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涼涼的,蔭翳的小溪里,泉水咕嚕咕嚕——嘩啦嘩啦——,不厭其煩地搗鼓著。有時真像個晨讀的孩子,不停地重復同一句話或同一個單詞;有時又像個頑童,蹦著、跳著、唱著,溫習童年的歌謠;有時沖撞在石頭皺紋深陷的頰邊,噼噼啪啪的,是溫柔的巴掌;有時溜下斜坡,激起一朵朵漩渦,露出雪白的胸臂,進發縷縷銀絲,四散飛起。
溪邊翡翠色的、綠油欲滴般的青黛,密密地垂掛著,輕輕地搖擺著,嫵媚地飄逸著,恰似早起的仙姑對鏡梳理、妝扮。看!一不小心,只見地委婉地一撩一抖,裙衣上的各色小花便跌落溪邊,散在草叢里:形態各異的、色彩斑斕的、星星點點、爭奇斗艷,硬把個綠仙姑粉飾得花枝招展的,滿容的羞澀無處藏躲。
喜歡晨練的小灰兔,早早醒來,在林間跑步,一起一伏,悠哉游哉,完全淡忘了和當年烏龜賽跑的那份“火焰”。突然,“咔嚓——”一聲,一支朽了的樹枝在兔子的腳下發出清脆的音響,卻驚動了在樹頂上的一邊揉眼一邊灑尿的小松鼠,它機警地凝神糾聽,向下一瞥,并無懼色地重新跳進洞里睡覺了。
翠鳥、畫眉在林中賣弄清脆的喉嚨,唱著悠揚宛轉的曲子,攪得太陽公公絲毫也沒有了睡意,打著呵欠,伸著懶腰,漫不經心地撥開紅艷艷的、黃橙橙的、粉嘟嘟的霞帔,露出燦爛的笑容。還隨手灑下七彩的串串玉鏈,使勁穿透蔥蘢的茂密,點射在溪水里、林隙間,清亮清亮的、斑斑駁駁的,酷似給清幽陰郁的林下泉邊鋪上金錢豹皮一般。
遠處的小村莊,人家的屋頂上斜織著一縷縷青煙,飄飄悠悠的,漸飄漸高、漸飄漸遠、漸飄漸淡,咋就那么想要在青山綠水的畫的頂端漫不經心地摹點兒水墨呢?村前一塊大鏡子,真是海量:能裝就裝,能容則容,包羅萬象地把屋瓦的土灰、林木的蒼翠、霞光的紅粉……甚至想把早晨的各種聲響也裝進去似的。從村頭延伸到遠處的是一條白帶狀的鄉村水泥路,兩側少壯派的白楊攜襯著,顯得異常緊促有序,整齊劃一。
早已厭倦了的雞叫、狗吠也漸漸歇息,并不時傳出一兩聲牛的哞叫和羊的輕咩聲,還有農人咳嗽的聲音、打呵欠的聲音、吃飯談笑的聲音、三兩人吆喝著一起趕集的聲音,和在一起,一時掀起了小小波瀾。出村的公路上暴發出幾個孩子時而麻雀似的、時而又銀鈴般的說笑聲,好像在重溫昨口校園的趣事,送別孩子們的幾只狗,在和孩子們一起分享樂趣之后,像完成了例行的任務,也無心再去學校了,慢慢往回走著,還不停地搖著尾巴。
村旁山坡下一片青蔥蒼翠的毛竹,厚實而密集,披針形的葉子絲絲作響,沾染潤濕的潮氣,映著霞光越發清亮逼眼。田野里結了實的麥穗,毛茸茸的、沉甸甸的,在晨風中微微顫動,不時發出絲絲簌簌的微響。摻雜著竹木、青草的味道,散發出陣陣清醇而淡雅的幽香,著實讓你潤澤心脾、心曠神怡。加上捂了薄膜的秧壟,與平整的麥浪白綠相間、相互點綴、錯落有致,好不旖旎協調。
“一日之計在于晨”,各干各的一份兒事去。
清晨是立體的、豐滿的,生命是彩色的;清晨是斑斕的、愜意的,生活是快樂的。晨曦——好不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