠吐出一句：“聽得真刺耳哪!”原來時間也是無情的。

(編輯王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