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娟
(山東藝術學院學報編輯部,山東濟南 250014)
荒謬并幸福著①
——過客與莫爾索的精神對話
杜 娟
(山東藝術學院學報編輯部,山東濟南 250014)
荒謬是一種感受,一種體驗與氛圍。面對荒謬,魯迅和加繆實現(xiàn)了一次超越時空的對話。他們都主張直視生存困境,并付諸反抗的行動去賦予世界以意義。通過比較《過客》與《局外人》中主人公荒謬的生存意蘊,從而更加珍視生命中的每一天。
過客;莫爾索;荒謬;反抗
一個困頓倔強、眼光陰沉的過客永恒地走著通往墳墓的道路;他無法停息,因為無窮無盡的前面有聲音在催促他,叫喚他,使他息不下……
一個生活中默默無聞,生活節(jié)奏單調(diào)枯燥的小職員,一切對他都毫無意義。莫爾索仿佛是自己生命的局外人,他的生命為其心靈所容納,卻不為社會所接受。他孤獨地走向死亡,然而在臨刑的前夜,他堅信自己是幸福的……
魯迅筆下的過客與加繆筆下的莫爾索都是反抗荒謬的英雄。生命的旅程不是由希望支撐,主人公似乎完全洞悉自己無可逃遁的痛苦與劫難,但恰恰是這種對荒謬的洞悉與反抗使他們創(chuàng)造了生命的意義。而這也成為魯迅與加繆在文學視線中的聚合點。
“文學作品通常是一種難以表達的哲學的結果,是這種哲學的具體圖解和美化修飾,但是,作品只是由于受到這種哲學的暗示才成為完整的”。①[法 ]加繆:《西西弗的神話》,杜小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 132頁。誠如加繆所說,在其小說《局外人》中,莫爾索身上便體現(xiàn)了荒謬的生存哲學。《局外人》通過莫爾索孤獨的個體心理和體驗充分展示了人與外在世界的荒謬關系。
在世人眼中,莫爾索是不可理喻的。面對喪母、戀愛、升遷……這樣一些人生旅途上的重大問題,卻采取一種無所謂的、麻木不仁的態(tài)度。莫爾索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意義,沒有生路。母親的死對莫爾索來說沒有意義,他在向老板請假時說,媽媽的死“這不是我的錯兒”,“安葬媽媽是在昨天而不是在今天,這并不是我的錯”。②[法 ]加繆:《加繆中短篇小說集》,郭宏安譯,外國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 14頁,第 31頁。從莫爾索身上,我們看到社會中人的困惑與自然人本身的心靈規(guī)則,“生活是無法改變的,什么樣的生活都一樣”。而這種看破紅塵的思想反映的正是一種生存哲學——“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改變我的生活。仔細想想,我并非不幸。我上大學的時候,有過不少這一類的雄心壯志。但當我不得不輟學的時候,我很快就明白了,這一切實際上并不重要”。③[法 ]加繆:《加繆中短篇小說集》,郭宏安譯,外國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 14頁,第 31頁。文本的話語蘊含深刻的含義:在這個荒謬的世界上,或許人應該自覺地感到人生難以獲得有意義的形態(tài),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但是,荒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
在魯迅的寓言劇《過客》中,我們便看到面對虛無與絕望時富于個性的選擇。過客處于這樣的境遇:“回到那里去,就沒一處沒有名目,沒一處沒有地主,沒一處沒有驅逐和牢籠,沒一處沒有皮面的笑容,沒一處沒有眶外的眼淚。”①魯迅:《野草》,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 29頁。于是,拒絕、棄去,尋找出路,然而前去的地方卻是墳!存在注定是作一個過客,既不知道從哪里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于是過客選擇艱難地走在“似路非路”的路上。
