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對話中教師高效語言的建構(gòu)

課堂教學是教師、學生圍繞教學內(nèi)容所進行的一系列互動交流活動，最終結(jié)果是讓合宜的教學內(nèi)容有效地轉(zhuǎn)化為學生的學習內(nèi)容。而在這種轉(zhuǎn)化過程中，教師的課堂教學語言是最為重要的媒介，它能夠喚起學生的學習興趣，觸動學生的情感，觸發(fā)學生的思維，并最終產(chǎn)生良好的學習效果。

教師的教學語言一般分為講授與對話兩種。所謂講授，在課堂上大多體現(xiàn)在教師敘述背景材料、字詞解釋、復述小結(jié)、分析課文等方面，是教師課前預設好的內(nèi)容。所謂對話，從教師角度來說，是教師圍繞文本與學生進行的言語交流，如交談和問答、討論和辯論等，較多展現(xiàn)課堂上生成的內(nèi)容。如果說講授語言可以通過教師認真?zhèn)湔n來預先設計好的話，那么對話語言則具有很大的隨機性，考驗了教師對教學內(nèi)容的把握、知識儲備和應變能力。而課堂教學的展現(xiàn)形式則“主要是在一連串的‘教師誘發(fā)(提問)——學生應答——教師反饋(對應答的回應)’中展開和推進的”，因此從對話語言的角度去思考教師的高效語言問題，應該更有價值。本文即從師生對話的角度談一談在閱讀教學中如何建構(gòu)教師的高效語言。

一、教師高效語言是能充分尊重學生人格尊嚴的語言

傳統(tǒng)教育講究師道尊嚴，在課堂上，教師知識和能力上的權(quán)威又進一步構(gòu)成他們心理上的權(quán)威。久而久之，“教師是強者，學生是弱者”的心理定勢成為一種集體無意識，師生之間都在不自覺地維護著這種不平等。表現(xiàn)在課堂上，就是教師對學生的發(fā)言缺少足夠的關注，對發(fā)言錯誤的學生，要么不理不睬，直接找下一個學生回答，要么冷嘲熱吼，進行批評；而對于回答正確的學生，評價語則是千篇一律的“好!很好!非常好!”。這種敷衍和心不在焉其實正是對學生的不尊重的體現(xiàn)。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有些教師給出了外在技巧性的建議，如“教師的評價激勵語言和方式要推陳出新，不拘一格。諸如‘你太有才了’可以轉(zhuǎn)換多個版本：你真行!你很有才!你十分有才，你非常有才，你相當有才!你特別有才!你的才能非同一般!你簡直是才能的化身!”這種類似的建議表面上具有可操作性和實效性，其實在對待學生的態(tài)度上并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教師和學生在課堂上應是一種平等的“交往”與“對話”關系，這種平等，是基丁真實生活意義上的人格的平等，是把每一個學生當作真實的生命來看待。“教師可以透過學生表面上不成熟的見解，甚至是在成人看來荒謬可笑的想法和說法，感受到其內(nèi)在的真誠和自然，欣賞言語生命的可愛和美好，領悟每一個言語生命瑕不掩瑜的個性潛質(zhì)，推動他更好地成長，教師自己也能從中獲得心靈的凈化和言語生命力的激發(fā)。”只有做到人格上的平等和心靈上的息息相關，教師的評價語言才會自然而然充滿生命的光彩。李鎮(zhèn)西在《給女兒的信》一課教學實錄中，有這樣一段記錄：

唐強同學舉手起來朗讀：“上帝久久地佇立凝視著，隨后深深地沉思著走了?！蔽艺f：“本來我以為唐強要讀錯一個字，呵呵!大家猜猜，我估計唐強要錯哪個字?”同學們笑了：“‘佇立’的‘佇’。”“對!”我說，“但唐強果真很強!沒有讀錯‘佇’。”同學們笑了。

這里的課堂是自然的生活的延續(xù)，教師了解學生，學生也了解教師，教師與學生的交流與評價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根本不需要所謂外在的技巧。

二、教師高效語言是能帶出更多知識含量的語言

高效課堂的一個主要表現(xiàn)是在單位時間內(nèi)學到更多的知識，并讓學到的知識能夠融會貫通。因此一切能指向這一教學目標的教師語言，都應該成為我們努力的方向。請看錢夢龍老師在《捕蛇者說》中的一段課堂實錄：

師：“汪然出涕?！?板書：涕)流出了什么?

