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夏,我聽說侯井天先生歷經二十多年注釋集評的《聶紺弩舊體詩全編》,已交北京漢唐陽光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策劃,正式出版有望了。我打從心底里感到高興。因為早在1990年,侯先生注解的《聶紺弩舊體詩全編》即因無出版處。只得在獲得準印證的條件下,由子侄資助印刷600冊,自行營銷。結果竟如注者所期待的那樣,書一銷而空,好評不脛而走。注者又因搜集到了60多首佚詩,便決心再加注釋。然而正當他為增注本的出版奔波時,竟橫遭車禍,但他依然堅持注釋。其后又因不斷發現佚詩,欲罷不能地再三印刷了六版。南京大學程千帆教授盛贊侯井天頗有墨子精神。誠然,這位高大的山東漢子的作為和遭遇,恰似魯迅《故事新編·非攻》中的墨子:他為了救宋,前往楚地,不辭辛勞;待到歸來時,力乏腳疼干糧吃盡,卻在進入國界時遇到了晦氣,不準他進城。為此,我不由在報章上呼吁:愿我們的國人和出版界非“宋”也。
而今出版界果真隆重推出了侯注聶詩。三個月后我在上海得到消息說,11月15日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聶紺弩舊體詩全編注解集評》新書發布暨出版座談會已在中國人民大學人文學院召開,雖則家居濟南的注者因年屆八十有五,身有隱疾不能蒞會,雖則京城早寒奇冷,但與會者卻熱情高漲,更有九旬老人李銳先生抱病而至,作長篇發言并獻詩云:“聶紺弩是至高人,詩骨文風眾妙門。獨守良知有火氣,自由自在最精神。”引起強烈共鳴。
這些消息讓我感慨萬分。回顧聶紺弩身系逆境憂天痛史涌血成詩的曲折心路,侯井天自掏腰包胼手胝足嘔心集注的艱難歷程,心頭不由呈現聶詩名句:“淚倩封神三眼流”,或能傾注本人對兩位前輩執著精神的深深敬意。
一
當我手捧這部有著王蒙先生作序,分為上中下三冊的厚厚詩集注評時,封套上鮮明的聶紺弩手跡、印章和隱約其間的眾多名家評語,無不吸引著我。特別是書角上那個濃眉長須,頭披長發,身著紅袍,低首沉吟于江邊的高士,讓我又想起了1981年7月21日詩人親筆題贈于我的詩集《聶紺弩舊詩集:三草》。那是羅孚先生為詩人八十壽辰,假托香港野草出版社之名在當年6月出版的第一本鉛印的聶紺弩舊體詩集,它的封面上就是這位讓我凝眸難忘的高士——形似深深植根于中華民族知識分子心靈的偉大詩人屈原。事隔近三十年,兩代出版人都以此畫做封面,似乎均意在哀嘆二位詩人相距兩千年的類似命運,均意在稱頌“三草”詩人所具有的屈原精神。
不過。我的腦海里又浮現一件曾讓我困惑的事。當詩人贈我《三草》時,我指著封面畫對他說:“這是把您比為屈原哪!”斜靠在床上的紺弩老人瞄了一下畫,竟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仍堅持說:“明明是嘛。”老人卻閉上眼,了無表情。我想這也許是老人的謙虛吧。因為就在這本《三草》的《南山草》中收有兩首歌詠屈原的詩:在《端午懷屈子》中謳歌屈原“奇氣胸中久郁盤”,“騷卷長撐天地間”,顯然紺弩作舊體詩,亦有著盡吐胸中“郁盤”氣的苦吟味道;他又在另一首《詩人節吊屈原題黃永玉畫<天問篇>》中向“風雨雷霆都不怕”的屈原“傾肺腑”:“我曾夢非天所寵,夜深不敢仰天眠。前怕狼,后怕虎,怕灶無煙鍋無煮,怕無首領人先塋,怕累一妻和兩女,自笑夢膽空如鼠。”這是真正的大實話。
