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人文精神——科學與人文漫話之七

錢時惕

(河北大學 河北保定 071002)

1 人文精神的確定

科學精神是從自然科學活動的特征中抽象、概括、提升出來的,由于自然科學的一元性,而且它本身就代表著一種革命力量,是推動歷史發展的基本力量,由此,從自然科學活動特征中抽象、概括、提升出來的科學精神決定了它的優質性.

人文精神也可從人文活動及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中抽象、概括、提升出來.但是,由于人文文化的多元性,更由于人文社會科學不僅包含著事實判斷,還包含著價值判斷,而且更重要的是價值判斷,因此人文精神的抽象、概括、提升必須有某些標準.

采用什么標準呢?我們認為應該:

(1)能體現人文活動主體 ——人的要求,包括關懷人的物質與精神生活;尊重人對幸福和尊嚴的追求,尊重人的價值.

(2)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有利于社會的穩定與和諧.

(3)符合歷史潮流,能推動社會歷史發展.

2 人文精神的溯源

歷史上,學者們對于人文精神有過種種論述.依據上述標準,我們簡要介紹有重要影響的三個方面有關人文精神的觀點.

2.1 我國傳統文化中的“人文精神”

我國很早就有“人文”這個概念.在《易賁》中,曾經記敘有:“文明為止,人文也.觀于天文,以察時變,觀于人文,以化成天下.”翻譯成白話指的是“能夠由文明來進行規范,使人們的行為有所限止,這是人文.觀察天文,從而察知季節的變化;觀察人文,從而用文明手段進行教化,把天下組成一個和諧的整體.”①由此可見,所謂“人文”是用來對人進行教化的東西.在孔子那里,則是所謂“六藝”—— 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中有些是技術性、知識性的,有些則是思想性、觀點性的.后者,就是所謂的“人文精神”.

我國傳統文化中的“人文精神”包含非常豐富的內容,例如:

(1)樂道精神.樂道精神是以求道、得道為快樂的精神.這里的道,既可以是某種理論或學識,也可以是某種技藝或技巧.以求道、得道為快樂,顯示出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人不能滿足于追求物質的享受,更應以追求精神的升華為快樂.

(2)憂患意識.憂患意識指的是憂國憂民的思想或精神.“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就是這種憂患意識的典型代表.這種憂患意識包含了對國家民族關懷的博大情懷,面臨危難、困境的挺身而出,居安思危、處興思衰的理性思考等等.

(3)和諧精神.自古以來,“和”的思想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據十分突出的地位.“蓄之以道,則民和”、“禮之用,和為貴”、“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以及“天之調和”、“和睦相處”、“和衷共濟”等,無不體現了“和”的思想.

2.2 文藝復興運動提出的“人文主義”

14～16世紀,以意大利為中心,逐漸擴展到整個歐州,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文藝復興運動.

文藝復興運動的指導思想是所謂“人文主義”,其代表人物有:“人文主義之父”意大利詩人佩特拉克(Petrarch,1304～1374)、意大利著名作家薄伽丘(G.Boccacio,1313～1375)、法國人文主義思想著名代表蒙湟(M.Montaigne,1533～1592)等.

人文主義運動的共同思想特點是:以“一切為了人代替一切為了神”,提倡“人性”反對“神性”,提倡“人權”反對“神權”;主張把人們的目光從神轉向人,從“天堂”轉向塵世;提出個性解放,反對宗教桎梏,反對禁欲主義.

14～16世紀新興資產階級提出的人文主義,也就是人性論與人道主義,在當時歷史條件下,對于反對封建神權統治,起到了積極的進步作用.

2.3 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中的“人文關懷”

馬克思主義創始人馬克思、恩格斯在他們的著作中處處滲透著“人文關懷”.

(1)對人的尊嚴、自由和權利的執著追求

馬克思在其著作中,例如《青年在選擇職業時的考慮》、《博士論文》、《經濟學手稿》、《資本論》等,都包含著對人的尊嚴、自由和權利的執著追求.在《青年在選擇職業時的考慮》中,馬克思把“自由”作為首先考慮的因素;在《博士論文》中,通過對伊壁鳩魯的“原子偏斜說”的肯定,張揚了“自由”這一人類追求的最高價值;在《資本論》等著作中,通過對“異化勞動”的批判,揭示了勞動者的真實處境和人性復歸的可能性.

(2)把人的實踐作為自己理論的前提

恩格斯在《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中指出: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在內,其主要缺點是,對事物、現實、感情,只是從客觀的形式或從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當作人的感性活動,當作實踐去理解的,不是主觀地去理解的.馬克思、恩格斯則把人的實踐作為自己的理論前提,所以,有人把馬克思主義哲學稱為“實踐唯物主義”.需要特別提及,馬克思、恩格斯思想中的實踐,不僅包括生產勞動,還包括政治、經濟、科技、文化以及日常生活等各種實踐,充分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創始人的“人文關懷”.

(3)關于人的全面發展的思想

馬克思、恩格斯的“人文關懷”還體現在其關于人的全面發展的思想之中.他們提出:人的全面發展應該是每個人的“體力和智力獲得的充分的自由的發展和運用”,使之能夠“根據社會的需要或他們自己的愛好,輪流從一個生產部門轉到另一個生產部門”;同時指出,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是培養人的全面發展的方法等等.