莫爾索是生活于荒謬之中的人。“起床、公共汽車、四小時辦公室或工廠里的工作。吃飯、公共汽車,四小時的工作,吃飯、睡覺,星期一二三四五六,總是一個節(jié)奏”。②郭宏安:《與薩特有關的兩位作家介紹》,柳鳴九:《薩特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 484頁。這便是莫爾索與現(xiàn)代人共同吟唱的生活詠嘆調(diào)。莫爾索的生活是平庸、灰暗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籠罩著虛偽的面紗。“我和他人之間的距離,有如一顆星與另一顆星之間那樣遙遠”。文本一方面顯示出主人公人生意蘊與社會現(xiàn)實脫節(jié)后的空乏、虛無;另一方面也揭示了莫爾索存在主義的悲劇性。莫爾索寓言式的生活則印證了加繆在《西西弗的神話》中書寫的人與世界的荒謬關系,即“荒謬產(chǎn)生于人類的呼喚和世界的無理性的沉默之間的對立”。③[法 ]加繆:《西西弗的神話》,杜小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 165頁,第 79頁。
同樣,魯迅筆下的過客在痛苦與荒謬中長期跋涉。他從一種惶惑走向另一種惶惑,從一種矛盾走向另一種矛盾:生活與世界的復雜性,把握世界的內(nèi)在矛盾性,心靈深處的虛無與荒謬……這一切都沒有銷蝕他前進的勇氣。過客從記得的時候起,就只是一個人,承擔著全部的重負。過客說:“我只得走。……我憎惡他們,我不回轉去!……我不愿看見他們心底的眼淚,不要他們?yōu)槲冶?”渴望苦難,奔赴苦難,是出于絕望、荒謬的驅使,出于存在的沉思性焦慮。可以看出,“我”(過客)既不知道自己是誰,從何處來,到何處去,只是處于一種機械的“走”中,從而有了海德格爾所說的“被拋入世界”的體驗。“當‘我’被置入這個身體,這個性格,這個歷史場面,宇宙中的這個位置,這個屬于‘我’的機械運動中時,‘我’既未經(jīng)征詢,亦未經(jīng)自己同意。因此‘我’的存在本身便具有荒謬的意味”。④汪暉:《反抗絕望——魯迅及其文學世界》,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 165頁,第 169頁。
解讀《過客》與《局外人》,我們窺見了彌漫于文本中的悲涼氣氛。在寓言式的荒謬背景下,感受到過客與莫爾索的悲劇性存在,洞悉到荒謬的生存哲學下透視出的深刻與凝重。
如果說生命的流逝意味著死亡,那么人與死亡便有一種持續(xù)不斷的聯(lián)系,生命無非是一種“趨向死亡的存在”。可以說,“人類對永生的渴求與生存有限性之間的絕緣,是人生對其構成本體的‘憂慮’的奮斗的徒勞之間的破裂。偶然、死亡、生命和真理之難以證明的多元論,以及現(xiàn)實的無法理解——這些都是荒謬的極端”。⑤汪暉:《反抗絕望——魯迅及其文學世界》,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 165頁,第 169頁。如果說死亡是人類反省自身及其與世界關系的窗口,那么在過客與莫爾索身上所體現(xiàn)的荒謬與死亡意識則彰顯了魯迅和加繆對生命形態(tài)和生命意義的思考。
在《過客》中,我們看到這樣一幅畫面:一日的黃昏,從寂寞荒蕪的曠野上,走來一位飽經(jīng)風霜而又從未屈服停步的過客。他身邊一無所有,“黑須,亂發(fā),黑色短衣褲皆破碎,赤足著破鞋,肋下掛一個口袋,支著等身的竹杖”。他走了許多路,“腳早經(jīng)走破了,有許多傷,流了許多血”。⑥魯迅:《野草》,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 30頁。但是,仍不肯停息地向前走去,雖然前面是不可挽回的歸宿——墳。墳否定了走的意義,荒謬在“走”與“死亡”之間得以顯現(xiàn)。命運迫使過客以走的方式與終局奮斗,但奮斗意味著靠近終局,而不存在超越的可能。如果說悲劇的失敗是選擇的時機、方式限制了選擇,那么荒謬則意味著無論在什么條件下,以何種方式選擇,都無法改變失敗的命運,“荒謬以死亡收場”。過客的選擇是悲劇性的,但更具荒謬的性質(zhì):休息、走、死亡,無論選擇哪一種,結局都無法扭轉。