紺弩的后半生似乎都處在這種“怕”的憂患中。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在新中國成立后,像他這樣一個被人視為“左翼”文人的赤誠共產黨員,竟也會因做統戰工作被懷疑為反革命分子,還差點被打成胡風分子。無休無止地被迫寫自誣的反省材料,正經工作不讓干了。他似乎已夢自身“非天所寵”,所以到了1957年黨中央號召整風時,決意緘口不談。可是在社會主義學院學習的妻子卻被動員起了積極性,發言批評肅反擴大化,還責問“胡風算啥反革命?”因為《人民日報》要刊登她的發言稿,便請索居在家的紺弩略為修改了近百字。不料霎時風云變幻,夫妻雙雙被打成右派。接連的噩運,使年過半百的紺弩更明白自己“非天所寵”,干脆遠離天威,主動要求隨右派大軍流放北大荒。又不料黨組織命令人人寫詩歌頌勞動,紺弩當遵命提筆,豈知一發而不可收拾,甚至在他過去所否定的舊體詩中獲得吐露心聲的快感,以至在摘帽返京任全國政協文史委員會“文史專員”閑差時,于無聊中更以舊體詩相伴。恰如他后來所說:“我做詩只是一種文字游戲,說得漂亮一點,是一種不須驚動別人而自得其樂的文娛活動。”不過,文人習性難改,總想把詩作示于人,除了與友好唱和外,還自編詩集《馬山集》,抄于一本秦漢古璽印譜的空白頁上,署名疳翁,有1962年3月寫的《序詩》云:
古有《牛山四十屁》,此冊亦近四十首。題詠投贈,于人于物,頗傷于馬,其有牛者,蓋偶然矣。故題日馬山,以馬懷沙云。詩曰:
山外荒山樓外樓,吾詩非馬亦非牛。
金人自古三緘口。玉女而今幾洗頭。
不問何之皆膽落,迄無知者乃心憂。
懷沙哀郢吾何敢,偶在牛山冠馬猴。
編得后竟未示人,以至今人意外獲得這唯一的抄本后,對詩人所謂的“馬”和“牛”,頓生歧解:傷于“馬列”乎?“馬屁”乎?或二者兼有乎?“牛山體”系“打油詩”,而詩人自謂“吾詩非馬亦非牛”,乃是在“三緘口”、“幾洗頭”后,仍心存“不問何之皆膽落,迄無知者乃心憂”,忍不住“偶在牛山冠馬猴”的另類。“哀莫大于心不死”矣!他不斷修改《馬山集》中的詩篇,并在友人的鼓動下,請人手抄《北大荒吟草》贈人。然而在那比屈原時代更為可怕的文化專制年代中,一到“運動”風聲緊時,他就不得不親自焚詩,還須叮囑友人焚詩。即使如此,文化大革命甫起的1967年1月,他即被捕入獄,罪名之一便是書寫反動詩詞。豈料他在獄中依然默詠心中的詩草,十年后他奇跡般地出獄,次年即油印了《北荒草》、《贈答草》、《南山草》贈人,因而有了香港友人鉛印出版的《三草》,甚至有了他的摯友高旅寫的《序》。
1982年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也出版他的詩集,加了胡喬木的“序”及“自序”,詩人增加“第四草”,將詩集名改為《散宜生詩》。令我奇怪的是,他在對《三草》詩篇作增刪調整時,竟把向屈原“傾肺腑”的詩篇刪除了。更奇怪的是1985年該社出《散宜生詩(增訂、注釋本)》時,他又將《端午懷屈子》(已改題《端午節陶然亭詩會因病未赴率成一詩》)刪去。幸而后來有羅孚、侯井天這樣的鍥而不舍的搜求聶詩者,我們方知紺弩曾有四首詠屈原的詩。然而,他緣何在自己最后定本中不僅一首未收,還再三刪除呢?他那不以為然的搖頭在我心中再也揮之不去。紺弩老人究竟想的是什么?
