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多納,半世球王
——一個時代的標簽
10月30日,老馬年滿50歲,到了知天命之年的老馬,像數次災難后的遺跡,被毒品,疾病,精神崩潰等輪次催殘后,依然像個孩子一樣面對這個世界——眼里充滿火花,隨時準備熱淚盈眶。不管發生什么,都無法阻止無數球迷熱愛他,下月他來中國,球迷見面會門票上萬,不過這不會阻擋中國的球迷們瘋狂地涌進來,去接觸自己心目中的上帝。

沒有人會是時光的對手。但在歲月的流轉中,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游離于光陰之外。麥克阿瑟說:“老兵不會死,只會悄然而逝。”在足球的疆域中,老馬永遠是那一位堅定的老兵。在這北半球的深秋,迭戈,祝你50歲生日快樂。
馬拉多納用自己的雙腳征服了整個世界,然而足球場上的榮譽卻沒有讓他的私生活也一樣的讓人敬仰。金錢、女人、毒品、警察、開槍、丑聞、車禍等等這一切又都發生在了這個足球場上的天才身上。
在巴西踢完一場慈善足球賽之后,因為個人原因沒有趕上航班,結果老馬就肆無忌憚地在機場里鬧了起來,甚至對機場人士進行了人身侮辱,最終鬧了個被機場拘留的結果。不過這樣的鬧劇在老馬身上還只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
馬拉多納一直都和毒品有緣,他第一次被查出服用毒品是1991在意甲聯賽藥檢中被查出,于是被停賽2年,后改為15個月。第二次便是1994年美國世界杯賽上,被逐出這屆大賽,而他的被逐也直接導致了阿根廷隊在那屆世界杯上的“失魂落魄”,黯然在16強中就止步了。而后,馬拉多納在退役之后一直沒有停止服用軟毒品,最差的結果就是差點因為吸毒而去面見上帝。



在婚姻家庭方面,老馬也絕不是行為楷模,在意大利的時候他和一名叫做克·辛娜格拉的女子發生性關系,并且誕下一子。不過老馬從來不承認小迭戈的存在,老馬從來都不愿意看望這個兒子,而且因為拖欠贍養費老馬還曾經被小迭戈告上了意大利法庭。
除此之外,老馬身上還有槍擊記者、逃稅等一系列的丑聞。而做上阿根廷主帥后,他選擇球員的標準和數量,也讓外界傳出了他收受黑金的傳聞。
奇怪的是,無論老馬怎么耍流氓,怎么吸毒品,管不住自己的生殖器,但依然不影響愛他的人無條件地支持他。一般的人不要說像這般劣跡斑斑,哪怕只是其中一件,就足以令他聲名掃地。看看李瑋鋒,就是耍了下大佬脾氣,然后多拿了幾張紅牌,然后就被很多球迷喊成球霸,至今仍然留在韓國。再看看娛樂圈的郭德綱,不就是霸占了一些公家綠地,然后就被全面封殺,甚至被綁上了道德的刑臺。
顯然,在熱愛老馬的那些人心目中,老馬已經超越了人的境界,到達了一個神的地位了。“人不能犯錯,但神可以。”愛他的人可謂是愛他愛到了骨子里,無論老馬做出什么出格舉動,他的追尋者都會不遺余力為他開脫,甚至覺得他犯罪都那么有型。他的手球犯規叫“上帝之手”,而不是亨利那種卑鄙的欺騙,他槍擊、車碾記者,顯然是因為記者無恥,老馬是表現出了真性情,如果沒這么做才不是爺們兒。他吸毒摧殘自己的身體,病危入院時全天下的馬迷們悲情地祈禱。馬拉多納教也許不是世界上最主流的宗教,但教民們的狂熱,信仰的堅定卻絕不輸其他宗教。因為球踢得好便可以為所欲為?貝利絕對沒有這樣的特權。在這愛似缺乏理性的愛與放任背后,球迷們似乎已經把馬拉多納當成了自己的一種寄托,老馬成了一種蔑視權威,自由無忌的符號與象征。