3 人文精神的核心內容

人文精神涉及的面很廣,筆者這里只討論一下現代人文精神的核心內容.

人文精神的核心內容是什么呢?認為主要是價值觀.價值觀是指一個人(或人群)對周圍的客觀事物(包括人、事、物)的意義、重要性的總評價和總看法.具體來說就是回答:什么是好的、有意義的?什么是壞的?

個人對上述問題的回答:就是個人的價值觀.集體對上述問題的回答:就是集體的價值觀.國家對上述問題的回答:就是國家的價值觀.人類對上述問題的回答:就是人類的價值觀.價值觀的核心是“為什么做”(人文活動的取向,目的),在“為什么做”(取向,目的)指導下,再進一步回答“做什么,怎么做”(計劃、政策、策略、措施、辦法)等問題.

3.1 個人價值觀

個人價值觀指的是對于個人來說,哪些是好的,應該提倡并實施;哪些是壞的,應該反對而拋棄.

最近,胡錦濤同志提出的榮辱觀,就是對個人價值觀的高度概括:“以熱愛祖國為榮,以危害祖國為恥;以服務人民為榮,以背離人民為恥;以崇尚科學為榮,以愚昧無知為恥;以誠實守信為榮,以見利忘義為恥;以遵紀守法為榮,以違法亂紀為恥;以艱苦奮斗為榮,以奢侈淫逸為恥.”

近年來,不少學者擔憂的人文精神的“失落”,主要指的是某些人個人價值觀的扭曲:過分追求物質享受、感官刺激,而忘記或背棄了社會責任與精神追求.

3.2 集體價值觀

集體價值觀指的是對于一個集體(學校、企業、醫院、文藝團體、事業單位、中介機構、國家機關……)來說,哪些是好的,應該提倡并實施;哪些是壞的,應該反對而拋棄的.

以下我們以企業文化為例,對此作一簡單說明.

企業文化是企業在生產經營實踐中,逐步形成的,為全體員工所認同遵守的、帶有本組織特點的使命、愿景、宗旨、精神、價值觀和經營理念,以及這些理念在生產經營實踐、管理制度、員工行為方式與企業對外形象的體現的總和.其中,價值觀是企業文化的核心,這種價值觀或企業精神常常以口號、名言、警句的形式表達出來.

例如:大慶精神指的是為民族爭氣的愛國主義精神,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創業精神,講究科學、三老四嚴的求是精神,胸懷全局、為國分憂的奉獻精神.

海爾集團隨著時代的變化,企業的發展,不斷提升自己的企業精神.第一個十年,提出的口號是:“創業,創出中國第一名牌”;第二個十年,提出的口號是:“創新,走出國門,創國際化企業”;第三個十年,提出的口號是:“創造資源,實施全球化品牌戰略”.

聯想集團則“把員工的個人追求融入企業的長遠發展之中”作為企業的核心理念.

3.3 國家價值觀

國家價值觀指的是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哪些是好的,應該提倡并實施;哪些是壞的,應該反對而拋棄的.

就我國今日來說,應該提倡并實施最核心的內容就是:“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 .”

科學發展觀第一要義是發展,核心是以人為本(關心人、愛護人、尊重人,反對見物不見人,人是衡量社會的尺度等等),基本要求是全面協調可持續,根本方法是統籌兼顧.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就是要高舉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旗幟,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走共同富裕道路,促進社會和諧.

要反對并拋棄的是貪污腐敗、兩極分化、分裂主義、恐怖主義、極端民族主義等等.

在社會主義思想體系下,個人、集體、國家的價值觀在本質上是一致的.

3.4 人類價值觀

是否存在人類價值觀或全球價值觀?對此存在著不同觀點.我們認為,由于以下三個方面理由,全世界各個國家、各國人民有了共同利益,因而,有必要樹立人類價值觀或全球價值觀.

(1)人類與自然的矛盾日益突出

當前,環境污染,生態失衡,傳統資源日益枯竭,氣候異常變暖,核武器的巨大破壞力 ……正威脅著人類的生存與發展.人類與自然的矛盾日益突出,在一定意義上,正在超越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矛盾.

(2)全球化使世界各國相互依存

科技全球化、經濟全球化已把各國緊密聯系起來,形成了一個相互依存的共同體.地球上某一個國家或地域發生的重大事件,都有可能沖擊破壞整個世界的利益,甚至安危.

(3)恐怖主義已成為各國政府與人民的共同敵人

以殺害或侵犯無辜平民為主要特征的恐怖主義,近年來此起彼伏,在世界各地制造事端,威脅著百姓的安寧,已成為各國政府與人民的共同敵人.

全球價值觀應該包括哪些內容呢?

(1)樹立“只有一個地球”的意識,世界各國通力合作,建立起人與自然的和諧聯盟.

(2)充分認識全球化的客觀現實,建立平等互利互助的國際新秩序.

(3)各國人民團結起來,共同反對恐怖主義.

1 肖峰.論科學與人文的當代融通.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1

2 唐君毅.人文精神的重建.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