這難道是“謙遜”和“怕”嗎?然而,據說《散宜生詩》初版時,編輯抽走了《贈周婆》二首中的第一首,詩人得知十分惱火,對友人說:“這是我最好的詩,這樣的詩抽走,還出我的詩集做什么?‘自由平等遮羞布,民主集中打劫棋’是言我夫妻之事,難道家里就不許自由平等,民主集中?”他堅持要在新增版中恢復這一首出自真切感受,融思辨哲理于婚姻生活的佳篇。又如新增版中增加的《水滸人物》五首中的《林沖》其二“題壁”,是原來《三草》版中原有的,只因原題可能會讓人聯想某人,故初版時刪去,后感到惋惜,才又讓“男兒臉刻黃金印,一笑心輕白虎堂”這樣令人清醒,充滿了信念和正氣的名句存世。而《董超薛霸》末句“佶京俅貫江山里,超霸二公可少乎”,真可謂是當今云南“躲貓貓”案件引發的反思先驅:揭示了在無法制的社會里,“超霸”之類“牢頭獄霸”及“躲貓貓”案件不能杜絕的根本原因。
鑒此,詩人在《散宜生詩》中抒寫的心聲,已遠不是屈原“忠臣”式的悲憤。魯迅曾評屈原:“他的《離騷》,卻只是不得幫忙的不平”;“而反抗挑戰,則終其篇未能見,感動后世,為力非強。”紺弩刪除了早先詠屈原的詩篇,表明他已走出了屈原的心路,也使他的詩集更集中地涵蓋他那個隱喻著傷痛的“散宜生”之名——“無用(散)終天年”(適宜于生存)。但這已不只是體嘗個人的遭遇,恰如他在《自序》中所說:“半個多世紀以來,目睹前輩和友輩,英才碩學,嘔盡心肝。志士仁人,成仁取義。英雄豪杰,轉戰沙場。高明之家,人鬼均嫉。往往或二十幾歲便死,如柔石、白莽。或三十來歲便死,如蕭紅、東平。命稍長者亦不過四五十歲,如瞿秋白、魯迅……有時悲從中來,不知何故,所謂‘淚倩封神三眼流’(拙句)者,人或以為滑稽,自視則十分嚴肅。且謂莊子的極端自私的個人主義思想亦未嘗全無所見,然真人類及歷史之大悲也!”故有贈人伐木句云:“高材見汝膽齊落,矮樹逢人肩互摩。”《散宜生詩》誠是此種世相可怕、可恨、可驚、可笑、可痛、可惜、可念的“大悲”寫照。
二
王蒙先生在《序》中說:“現在,中文圈子中聶的舊體詩是一座奇峰。從偉大中華歷史來看,這樣的詩篇也屬空前絕后。屈原的《離騷》當然綺麗繁華,憂憤沉郁,但沒有聶的蕪雜中的真摯,俚俗中的古雅,紛紛世相的真切刻骨,荒唐經歷的難信堪驚。他老先生是無事不可入詩,無詞不可入詩,無日不可入詩,無情——憤怒、無奈、嘆息、感激、慚愧、戲耍、沉痛、悲愴、驚訝、堅忍、豪興、大方——不可入詩。他的詩如怪石,如荊棘,如黑云,如刺刀,如泄洪,如號哭,如骷髏造型,如古樹參天,如碾壓,如旋風,如斷了線的風箏,不知將沖破幾重靈霄寶殿。”
此誠為真知灼言。
聶紺弩舊體詩全編中的詩橫貫近五十年,然,如高旅先生所言,聶詩“絕大部分作于1960年至64年”。生活相對平靜,但仍有三年自然災害和“四清運動”的前奏,“幾洗頭”的詩人心有余悸地在詩中自嘆:“感恩贈答詩千首,語澀心艱辨者稀”;“老想題詩天下遍,微嫌得句解人稀。”是以今日愛聶詩者不僅想了解詩中典故,更想明白其中許多與當代人、事相關的“今典”和詩的“本事”。侯井天注本恰恰滿足了讀者的需要,他把自己多年來孜孜以求的調查、研究、請教、學習的全部成果,傾囊獻給讀者。而且在不少志同道合者,特別是舒蕪、羅孚、朱正、熊笑年、王存誠、郭雋杰、李玉臻等的協力下,不斷發現佚詩,他注釋的聶詩亦從最初的393首,25萬字,增至這一版“注解集評”已653首(包括異本、殘篇、斷句等),100萬字。由于大大超出詩人親編的262首《散宜生詩》,所以他乘正式出版之際,特請王存誠教授協助,按原詩集體例,兼顧寫作時間先后,將佚詩分為六個部分;同時又重新對照原始資料,進行通校,并盡量注明每首詩的來源和寫作時間,使這一版本更便于讀者欣賞和研究。
