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有意義的科學發現

■ 葉偉文

尋找有意義的科學發現

■ 葉偉文

對大眾解釋科學，是一件永不無聊的工作。每天你都會碰到一些和日常生活有關的新鮮科學研究。我積極深入了解這些科學論文，但卻越來越難以避免沉沒于數據的大海里。信息泛濫是很傷腦筋的問題。對我而言，真正的困難卻是要從一大堆科學發現中，去蕪存菁，找出真正有意義的東西。

通常新聞記者對有新聞價值的議題敏感度很高，我當然可以追隨他們的判斷，去報道那些吸引人的頭條故事。但我擔心的是，新聞通常都過度簡化這些公開發表的研究結果。因此多半會讓大眾產生不必要的恐懼，或有過度期待。就如同馬克·吐溫說過的妙語：“科學有一個很迷人的現象。對真相做一點點投資，可以得到一大缸猜測。”

舉例來說，在《農業與食品化學》上有一篇《蘋果的抗氧化效應來自哪一種多酚類？》的文章。由于蘋果深受大家喜愛，抗氧化物在公眾心目中又有很正面的形象，因此很多媒體都報道這份研究結果，并下了“五爪蘋果是最佳疾病戰士”之類的結論。結果市場上的五爪蘋果立刻大賣。

當然，我對五爪蘋果并沒有什么意見，我也很喜歡它。但這份研究報告并沒有說，五爪蘋果比別的蘋果更能對抗疾病。要得到這樣的結論，必須有兩群人：一群長期吃五爪蘋果；另一群長期吃別種蘋果。經過多年的追蹤研究后，才可能完成。

這份研究結果只是呈現了五爪蘋果所含的抗氧化物，是研究使用的各種蘋果中含量最多的而已。至于很多有名的蘋果，像紅龍蘋果的抗氧化物含量本來就很高，但并不在這次研究范圍中。我想，我們可以這樣說，水果對我們都有益，而水果的好處至少有一部分是來自它的抗氧化物。但是對于這份蘋果研究，如果我們引申成，用五爪蘋果來替代其他的水果才對整體健康有幫助，那就不切實際了。對我們攝取的總抗氧化劑數量而言，這一點點抗氧化物含量的差異，不可能有什么實質的作用。

總而言之，多吃蘋果，什么種類都行，同時吃很多別的水果與蔬菜，都對健康有益。不要假設五爪蘋果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沒有任何食物有這種本事。

該仔細交代來龍去脈

美國得州農工大學的安德生癌癥中心做了一項研究，說姜黃粉末或許能阻止乳癌細胞的擴散。試問乳癌的病人看到這則消息會怎么想？

所謂姜黃粉末就是印度咖喱中常用的那種調味料。首先，我們來看看研究人員實際做了些什么。根據早期的一項研究，那些飲食里富含姜黃粉末的地區，人民的致癌率比較低。而且以前也研究過，姜黃粉末的主成分是姜黃素，它在實驗室里有抗腫瘤的效果。因此，科學家決定研究姜黃素在生物上的抗癌效果。

科學家把人類的乳癌細胞打到小鼠身上，然后模仿人類的乳房切除術，以手術的方式切除這些腫瘤。有些小鼠在手術后不再做任何處理，有些用姜黃素來治療，有些則用上市的治癌藥品太平洋紫杉醇（汰癌勝），最后一組則同時使用姜黃素與太平洋紫杉醇。

姜黃素顯然具有某種效果。那些未做任何治療的小鼠，95%發展出肺癌。而用姜黃素治療的，只有50%得了肺癌。若再加上太平洋紫杉醇，效果更好，得肺癌的小鼠只有22%。

但這個結果在人體上代表什么意義？我們要再度強調，它并不代表多吃咖喱能防止乳癌擴散。沒有人知道姜黃素在我們的消化道里能不能有效吸收，它對人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效果。或者我們要吃多少咖喱才夠？這些都沒有人知道。我們只能說，根據這樣的研究，或許可以準備進行相關的人體實驗了。把姜黃粉末當成抗癌的材料還未成熟，這會給我們假的期待。

小心提防信息泛濫

現在，把科學研究的成果轉化成有意義的信息，比以往更為重要。現代是信息泛濫的時代，有關健康與安全的建議多如牛毛，科學研究的成果堆積如山，卻經常互相矛盾。很多人飽受挫折，不得不舉雙手投降。

有一項研究指出，紫錐花可能對一般感冒有幫助。另一項研究卻說它根本沒有用。維生素到底是能對付各種病癥的萬靈丹，還是根本沒什么用，甚至可能有害健康，要看你讀到的是哪一份研究報告。根據某項報告，咖啡會使你血壓升高，但另一項報告卻說它是北美洲居民飲食當中最主要的抗氧化劑來源。

最后，消費者可能會關上耳朵，完全不理會任何建議。

因此，我們必須強調，科學會對所有的研究一直做持續性的評估，直到達成一致的結論為止。根據任何單一研究的結果來改變生活方式，都是很不明智的。

希臘雅尼納大學醫學院的流行病學家、約阿奈德斯博士曾在《美國醫學會會刊》上發表過一篇論文，表示若是以隨機方式任選一篇科學論文，其結果的可靠度低于50%。他的分析指出，由于實驗、統計方法、樣本數太少，以及研究者的立場與選擇性報告等問題的影響，大部分的發現都不可信。我想，這或許也包括他的發現。

著名的科幻小說家阿西莫夫說得好：現在科學搜集知識的速度，快過社會累積智能的速度。且看我們怎么運用智能來解釋搜集到的知識。各位猜得到嗎？吃些亞麻仁可能對這件事有幫助。最少有一項研究顯示吃亞麻仁可以增加智力，當然啦，這項研究也可能是錯的。

（李笑宇 插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