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寧
如果從1827 年歌德在和艾克曼的談話中正式提出“世界文學”這一概念時算起,至今“世界文學”已有了180 多年的歷史。歌德之所以提出這個概念,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對包括中國文學在內的非西方文學作品的閱讀。如果說當時歌德提出這個概念僅僅具有某種烏托邦的幻想的話,那么,在今天的全球化語境下,這一帶有烏托邦幻想色彩的概念已經演變成為一種審美現實。在今天的國際比較文學和文學理論界,討論世界文學已成為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沿理論話題,特別是隨著文學和文化全球化進程的加快,對世界文學的關注更為令人矚目。關于全球化對世界文學的發展究竟有著積極還是消極影響的問題,意見仍然不一,但人們也都承認,世界文學作為比較文學的最早雛形,正是在全球化涉足經濟、文化和知識生產所產生的直接影響下誕生的。而在今天的全球化語境下,隨著歐洲中心主義和西方中心主義的解體和東方文學的崛起,比較文學發展到最高階段也就自然進入了世界文學的階段。
雖說文學和文學研究在全球化的時代受到了來自各方面的挑戰,但人們對世界文學的興趣卻與日俱增。這是因為在全球化時代,翻譯發揮了傳播各民族/國別文學的重要中介作用。通過翻譯,一些優秀的文學作品在多個國家和不同的語境下廣為流傳;一些具有雙重甚至多重國籍和身份的作家在跨文化的語境下從事寫作,涉及一些人們普遍關注的話題;文學研究者自覺地把本國的文學放在世界性的語境下來考察和比較研究,等等。這一切都說明,在今天的語境下重新強調世界文學的建構有著特別重要的意義。
我們都知道,任何一部文學作品要想進入世界文學的高雅殿堂,就離不開翻譯這一中介;此外,還需有一定的衡量標準。應該說,要衡量一部文學作品是否能成為世界文學,我們應有一個共同的標準,也即這種標準應該具有普適意義;但是另一方面,我們又必須考慮到各國/民族文化之間的巨大差異,兼顧到世界文學在地理上的分布,也即這種標準之于不同的國別/民族文學時又有其相對性。否則一部世界文學發展史就永遠擺脫不了“歐洲中心主義”的藩籬。對此,不少西方學者也有同感,他們熱切希望了解西方世界以外——尤其是中國的文學,因此即將在上海舉行的第五屆中美比較文學雙邊討論會(2010 年8 月11 日~15 日)便為中美乃至中西文學的深層次交流和對話提供了平臺。本次會議的主題就是“走向世界文學階段的比較文學”(Comparative Literature:Toward a Phase of World Literature),來自歐洲和亞洲的一些學者屆時將作為觀察員出席會議。此次會議的總主題和各分主題均由中國學者提出,那么中國的比較文學學者將在此次雙邊高層討論會上扮演何種角色? 為此,我們特邀請幾位長期從事比較文學和世界文學研究的學者撰寫了這一組文章,分別從各自不同的角度闡釋自己對世界文學的理解和建構。
趙毅衡的文章從敘述學的具體范例出發,提出了建構一種世界批評理論的可能性。他甚至大膽設想,在這樣一種世界性的批評理論建構中,中國學者將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曹順慶則在回顧國際比較文學現有的研究方法之利弊后,提出了比較文學的變異學研究,并認為這一研究范式將為處于危機之境地的國際比較文學研究提供新的范式。葉舒憲的文章從文學人類學的角度質疑了現有的世界文學概念里“歐洲中心主義”或“西方中心主義”的核心理念,提出了比較文學的“人類學轉向”,這與當今的國際學術前沿理論是吻合的。何成洲的文章則從比較兩個中西方文學中的家喻戶曉的人物——魯迅筆下的阿Q 和易卜生筆下的培爾·金特的相似個性特征入手,討論了各民族文學之間超越影響與接受的“互文”現象,這對我們的比較文學研究實踐也有所啟發。都嵐嵐的文章則從女性學者的視角出發,質疑了世界文學理念中的“男性中心主義”和“種族中心主義”的核心理念,號召學者們關注女性作家和非西方的少數族裔女作家的創作,認為她們的浮出地表將有助于重新繪制世界文學的版圖。應該說,上述這些論點是頗為新穎的,對我們的進一步深入研究無疑起到了某種“導引”的作用。當然,我們也歡迎廣大讀者參與我們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