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自己的英雄——讀楊利偉《天地九重》有感

文/月 飛（65553部隊）

楊利偉也出書了？！

見多了影視、歌舞、體育類明星所謂的“大作”、“巨著”，見慣了他們的自吹自擂、無中生有，以及某些娛樂小報的煽風點火、無聊炒作，難免讓人對這種跟風一般的“名人出書熱”由驚奇轉(zhuǎn)向厭倦、失望。盡管楊利偉六年前一飛沖天的英雄壯舉至今還縈繞于懷，“中國第一、世界罕見”地由航天員揭密首次飛天之旅頗為吸引世人眼球，但說實話，當厚厚的一本《天地九重》擺上案頭，筆者卻并未產(chǎn)生先睹為快的獵奇沖動。而是疑惑，楊利偉難道也“媚俗”地寫起了書？他還是那位“航天英雄”嗎？尤其看到封面上 “時代英雄談人生”這個宏大主旨之時，更是心緒復雜：我們選樹、宣揚的不少典型都擺脫不了“流星”的宿命，而楊利偉，他昔日頭頂上燦爛的星光將會在這本書發(fā)行之后黯然失色還是魅力依舊呢？

這就關乎一個核心問題：作為“中國飛天第一人”，作為國家、民族一段重大歷史的親歷者，楊利偉的寫作技巧是否高超，文筆是否優(yōu)美，故事是否精彩倒在其次，重要的是他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是否真誠與負責，所述重點史實能否經(jīng)受住歷史檢驗和讀者推敲，所講成長經(jīng)歷是否能引起情感共鳴和行為自覺。而這，恰恰是傳記類礪志作品是否具有感染力和生命力，主人公是否具有可信度和可學性的關鍵所在。

翻開書卷，疑竇頓消。楊利偉在《天地九重》中以9章73節(jié)25萬字的篇幅，真摯坦率地講述了自己如何由一個懵懂學子成為遵規(guī)守紀的合格軍人、優(yōu)秀的戰(zhàn)斗機飛行員、首位問鼎蒼穹的中國人的人生經(jīng)歷和成長感悟，真實詳盡地回顧了自己以及身后的航天人群體為飛天夢想插上騰飛翅膀所付出的艱苦卓絕的努力。不僅滿足了我們對其飛天之前的隱秘生活、飛天期間的太空生活、飛天之后的名人生活等諸多好奇的愿望，更讓我們看到了中國的飛天之路遠非一蹴而就、青云直上式的奇跡，而是一代代航天人一步一個腳印地艱苦奮斗，一個多系統(tǒng)多人員親密配合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同時，本書還讓我們分享到了作為軍人的楊利偉對國家、人民、理想、信念、使命、責任、機遇、奉獻等的個性化解讀，作為男人的楊利偉對親情、愛情、世情、友情、成敗、苦樂、生死、名利等的真實性體悟。

掩卷感覺，楊利偉就像日常生活中熟悉的一位鄰桌同學、同班戰(zhàn)友。他曾調(diào)皮搗蛋地拿著彈弓打碎鄰居家的玻璃，也曾在隊列里扭頭緊盯路過的女兵，他曾因長跑拖后腿長期被列入攻關隊行列，也曾為工資待遇不如轉(zhuǎn)業(yè)到民航的戰(zhàn)友而產(chǎn)生思想波動，他曾遭遇空中停車的險情臨危不亂，也曾面對紛至沓來的鮮花掌聲茫然無措，他曾懷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慷慨出征，也曾遺憾地告訴國人在天際他沒有看到長城……除了這些，我們看得更多的則是他對飛行事業(yè)的孜孜以求，對訓練標準的精益求精，對名利生死的泰然自若，對國家社會的感恩之心……俯拾書中那些真實細節(jié)折射出的人格魅力，還原出一個重情重義、有血有肉的真實楊利偉。原來英雄并非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而是一個也有缺點不足的優(yōu)秀凡人。管窺楊利偉成人成才的成長軌跡，給人以諸多啟示：雖然成功之路不可復制，不是人人都能像他那樣成為“航天英雄”、“時代英雄”，但人人都可通過努力成為本職崗位的英雄，成為自己的英雄。基于此，筆者有意從書中提煉出幾組關鍵詞，擷取出幾件真實事，或許有助于更好地鏡鑒和燭照我們的人生道路。