在當今一切向錢看,學術造假歪風頻傳之際,侯井天秉持操守,以編注態度之認真,工作之細致,搜集之全面,注解之明白,令不少專家學者刮目相看,欽佩之至。李慎之先生曾高度贊譽說:“侯井天先生編輯聶詩,搜集之富與用力之勤,令人驚嘆……其精神真可感天動地。所以《聶紺弩舊體詩全編》注解之細密豐富亦為自來注家所未有。”周有光先生在給注者的信中說:“中國傳統,大學問家的學問是寫在注解里的。朱熹給《四書》作注解,成為一代儒宗。您給聶紺弩詩集作注解,實際是給這個時代作注解。從聶詩的一斑,使今天和明天的青年讀者能知道這個時代的大局,這是了不起的歷史導航工作。這是井天先生不朽之作。”
然而,在他工作之初,我對他并非全能理解。
1987年和1989年他曾兩度攜帶已編就的《聶紺弩舊體詩全編》注釋本來到京城,經紺弩夫人周穎介紹找到我,因當時我輯錄了悼念聶紺弩的挽詩、聯《落在心中的隕石》并參與紀念集《聶紺弩還活著》的編輯,他希望得到這些材料,并結識與聶詩有關的人士。我聽了他的自我介紹,不免產生懷疑。因為這位從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離休的老人,終究不是詩詞界、學術界人。雖說1958年他曾因被批判為“中右分子”下放北大荒時,在農墾局一所閑置房里與聶紺弩有一宿之緣,不過只是互通姓名后各自睡覺而已,難道就憑這奇緣,在退休后就能為內容紛雜,典故繁多,本事隱秘的聶詩作注解?況且,我很不明白政途坎坷的他何以如此執著地在黨內“三出四進”?他的思想和紺弩老人相通嗎?再說他要“詳注”詩中的人、事、詞,讓中學生都能看懂,這好像也是我的導師李何林先生注《魯迅全集》的主張啊,可是至今仍未實現。對他逐詞逐句翻譯的做法,我更是大潑冷水。沒想到隔年就收到了他的贈書,因是自費,紙張和印刷都很粗糙,在注、譯上仍有竊以為的瑣屑之處,但讀罷全書,大受益。聶詩多為寫人、贈人,大都是有名無姓,或僅留姓氏,后加尊稱,前加老、小,或以字、號、齋名稱之,更有愛稱、戲稱或諱莫如深的,甚至有錯寫的等等。過去我也曾因不解其人而不明詩意,未想井天先生竟將集中的110余人解得百人,其中名不見經傳者,是他行走于東西南北大街小巷,或魚雁傳書,上窮碧落下黃泉,輾轉千百度,碰了不少冷軟釘子才找到了其人或親屬。我驚嘆老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意志、勤奮和功力,感激他讓我看到了一個個生動的人物和他們坎坷的命運,得識更多的詩意,更得識聶詩的“史詩”價值。
