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走進火車軟臥車廂起,我就沒給過林志玄好臉色看。
林志玄是我心底里對他的稱呼。真的,他長得太像林志玄了。也戴一副比較深度的眼鏡,下巴頜兒很尖,而且他們年齡相仿。
林志玄卻一直不太在意我的態度,將一應東西放到門上方的行李架上后,討好地沖我一笑:“行了,我的大公主,我們將在這節車廂里渡過十四個小時,有什么吩咐盡管對我說。”
我鼻子里輕微地哼了一下。對你說?你算老幾呀?別以為媽媽讓你陪我出來旅游,讓你幫助我戒除網癮,你一個通訊公司的小癟三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就可以對我頤指氣使了。你也許還不知道姑奶奶的厲害,這一路行程,我倒要讓你見識見識!
包間里的另兩個空位是一對老年夫婦,這會兒都沖我們友好地點點頭。
火車開動不久我就嚷著天太熱,把上身衣服脫得只剩下個吊蘭背心,兩只小兔子似的乳房晃得三個人有點不敢睜眼睛。
“不能吧?”林志玄終于開始犯起傻來:“軟臥車廂都安裝的空調啊!我去問問乘務員……”
我不置可否。他是否會與乘務員鬧個不亦樂乎,不在本姑奶奶的考慮范圍內。
當然,如果他們就此打起來那就更好了,誰讓他充當媽媽的幫兇了!
其實,他也比我大不了幾歲,但他好像業務很拔尖兒,就很受媽媽的器重,把他提拔到了中層干部崗位。我不知道此次旅游的創意是出自媽媽還是他,反正他們兩個人是沆瀣一氣,目的就是讓我徹底離開電腦。
可離開電腦,對于我簡直就是世界末日。我哭,我鬧,我不吃飯,最后氣得媽媽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臉上:“這事兒由不得你,必須給我走!”
我恨媽媽!真的,自從她和爸爸離婚后,她身邊的追求者就像蒼蠅似的沒斷過熱鬧,總是一撥接一撥,而媽媽對此也好像很得意。誰敢保證她沒跟其中的一兩個上過床,她那樣不自重干嘛還涎著臉來管我?
林志玄好一陣兒才回來,他告訴我說乘務員保證空調運轉正常,言畢去調試車窗上方的空調按鈕。我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氣氛有點尷尬。
我閉著眼睛回想著自己的過去,爬在墻頭等紅杏、今夜我陪你、我是靖哥哥……一個個閃動的QQ笑臉在我的眼前晃動,把我晃火了:
“熱熱熱!”我大吼起來,然后靈機一動煽擺起黃色超短裙來。我知道我的蕾絲花邊內褲一定會放出它應有的光芒。
果然,我看見林志玄的臉紅到了脖子根。那對老年夫婦的男士把手撫在了胸口上。
后來,那對老年夫婦去過道了,說是透透風。
我大笑,一個仰巴叉躺在了臥鋪上,干脆讓蕾絲花邊內褲完全暴露在林志玄面前。
結果,林志玄漲紅了臉,最終還是嘆息一聲也去了過道。
我沒來由的哭了起來。說實話,我真的很想念那些靖哥哥們。
晚上去餐車吃飯,我不顧林志玄的阻攔,把自己灌了個酩酊大醉。
于是第二天早起,我為沒能攪得他們睡不好覺有些后悔,便又從包里掏出衛生巾折疊起來。
三個人都把頭扭向別處,而我就那么翻來覆去地疊!
“馬上到敦煌了。”林志玄突然幽幽地說。
他的話讓我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我開始在心里又有了一個主意。
林志玄站起來收拾東西,我盯住他說:“我要去衛生間。”
林志玄想說什么,可他看到我手里的衛生巾又止住了:“那你快點兒。”
我白了他一眼。在乘務員關門之前,機智地把自己閃進了衛生間。
我關閉了手機,心里樂開了花。
十五分鐘火車重新發動以后,我開機給林志玄發了條短信:“親愛的傻哥哥,你安全地下車了吧?哈!祝你在敦煌玩得愉快。我將在終點站下車,旅游完了你放心地買票回家吧!拜拜。”
出了衛生間,我又在盥洗室給自己洗了洗臉,梳理了一下頭發,然后才慢悠悠地漫無目的地返回車廂。
結果在車廂盡頭,我看到了一臉怒容等在那里的林志玄!
下一站就是嘉峪關,林志玄不由分說拉我下了車,我一直想掙脫他的拉扯,但顯然這回他是真的生氣了,就是不撒手。
“你憑什么拉我々憑什么?!”我的叫嚷引起月臺上旅客的騷動。林志玄的臉上又現出尷尬。
“你鬧夠了沒有?”他正色地看著我:“別以為這個世界上就你是太陽,大家都得圍著你轉!為了幫你戒除網癮,你知道你媽媽不得不推遲一個商務談判,并讓我這個業務骨干抽出身來,專程陪送你,為的就是不讓你再走那條路,患上自閉癥!”
“那是她自作多情!”我有點心虛。
憤怒使林志玄的臉幾乎變了顏色:“她說她就你這么一個女兒,執意不讓我們坐飛機。她怕她讓我帶你看看敦煌,看看莫高窟,想讓你知道除了網絡,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們祖國的文化有多博大!她一直堅持沒有再成家,也是擔心你會離她更遠!”
“可是……”我哭了:“你有什么資格這樣教訓我?”
“因為……我也曾經是你這樣的人。”林志玄揚起了下巴頜兒。
我抬眼望著他,月臺上的人都變得模糊了,唯有他漸漸清晰可親起來……
(編輯 王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