志向·志氣——去做你喜歡做的事

記得有一首頗有哲理的歌詞：“林間有兩條小路都望不到頭，我來到岔路口佇立了好久，一個人沒法同時踏上兩條征途，我選擇了這一條卻說不出理由……”小時候的楊利偉就曾為兩個志向糾結(jié)。看多了《鐵道游擊隊》和呼嘯而過的真實火車，萌生了當火車司機的想法，后來又因經(jīng)常和小伙伴們在家鄉(xiāng)綏中縣城的海軍某機場觀看飛行、跳傘、玩訓練器械，機場上方的天空又成了他久久注目的地方。

在那個把考大學、捧“鐵飯碗”當成唯一出路的年代，正念高二的成績還不錯的楊利偉毅然作出參加空軍招飛考試的決定——這多少顯得有些另類。感謝他身為知識分子的父母思想的開明，也佩服少年楊利偉敢為自己做主的志氣，一旦覺得自己和藍天有緣，便把“當飛行員”當成矢志不移的夢想追求。最終，他踏進空軍第八飛行學院的大門，并一步步地朝著王牌飛行員的夢想抵近。

很難說一個人童年的生活環(huán)境和情趣愛好會與多年后從事的工作有必然聯(lián)系。但可以肯定的是，若能有緣從事自己年幼時夢寐以求的職業(yè)，一定是件很有成就感和幸福感的事情。正如楊利偉所言：“你要讓你的愛好與事業(yè)目標盡可能一致，有情感的內(nèi)因起作用，更容易促使你事半功倍地達到成功。”遺憾的是，生活中的我們，往往容易在樹林里迷失方向，找不到那條屬于自己的路。這個時候，從自己喜歡做的事做起可能就是條終南捷徑。

堅毅·堅守——堅持不懈地向目標奮進

當飛行員，當戰(zhàn)斗機飛行員，當航天員，當首飛航天員，在楊利偉看似越飛越高的飛天之路上，其實面臨著諸多不為人知的坎坷與挫折。

1992年可謂楊利偉的人生低谷，先是遇到“強五”戰(zhàn)機“空中停車”，經(jīng)歷差點機毀人亡的驚險，緊接著是碰到部隊精簡整編，面臨進退走留的選擇；調(diào)到新單位后，迎接他的又是必須由強擊機改飛不熟悉的殲擊機，以及駐地偏僻家屬無法安置等難題。在事業(yè)和生活的雙重壓力下，不少飛行員選擇了轉(zhuǎn)業(yè)。楊利偉經(jīng)過一番強烈的思想斗爭之后還是決定留下，他說：“時常夢見自己被停飛了，醒來后有種想流淚的難過。飛的夢想一直支撐著我，為了熱愛的飛行事業(yè)，頂著壓力也是要堅持的。”

在楊利偉執(zhí)行首飛任務的2003年，更是世界航天界的多事之秋：美國的“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機返回時爆炸解體，7名航天員遇難；俄羅斯的“聯(lián)盟號”飛船返回時偏離落點400公里；巴西的運載火箭在發(fā)射場爆炸，星箭無存，21人遽然喪生……飛還是不飛？楊利偉并非不知道飛行的辛苦與危險，但他和他的戰(zhàn)友選擇了堅持：“身為軍人，本身就準備奉獻和犧牲。存在風險是載人航天的正常現(xiàn)象，我不會動搖。”

人生之路，關鍵的也就那么幾步。我們不妨設想，倘若沒有這份執(zhí)著、堅毅，沒有這份百折不撓、堅持不懈的堅守，楊利偉還能千里挑一地被選拔進14名航天員隊伍之列嗎？還能在飛天路上走得更遠，飛得更高嗎？難怪楊利偉慶幸自己在面臨一個個拐點時沒有選錯方向。

光榮·光環(huán)——善于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

在部隊流行這樣一句話：給你任務，就是給你信任、給你榮譽。

楊利偉等人無疑就是幸運的時代寵兒。因為隨著國力的增強和科技水平的提高，一度中斷的航天員選拔在上世紀90年代應時而生。第一代航天員將有機會去實現(xiàn)中華民族千年的飛天夢想！然而，機遇只垂青那些有準備的人。歷史會把這一光榮而又艱險的重任賦予誰呢？