井天先生把注釋“聶詩”稱之為他退休后想辦的“這么一點點正經事”,不少人正是從這層意義上協助他,互通有無,不講代價,至為感人。尤其是舒蕪先生不辭辛勞地為他看稿解詩,這些都被一一記錄在書中。井天先生力求言必有據,刻求最確鑿、最權威的根據;又以寬廣的視野,廣泛收集書報雜志乃至網絡上有關聶紺弩及其詩的文字,鉤稽多家評說,參照著論述聶詩的思想和藝術,還有著自己畫龍點睛的“按語”,競使這部有豐富注解、集評的《聶紺弩舊體詩全編》,不僅如一部人物志,還如一部當代社會風情志,現代知識分子劫難志,更如一部詩論,讀來引人入勝。而他所搜集的文章,完全可以再編一部內容更為翔實的紀念聶紺弩的文集。所以盡管他一直是自印自銷,但影響不小,連國外學者如日本的木山英雄等先生也托人郵購。
其影響還不止在文化界、詩學界,甚至波及法律界。由于井天先生過人的敏銳力,從收藏于中國現代文學館的一首聶紺弩贈朱靜芳的佚詩中,發現“急人之急女朱家,兩度河汾走飛車。刀筆縱橫光閃閃,化楊枝水灑枯花”四句詩,似隱含著聶紺弩奇異的獲釋之謎——何以被“四人幫”判為無期徒刑的他競在1976年以國民黨縣團級以上人員之名被特赦?終于經他八方探尋,找到了隱匿其事的“女朱家”。由此又引出了愛好聶詩的山西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李玉臻,得以從聶紺弩的刑事檔案中找到50余首佚詩。這位法官又以寓真之名發表驚動人心的《聶紺弩刑事檔案》,不僅讓人看到了一個內心豐富、思想銳利的聶紺弩,也痛心地看到了他和朋友遭劫后的無奈交代和檢舉,更震驚地看到了長期來安插在知識分子身邊的“臥底”“密告”,引發了對我們生存的社會政治環境更深的質問,對知識分子在逆境中品行和良知的拷問,也造成了一場不小的爭論,一時間,成為網絡傳媒的熱點。檔案材料的公開,有益于推動我國民主化的進程,可惜大約出于某種顧忌,“檔案”交代不完全、不嚴謹,也造成了人們對一些人事的誤解。這恐怕與紺弩寫詩的初衷有違吧,如果他看到因他又造成錯案和不當的指責,恐怕更要“淚倩封神三眼流”了。
紺弩有名句云:“文章信口雌黃易,思想錐心坦白難。”中國知識分子的苦難,不止于肉體,更是心靈的折磨和摧殘。如王蒙先生在本書的《序》里,首先就說聶紺弩“這個名字我所以記得,最早是在批判胡風的高潮中,我在《人民日報》上讀到了聶先生的批胡文字。”他又說:“我無意在這里哪壺不開提哪壺,更無意在這里喪盡天良地橫掃一切,我只是說我們并沒有假裝全部忘記了我們的昨天,我們也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毫不腰痛地站著說風涼話就信了他們的胡說八道。”幸好,聶詩和它的“侯注本”就記著“昨天”,若認真細讀,庶幾能廓清一些問題,有的誤傳也就會迎刃而解了。甚至也會讓“未曾經歷上山下鄉插隊勞動的70后、80后讀者”,乃至明日之明日的未來愛詩人,都能讀懂并記住這個“昨天”,得以賞識紺弩詩中不少名篇佳句,體悉別具一格的意境、情趣、諷喻,甚或引起共鳴。這,大概亦是詩人紺弩和注者井天的希望吧。相較之,時下有人以捍衛中國詩學傳統者自居,杞人憂天地呼喊“聶紺弩體有鮮明的時代烙印”。須予以“徹底清算”,凡此云云,總歸仍是“文革”式的唬人之聲矣。
我相信,這本《聶紺弩舊體詩全編注釋集評》終會被學術界重視、研究,產生更大的影響和價值。
(責任編輯李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