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會選一個安靜的空間,捧一杯清茶、一本好書,用心體味淡淡的茶香和濃濃的書韻;有多少人,鐘情于貝多芬、肖邦、巴赫、莫扎特,一連幾個小時沉醉其中,物我兩忘;有多少人,會千里迢迢奔波,只為欣賞一場期待已久的畫展;又有多少人,愿意坐在黑漆漆的劇院,看完一場芭蕾舞劇,并久久地回味?
當我問這些問題的時候,很多人不屑,說:“沒興趣!”“這么老土!”“裝什么優雅清高!”
現代人很忙,忙著在殘酷的競爭中生存發展。一個下午并不足以提高藝術修養,卻有可能讓股票價格翻一倍;街頭巷尾充斥著震天響的流行音樂、網絡歌曲,每天都有年輕的帥哥靚妹出來亮相,刺激大眾的視聽神經;省下來的錢,要用來買“偶像”們的演唱會門票;家里有電腦,何必非趕到電影院去;至于印象派或后現代主義,不知道也不影響生活……我感到深深的悲哀。
在高速發展的信息社會,媒體和生活密切相關。它提供信息,提供消費,提供娛樂,提供多元化的選擇;它讓生活變得方便、快捷、多姿多彩。媒體的種種好處,讓我們相信它,依賴它,并在不自覺中受它的影響,改變著我們的思想、人生觀和價值觀。欣賞高雅藝術需要投入時間和精力,然而快節奏生活中的現代人白天神經處于高度緊張狀態,下班回家只想以最簡單的娛樂方式放松身心。藝術就在這種大眾消費心理的影響下逐漸讓位于通俗文化甚至低俗文化。
當今社會,究竟是媒體的素質低了,還是受眾的素質低了?報紙需要花邊新聞、小道消息才能有好的銷路;電視節目越是無聊低俗惡搞,收視率就越高;網絡上最沒涵養,最庸俗的人紅得最快……媒體的素質低嗎?以媒體的精明和敏銳的洞察力,應該最能分辨文化的優劣,可它就是熱衷于傳播文化垃圾。受眾的素質低嗎?現代人接受教育的程度越來越高,他們也大罵“超女”、“快男”,可是一邊是無休止的口水,一邊是直線上升的人氣。于是在媒體與受眾之間,就有了“芙蓉姐姐”、“風姐”,恬不知恥地宣揚自己的俗不可耐。我們在消費媒體提供的娛樂的同時,也被媒體無情地娛樂和消費著。媒體以其特有的“意見領袖”的力量,改變著人們的價值取向,使其適應于媒體打造的以娛樂為目的的消費市場,同時市場的需求又反過來刺激媒體不斷生產快餐文化。在這個惡性循環中,文化黯淡了,藝術蕭條了,美失落了,審美淪落為“審丑”。
朋友跟我說,他愛閱讀,然后從手機里翻出一大串電子書名,得意地說每天可以看完一部小說,每年看的網絡小說上百部,然后語重心長地告誡我:這年頭藝術不值錢,一般人不屑玩;但也太值錢,一般人玩不起。
我曾認真地思考過這句話。不錯,它反映了媒體時代的現實:藝術的東西不容易擁有市場。以電影藝術為例,一部優秀的電影,主題深刻,志趣高潔,意義深遠,可是它在銀幕上待不久,因為沒人看;而一部無厘頭的搞笑喜劇片,反能創下高票房,原因無他,只是“娛樂”。
“文化曾可貴,藝術價更高;若為娛樂故,二者皆可拋?!被谶@種純粹娛樂的心理,又怎能真正感受到藝術之美?
同時,藝術的東西又顯得無比昂貴。聽純正的音樂會,欣賞高雅的歌劇,參觀名家畫展……這樣的消費,一年幾次,便會讓一般家庭不堪重負;至于花巨額收藏凡·高的真跡、那更不是尋常人能負擔得起??墒遣灰?,凡·高一生窮困潦倒,連溫飽都成問題,可他從來沒放棄對藝術的追求;貝多芬在幾乎失聰的困境中,創作了振奮人心的《英雄交響曲》;司馬遷遭受宮刑之后,忍辱完成傳世巨作《史記》……這不只是對藝術的執著,更是對藝術的高度責任感。
在充滿物質利益的社會,這一切還可能嗎?坐在書房里凝思,我每次都想提一個問題:在當今社會,藝術可不可以不那么功利,可不可以純粹一些,讓藝術回歸其本身,可不可以“為藝術而藝術”?可我一直沒敢問,因為我不想得到否定的答案。
如果媒體在追求利潤的同時,多一些道德素養和文化責任感,少傳播一些低級趣味的文化垃圾,多宣揚優秀的藝術作品,久而久之當會影響大眾的審美情趣;如果大眾在娛樂的同時,自覺抵御文化垃圾的干擾,有意識地接受藝術的熏陶,久而久之,媒體勢必會轉變當前的傳播策略和模式。相互影響,共同提高,藝術定能迎來欣欣向榮的春天。簡單的道理,誰都懂,可真要改變,不知要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倘若無人愿為之努力呢?我還是相信,藝術的未來是光明的。著名電影導演江海洋曾這樣告誡我們:知識分子應該承擔起拯救藝術的責任。筆者竊以為還算對得起知識分子的稱號,雖不是藝術家,也不曾為藝術貢獻過什么,且知藝術的再興非一人之力可為;然雖是一人之力,也當盡力而為。那些在藝術領域默默耕耘的藝術工作者們,不正是最好的榜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