客觀地講，剛選拔進航天員隊伍時，楊利偉并不是最突出的一個。一大半人年齡比他小，學歷比他高，甚至是雙學士，楊利偉只有大專文化，數(shù)學和英語都是弱項。不服輸?shù)膫€性讓楊利偉從起跑線處就鉚上了勁。在他看來，最有希望的成功者，往往不是才干最出眾的人，而是能堅持到最后一秒的人。5年時間里，他幾乎沒有在上半夜睡過覺；密密麻麻的圖表和鍵鈕印在腦海，比自己的手紋還熟悉；隨便說出艙里的任何設備的名稱，他能馬上想到它的顏色、位置、作用及操作規(guī)程……尤其是在14名航天員均踏過58級 “天梯”（58門課程）后，楊利偉更是意識到：要想受領這個千載難逢而又稍縱即逝的光榮任務，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于是，他穩(wěn)扎穩(wěn)打，更加注重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件小事、每一場考核。從14人到5人，再到3人，再到1人，楊利偉在超越自我的同時也超越了別人，最終在煉獄式的考核和白熱化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拿到了問鼎蒼穹的入場券。

歷史將永遠銘記這一刻：2003年10月15日9時，中國成功發(fā)射第一艘載人飛船“神舟五號”。 2003年10月16日6時23分，隨著航天英雄楊利偉駕“神舟”平穩(wěn)著陸，中華民族的飛天夢終于成真，中國成為繼前蘇聯(lián)和美國之后第3個將航天員送上太空的航天大國。具有象征意義的是，飛船著陸時間正好是當天天安門廣場國旗升起之時。從此，楊利偉的名字與“萬戶升天”、“嫦娥奔月”等美好傳說一道在歷史星空亙古流傳。

每當回憶起那輝煌時刻，楊利偉都會不無感慨地說：“機遇是一個長相奇怪的動物，它的腦袋只在前面長頭發(fā)，后面沒有。也就是說，當機遇迎面而來的時候，只能抓前面的頭發(fā)，一旦溜走，就無從下手了。”

知恩·知責——常懷一顆感恩之心

楊利偉出名了。鮮花、掌聲、榮譽，接踵而至；重金請他代言、出書、做廣告，誘惑重重。如何看待名利，如何看待榮譽，成了測試一個人人品素質(zhì)的試金石。

楊利偉是謙遜的。他說：“14個航天員都具備獨立執(zhí)行航天飛行任務的能力，換作是他們一樣能完成任務。”“航天英雄這個稱號不僅僅是授予我的，它代表了一個群體，代表了一個大事件，代表了民族的一種精神，我本人只是一種象征符號。”

楊利偉是低調(diào)的。參加的活動除了報告會，更多的是與公益事業(yè)有關的活動，而且不管什么活動，都沒有傳說中的出場費，始終保持了一名軍人的本色。更多的時間，則是與載人航天七大系統(tǒng)的專家一道座談，整理太空之行的記錄，回憶過程，補充數(shù)據(jù)，描述自己的生理感覺和心理變化，提出意見建議，并將首次飛天的經(jīng)驗以及教訓向戰(zhàn)友傾囊相授。

楊利偉常懷一顆感恩的心。他把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妻兒的伴侶之情、戰(zhàn)友的手足之誼、組織的培養(yǎng)之功時刻地記在心中。通覽全書，如果把第六章“太空一日”看成本書最為吸引眼球的一幅精美畫卷，那么第八章“我的高天厚土”則是本書最為觸動心靈的一場小夜曲協(xié)奏。鐵骨柔情的楊利偉飽蘸深情的筆墨，讓情如大山厚重的父親、愛似長河蜿蜒的母親、宛若平常一首歌的妻子、未來不是夢的兒子，還有親如手足的戰(zhàn)友溫情脈脈地登場。親情、愛情、友情在書頁里合奏出了一首動人心弦的樂章。

我們還欣慰地看到，楊利偉更是一個清醒的夢想者。在榮譽面前，不僅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還知道自己肩負的責任，下一步要做什么。“自加加林以來，世界上已有數(shù)百位航天員遨游太空，我只是一個后來者。”“與美國、俄羅斯等國家相比，我國的航天事業(yè)才剛剛起步，迎頭趕上，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楊利偉深知，作為一名軍人、一名航天員，一刻也不敢也不能懈怠。即便如今肩頭綴著金燦燦的少將肩章，擔負著領導職務，他仍和其他航天員一道，每天堅持著高強度訓練，甚至渴望著有一天再次飛回藍天。這份對夢想的執(zhí)著和堅守，讓人怦然心動，就像春天的一株草，時刻充滿著一種蓬勃向上的張力。

（“時代英雄談人生”系列叢書之《天地九重》/楊利偉著/解放軍出版社/定價：36.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