生：(集體)眼淚。

師：眼淚。注意這個“涕”字，是眼淚，不是鼻涕。這是詞義的古今變化。古代講鼻涕有另外一個字。一個什么字呢? (板書：泗)“涕泗流”——杜甫有一句詩：“憑軒涕泗流”，那是眼淚鼻涕一起下來。蔣氏光有眼淚，沒有流鼻涕。(學生笑聲)

從當下文本中產(chǎn)生的一個知識點出發(fā)，引申出與此相關的其他知識信息，這是建構(gòu)課堂高效語言的一種基本方法，也是一種最為常見的方法。運用好這種方法，需要教師有豐富的知識積累，這一點無需多言。除此之外，還需要有敏銳的洞察力，能在教學中發(fā)現(xiàn)可供拓展引申之知識點；能心中明白，知識要“拓”向哪里，“拓”的廣度和深度如何把握等。我想，這些問題的解決，得益于教師對學情的了解，知道哪些是學生知識上的薄弱點；還得益于教師對某個階段教學目標的宏觀把握，知道哪些知識需要加深和拓展。

三、教師高效語言是能潛移默化地影響學生情感的語言

語文作為母語教育學科，對人的精神塑造的作用不言而喻。在課堂教學中，教師如果能運用教學語言調(diào)動學生的情感因素，關注學生的情感、態(tài)度和價值觀，讓學生在學習語文的同時，感受到情感的熏陶和精神的滋養(yǎng)，那么這樣的課堂應該是充滿生機和靈性的課堂。我們來看李曄老師的《故都的秋》的教學片段：

(課文：最好，還要在牽?；ǖ?，叫長著幾根疏疏落落的尖細且長的秋草，使作陪襯。)

師：你們喜歡秋草嗎?

生：不喜歡，我喜歡青草。青草顯示生命的蓬勃，給人希望，讓人感到愉快。

師：是啊!青草顯示生命的蓬勃，能激起人歡愉的體驗，這是一種美的感受。秋草讓人想到拈黃、枯萎，那么，秋草一長出來就是枯草嗎?

生：不是，它是青草經(jīng)歷了很多風雨才變成枯草的。

師：說得很好!枯草雖然表現(xiàn)出生命的衰敗，但它同樣有值得欣賞的地方。同學們，思考一下，郁達夫喜歡秋草是不是因為心情悲涼?

生：不是，是因為喜歡經(jīng)歷了風雨滄桑的生命。

師：這就是郁達夫從普通生命中讀出的深沉!作者喜歡落蕊，又是為什么?

師：面對即將結(jié)束的生命，作者的心情是悲戚嗎?

生：不是，是贊賞，是肯定。因為，生命雖然即將結(jié)束，但它歷經(jīng)風雨，深沉而厚重。

師：面對動植物這種生命悲劇，作者感悟到的不是悲威，而是一種生命價值!故都的秋天，深沉而靜謐，散發(fā)出一種閱盡人間滄桑的厚重。

如何把沉睡在文字中的情感喚醒?如何讓簡單的文字變得豐厚?如何讓這豐厚沉淀在學生的情感中?我想一般要做到三點：一是教師要讀懂文本，讀出文字中蘊含的情感；二是讓情感感動自己，這樣才能感動學生；三是讓情感“走進”生活，這樣才能讓學生有更深刻的體驗。李嘩老師對文字是有一定的敏感的，他不像一般教師那樣，簡單地點一下“枯草”“落蕊”“秋蟬”三個意象的特點和意義，而是讓學生根據(jù)自己的喜好談“青草”與“枯草”的區(qū)別，談“落蕊”“秋蟬”的生命意味，進而體會到歷經(jīng)風雨的生命的深沉與厚重，最終讓學生從這些景物中體會郁達夫眼中的故都的滄桑與厚重。在完成這一部分文本學習的同時，讓學生感悟到了生命的意義，可謂“潤物細無聲”。