然而,過客在此過程中,實現(xiàn)了自己生命的意義。過客的全部快樂或許就在于此,他的命運是屬于他的,他的路由他自己選擇,這是他應付的代價,但過客的努力永不停息。
死亡是永恒的,生存卻是有限的,這種永恒與有限之間的差異,決定了荒謬的存在。正如加繆所說:“荒謬……取決于人的對立面——死亡。”⑦[法 ]加繆:《西西弗的神話》,杜小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 165頁,第 79頁。生命與死亡這種遙遠而又接近的狀態(tài)正是荒謬。小說《局外人》中,莫爾索找到了合適的話語,闡釋了他對人類生存無法逃避的荒謬。“在我所度過的整個這段荒誕的生活里,一種陰暗的氣息穿越尚未到來的歲月,從遙遠的未來向我撲來……他人的死,對母親的愛,與我何干;既然只有一種命運選擇了我,而成千上萬的幸運者都同他一樣自稱是我的兄弟,那么,他所說的上帝,他們選擇的生活,他們選中的命運,與我何干?……其他人也一樣,有一天也要被判死刑”。⑧[法 ]加繆:《加繆中短篇小說集》,郭宏安譯,外國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 88頁。在莫爾索看來,人們的生活方式和所做的選擇都毫無意義,因為死亡遲早會來。也就是說,“死亡是人類存在的盡頭,不管是人還是有
意識的存在。如果確有天堂或地獄之類的來世,那么,一個人今生的行為可能會對來世具有意義”。①[美 ]理查德·坎伯,《加繆》,馬振濤,楊淑學譯,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 49頁。但是,莫爾索也否認了神或來世的思想。
或許正因為死亡同生命價值和意義緊密相關,加繆安排了莫爾索被判死刑作為小說的結局。《局外人》中因為母親去世沒有悲痛的莫爾索的死亡,震撼著讀者的心靈,而加繆則通過小說告訴我們,死亡是莫爾索的必然結局,因為他是“局外人”。莫爾索被判刑后,便思考著死亡問題。他意識到死亡,但對死亡非常漠然。“誰都知道,活著是不值得的”。“反正總是我去死,現(xiàn)在也好,二十年后也好”。“假如要死,怎么死,什么時候死,這都無關緊要”。②[法 ]加繆:《加繆中短篇小說集》,郭宏安譯,外國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 83頁,第 89頁。而當死亡來到他身邊時,莫爾索清醒了,精神復蘇了,“因為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滿天星斗照在我的臉上,田野上的聲音一直傳到我的耳畔。夜的氣味,土地的氣味,海鹽的氣味,使我的兩鬢感到清涼”。③[法 ]加繆:《加繆中短篇小說集》,郭宏安譯,外國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 83頁,第 89頁。在此,加繆告訴我們,荒謬導致死亡,但人不能僅停留于荒謬,人要認識到死亡與荒謬。從這個意義上說,或許直面當下,就成為最有意義的人生行為。因此,荒謬的人只追求現(xiàn)在、今天的幸福。這就是荒謬的人的激情。
過客與莫爾索的存在是荒謬的,死亡深深地烙印在他們的心中。然而,透過過客與莫爾索的精神對話,我們感受到的不僅是悲哀與荒謬,更是人生的悲壯與生命的精彩。我們仿佛聽到一個無法拒斥的聲音在荒原曠野游蕩,這聲音與來自地中海的呼喚達到一種共鳴。
意識到荒謬,意識到死亡與生命過程的持續(xù)聯(lián)系,意識到這個冷漠的世界對自身的限制,個體便置于深刻而徹底的荒謬境地。然而,荒謬對于魯迅和加繆來說“僅僅是個起點”,令他們感興趣的“不是發(fā)現(xiàn)荒謬,而是從其中引出的結果和行動準則”。④袁澍涓,徐崇溫:《卡繆的荒謬哲學》,遼寧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 84頁。