當下的中國,足球儼然是大眾的笑柄,但真的,在我們的少年時代,真的有那樣一段純真的歲月,我們相信體育可以換回大國民的尊嚴,足球就是民族主義。相信足球也是民族主義的,還有那一個時代的阿根廷人。
馬拉多納從本方半場啟動,沿右路帶球,他以速度生吃霍德爾,躲開了比爾茲利和雷德的攔截,擺脫了芬維克和布徹,晃過希爾頓,直接將球打進球門。阿根廷人在馬爾維納斯群島戰爭中的所有痛楚便得到了救贖。一個小個子,打敗了一個剛剛贏得一場戰爭的國家,盡管只是在足球場上,但作為一個英雄的符號,已然足夠。從此,一代又一代阿根廷人開始了接力造神的運動。
許多年之后,當球場上的馬拉多納被還原成一個真實的迭戈,是否會喜歡上這個又吸毒、又亂搞,偶爾帶點暴力傾向的家伙,可能是個價值觀的問題,但在那一年的墨西哥世界杯上,是否喜歡馬拉多納,只是審美問題。


盡管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馬拉多納帶給當年阿根廷的慰籍,但無數與我一樣的中國少年,已通過電視轉播讀懂了何為完美足球。那時候,我們太過年輕,無法欣賞巴西人閑庭信步的倒腳,馬拉多納風一般呼嘯而過,刺穿對手的防線,才更容易引發我們的歡呼。
在此后的無數年,我們這一代人因馬拉多納而成為阿根廷足球的忠實擁躉。這個可以將一只橙子顛得出神入化的阿根廷小個子,自然也成為一代人心中的暗語。對于我們,馬拉多納情結,一如初戀的感覺。
在一個一切都以金錢標價的時代,一個年輕人在走出校門前便已因就業與住房的壓力,幾乎被切斷向上流動通道的國度,在一個卑微的犬儒社會中,叛逆與理想主義都不再是值得被歌頌的詞匯。這個時代只有偶像,不再有英雄。所以,這個時代注定只會流行C羅和李宇春這樣的中性審美價值。許多時候,當我們的馬拉多納情結遭受質疑時,我只能悲哀地說:一個世故圓滑的時代注定讀不懂我們對于馬拉多納的熱愛。
但在遙遠的80年代,在那些被洗白的歷史中,有過我們留下的痕跡。在那段風起云涌的日子里,馬拉多納選擇從西班牙登陸意大利,但出乎所有人預料,他加盟的是那不勒斯這樣一支平民球隊。不過,相比后來米蘭58場不敗,雄霸歐洲,以及現在媒體動輒豪門盛宴,我們享受的就是馬拉多納帶領平凡的那不勒斯踩著豪門的尸體改寫意大利足球舊秩序的快感。

作為世紀球王,馬拉多納并沒有趕上一個商業的好時代,盡管他曾創下世界職業球員轉會費的紀錄,但作為個人,他的收入甚至不及當下一個三流球員。也正因為沒有商業的過度包裝,馬拉多納時代的足球是單純的,現在的孩子,會留意C羅又換了新的發型或者新的女人,而當年,我們討論的只是誰又演繹了新的足球技術。這種環境中滋生的對一個球員的熱愛,往往來得更加堅定而忠誠。


現在,年輕人崇拜、羨慕權威,但在馬拉多納的年代里,我們卻以藐視權威為榮耀。韓寒說他與郭敬明的區別是“男女之別”,馬拉多納與梅西的區別就是為足球而生與靠足球吃飯的區別。
一個將成功的標準完全金錢化的社會,沒有理想主義的棲身之地。這也正是今天的足壇偶像云集,卻再少有硬漢的原因。或許正是如此,我們對于馬拉多納的愛,才不可復制,綿延二十多年。因為,在某種意義上說,熱愛馬拉多納,就是熱愛自己逝去的青春。在這一點上,我們不是孤單的一代,在全世界造反情緒如瘟疫般蔓延的60年代,他們的切口叫切·格瓦拉。
追逐馬拉多納的這群人,大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從事著尚有價值的工作,也過著相對不錯的日子,雖然有時候也放浪形駭,但大多數時候人模狗樣。可我們為什么熱愛馬拉多納?因為老馬敢追著國際足聯罵那些官僚黑社會。我們經歷的冤屈一點都不比老馬少,也常常有罵黑社會的沖動,然而一旦想到老婆孩子、事業前程,我們就會集體無意識地把那句本當脫口而出的暴罵,吞咽回那行將或正在發福的中年小肚子的最黑暗幽深之處。我們是把他那一聲暴罵,當做自己的暴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