這里需要強調(diào)一下，語文課堂上情感的漸染與張揚必須從對文字的賞析中得出。泛情感話題在任何課文中都能被所謂“提煉”出來，但那是政治課中的情感教育，而不是語文的。在首先感受到文字表述的生動、準確的同時，繼而被文字所傳達的情感所感動，這才符合語文學科特點。

四、教師高效語言是能提升學生思維品質(zhì)的語言

語文的核心任務是培養(yǎng)學生的言語表達能力，而言語表達能力的提升僅靠外在技巧的訓練遠遠不夠，思維品質(zhì)的提高才是根本。沒有思想上的豐富、細膩、深刻，何談表達上的準確、生動、傳神有韻致呢?要在閱讀教學中提升學生的思維品質(zhì)，可以用比較聯(lián)想法，具體操作步驟是：從語言表述方式上的不同，通過比較聯(lián)想，分析出表達內(nèi)容上的不同，然后再回到表述形式上來，體會用語之妙，感受思想、情感之真切。我們先看《湖心亭看雪》的課堂例子：

師：“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蹦阌X得這段文字美在何處?

生1：我覺得“上下一白”很美，美在寫出了天、云、水白茫茫，很開闊。

生2：我覺得“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舟一芥…人兩三?！焙苊?，突出舟與人的微小，生動形象地寫出景物的特點。

師：這樣寫使小的更小，大的更大，很好。還有其他意見嗎?

在我們的課堂對話中，大量存在類似上面例子中的教師引導語言：剛把學生引入到鑒賞語言的門檻便戛然而止，學生的思維品質(zhì)無從得到真正的提高。其實這時候教師應該學會運用“比較”與“聯(lián)想”兩種教學方法，恰當組織教學語言，這樣能較好地收到提升學生思維品質(zhì)的作用。以下是北京市教科院李衛(wèi)東老師對本教學環(huán)節(jié)的反思意見，或許會給我們很多的啟發(fā)。

“一痕”“一芥”“兩三?！痹趺淳屯怀鲋叟c人的微小了?又怎么個“生動形象”法?……以“痕”為例，“痕”泛指事物留下的跡印，在這里即是指大雪覆蓋長堤留下的印跡。進而聯(lián)想比較，能否換為“一道”“一條”“一帶”“一線”……結(jié)合上文語境中的“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可推想，平日凸現(xiàn)的長長一道(一條、一帶、一線)壩堤，此時于白雪覆蓋下，其印跡似有若無，既實又虛，給人以恍惚杏渺之感。又如“芥”，本義為“小草”，比喻細微、微小，此處與“舟”相連，不但繪其微小，而且使人由“小草”而生發(fā)“飄零”之聯(lián)想，渾茫天地中，一芥小舟似靜又動，引人遠思。再進一步追問：“痕”“芥”“點”“粒”這些特定量詞的背后蘊含著怎樣的“情思”?這就是綰合以深究，披文以往入情了。聯(lián)系到“生1”所說到的“上下一白”中的“一”與此處特定量詞前的四個“一”再作比較：大者更大，小者更小，相諧相宜，可感受到天地人的和合意境，亦可解讀為“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人生感慨。這樣通過“原義辨析——聯(lián)想比較——披文入情”，學生不但對文言語詞有切實的理解和掌握，更重要的是循此思路獲得真切的文學體驗，滋養(yǎng)語感，提升語言的審美鑒賞能力。

以上簡要談了教師高效語言的四種呈現(xiàn)形式，其實教師高效對話語言的建構(gòu)是一個大課題，涉及到教師語言表達素質(zhì)，更與教師良好的課程意識密不可分。因為教師課堂對話語言畢竟不是個人演講，它是學生行為下的應激反應。一個語文教師只有對教學內(nèi)容有明確、細致、獨到的把握，知道此時此刻該講什么，不該講什么，隨時都有明確的講課方向，或者說，隨時都明白需要讓學生學什么，才能真正把控自己的教學語言。因此，如何在一堂課中確立合宜的教學內(nèi)容，又如何設計出合宜的教學程序，是每一位教師時時刻刻都要思考的問題。有了這種思考作為前提，教師課堂對話語言才有科學建構(gòu)的基礎，所以說，教師高效對話語言的建構(gòu)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