如果說荒謬是真實的,那么對荒謬的反抗作為一種生存態(tài)度則賦予孤獨、荒謬的個體以意義。魯迅筆下的過客形象便是一個面向虛無進行絕望抗戰(zhàn)的硬漢。未知前途卻偏要走,知其不可為而偏要為之,不計成敗,不避虛妄。對于過客來說,仿佛唯一的選擇只能是向前走。雖然走向的是墳,但生命總得走去;雖然走向的未來仍是黑暗,也決不能回到過去的黑暗中去。過客拒絕他人心底的眼淚和悲哀,也拒絕了小女孩施舍的布,而是將自己的命運完全承擔下來,孤獨地前行。而過客在荒原行走的過程也是一種生命的行程,他面向虛無悲壯地、決絕地、義無反顧地往前走,于是走出他人生的全部意義,給讀者留下寶貴的精神啟迪。
同樣,在加繆筆下,我們看到局外人莫爾索在臨刑前的清醒,這清醒是對荒謬的清醒,對不合理的世界提出的抗議。誠如加繆所說:“人活著,就是使荒謬活著。使荒謬活著,首先就是正視它。”人生的意義存在于正視荒謬基礎上對荒謬的反抗之中。人生的目的不是預先確定人生有什么意義,窮盡現(xiàn)在——不欲其所無,窮盡其所有,“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⑤[法 ]加繆:《西西弗的神話》,杜小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 166頁。可以說,人生的目的就是增加生活經(jīng)驗,而人生的意義則存在于對荒謬的反抗中。
對于人生的荒涼與虛無,魯迅先生有獨特的體驗,因此有“惟‘黑暗與虛無’,乃是‘實有’”的警句。但面對“黑暗與虛無”,魯迅沒有因此墮入悲觀與遁世,而是明確宣布“偏要向這些作絕望的抗戰(zhàn)”。可以說,過客的形象深深地打著魯迅自己心境的烙印,閃爍著他求索革命路程的光輝。過客作為一個承受孤獨與痛苦的反抗者,他以自己堅強的意志走向墳墓。“墳”既是生命的極限,也是生命的界限,生命的完美不是通過無限地獲得所能擁有,恰恰因為生命擁有“墳”才獲得圓滿。過客超越“墳”而獲得“生的光芒”。雖然時時感到“有聲音常在前面催促我,叫喚我”,但呼喚對過客來說,不是空洞的精神許諾和自我安慰,不是對于一種未來生活的美妙設想,而是自愿地面對自我與世界的無可挽回的對立和分離的執(zhí)著態(tài)度,是確認了自我的有限性和世界的荒誕性之后的抗戰(zhàn)——絕望的抗戰(zhàn)。⑥汪暉:《反抗絕望——魯迅及其文學世界》,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 172頁。其實,魯迅正是在人生的掙扎、困擾、死亡的威脅、悲劇性狀態(tài)中體會到生命的存在與意義。正如王乾坤在《魯迅的生命哲學》中所說:“人要真實地,有尊嚴地活著,那就是不僅要順從動物肉身的自然之則,更要順從人的自然之則,接受絕望,反抗絕望,‘不顧非存在這一事實而對存在進行自我肯定’。這樣,‘天人合一’,‘自然’就不只是人與外在世界的無差別的統(tǒng)一,應該被表達為人通過反抗絕望而顯現(xiàn)自然,去澄明自身,去構成自己。”①王乾坤:《魯迅的生命哲學》,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 195頁。
反抗也是加繆生存哲學的核心內(nèi)涵。反抗是一種奇特的愛的方式,是生活動態(tài)本身,否定它就等于放棄了生活。加繆認為,反抗需要的是適度、均衡,而這是合乎地中海世界傳統(tǒng)的。在《局外人》中,莫爾索臨刑前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面對著充滿信息和星斗的夜,我第一次向這個世界的動人的冷漠敞開了心扉。我體驗到這個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愛,我覺得我過去曾經(jīng)是幸福的,我現(xiàn)在仍然是幸福的。為了把一切都做得完善,為了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獨,我還希望處決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來觀看,希望他們對我報以仇恨的喊聲”。②[法 ]加繆:《加繆中短篇小說集》,郭宏安譯,外國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 90頁,第 89頁。由此看出,莫爾索面對荒謬與死亡也絕不茍且偷生,決心直面死亡,從而在反抗荒謬中堅持他隨遇而安的生活準則。莫爾索寧可讓人們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憎恨自己,也決不在精神上與荒謬的現(xiàn)實妥協(xié)。
正如加繆在《西西弗的神話》中對荒謬的闡釋,荒謬伴隨著人生,所以人生就應該正視荒謬,反抗荒謬。唯有對荒謬的反抗,才能顯示出“生存的偉大”。莫爾索正是在感受到現(xiàn)實的荒謬后,擺脫了被動,放棄了模糊,明確地對荒謬表示了“不!”,以接受荒謬所給予的死亡的不妥協(xié)態(tài)度,自覺地走上反抗荒謬的道路。在此意義上,或許莫爾索成功地達到生活無憾的境界。對他來說,重要的是感官意識層面上的世俗生活,他不渴求宇宙的統(tǒng)一性和可理解性,不需要將現(xiàn)在同過去和未來聯(lián)系起來。他感覺這個世界如此像他自己,這使他感到幸福。在加繆看來,沒有任何一種命運是對人的懲罰,只要竭盡全力去窮盡它就應該是幸福的。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過客與莫爾索的生存環(huán)境及命運是荒謬的,但他們正視并藐視荒謬的命運,由于精神的超越而感到幸福。在這個意義上,誠如加繆曾說:“這個世界并不合情合理,”但重要的是“人在這個混沌不清,有限的世界里獲得了他自身命運的意義”,因為“幸福與荒謬是同一大地的兩產(chǎn)兒”。③[法 ]加繆:《西西弗的神話》,杜小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 159頁。過客與莫爾索的形象是值得關注的,他們在抗爭的過程中張揚了生命的意志,展現(xiàn)了生命的潛能,讓生命煥發(fā)出悲壯的光輝。他們體現(xiàn)了人類反抗悲劇命運和荒謬現(xiàn)實的一種方式,人類又何嘗不是在運用這種方式反抗命運?
如果說荒謬的反抗并不意味著肯定希望,而是意識到無可挽回的結局后的現(xiàn)實選擇,那么在永不停息的反抗中也賦予反抗者的“現(xiàn)在”更為鮮明的意義。荒謬的反抗中同樣流溢著對生命的珍惜和緊迫感。過客拒絕過去,即是將對過去的回憶和對未來的展望納入現(xiàn)實的選擇;品味《局外人》中最后一段的幾行文字,“媽媽臨近死亡時,肯定感到解脫了,肯定想把一切再重新體驗一遍。任何人,任何人也沒有權利為她哭啼。我也是,我也想把一切再體驗一遍”。④[法 ]加繆:《加繆中短篇小說集》,郭宏安譯,外國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 90頁,第 89頁。簡單的韻文下掩飾著對生命的思索,不僅說明死亡可以使我們自由地“把一切重新體驗一遍”,更說明人在死亡時對生命的珍視。
正是在這一意義上,我們深刻感受到人類需要未來,需要終極關懷。人生不過是一種格局,生命的意義是人類生存的精神支撐,是人類自身在社會中安身立命之本,是人的精神家園。終極關懷與人類相伴相隨,永遠存在于人類執(zhí)著前進的征途上。
I106.4
A
1003—4145[2010]08—0059—04
2010-03-20
杜 娟 (1979-),女,山東藝術學院學報編輯部編輯 。
(責任編輯: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