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
作為“幸福工程”(一項由中國人口福利基金會等單位發起的公益活動,以貧困母親為救助對象)組委會主任的顧秀蓮,對“母親”這一群體非常關注。她認為,“母親”是人類最崇高的一個名字,母親延續著一個民族的命脈。“貧困不應該屬于母親們,我希望通過全社會的努力,能早日看到千萬母親的微笑。”顧秀蓮說。
之所以這么關注母親這個群體,是因為對于顧秀蓮來說,她身上一直都有她母親的影子。
她曾經不止一次說過,對她影響最深的是自己的小腳母親。
1936年,顧秀蓮出生在江蘇南通西亭鎮草廟村的一個農民家庭,家中祖祖輩輩都沒有做官的人。
顧秀蓮的母親是一位不識字的小腳老太太。顧秀蓮不止一次地說:“我的成長離不開母親。現在回想起來,我做事情的風格,我的人生態度,其實都有母親的影子。我在家中排行老大,姐弟五人。母親雖是小腳,操家理事卻樣樣在行。我從小就跟著母親干活,母親常說的話是‘你是姐弟中的老大,要當火車頭’。我母親特別自強、堅韌,遇到什么困難都不低頭,教育我們要有志氣,有精氣神,人窮志不短。我注意到一個細節,家里雖然窮,但是母親每次上街走親戚,一定穿得整整齊齊,回到家以后,再把好衣服換下來,疊得規規整整。其實這也是一種自信的生活態度。直到現在,我每次接待客人也非常注重禮節,穿衣要整潔、利落,這都是源于母親。”

1953年,顧秀蓮考入了沈陽公安干校,這是瞞著母親的。顧秀蓮到現在也忘不了,提著行李在南通市即將北上的時候,母親聽說了,竟然從鄉下匆匆趕來,淚流滿面地沿著南通城的街道找她,幾乎問遍了顧秀蓮在南通城里的所有同學,“見到我家秀蓮了嗎?”每個同學都搖頭。母親來到顧秀蓮一個同學家,其實顧秀蓮就躲在屋里。母親流著淚說:“見到秀蓮,幫我捎句話,讓她跟媽媽回去……”顧秀蓮從門縫里望著母親擦淚遠去的身影,也忍不住流淚。從小到大,在顧秀蓮的記憶中,母親就是她精神的依托,那個場面她一生難忘。
1983年顧秀蓮做了江蘇省省長,是新中國成立以后第一個女省長。顧秀蓮至今難忘當年的情景,“在我赴任時,我們村里幾乎沸騰了。那時,我們家還住著村里破舊的小瓦房。母親第一次召開了一個家庭會議,把所有兒女親屬都找來。她告訴他們:‘秀蓮到江蘇當省長了,但她是國家的省長,可不是我們顧家的。你們不要隨便給她找麻煩,更不許給她添亂。’從此,母親總囑咐我‘你是國家的人’。”
顧秀蓮上任以后,一個女性管理整個江蘇省的全面工作,也曾遭受過非議和質疑。那時候她還把兩個孩子從外地帶到身邊,一邊做省長,一邊做母親。顧秀蓮當時只有一條:不會就問,不懂就學,沒有什么不可以克服的。“我覺得辦法總比困難多。我曾總結我做事的原則是‘看準了的事,不能等,不能看,只能干’,這其實也是母親的性格。當時我家里沒有找保姆,和丈夫兩地分居,我沒有辦法手把手輔導孩子們的功課,耽誤了他們的學業,他們那一段時間學習不好。但長遠來看,我的奮斗和拼搏精神,也影響了孩子。”
雖然顧秀蓮的職務越做越高,但她母親的晚年生活依然很樸素。“母親一輩子都是農村戶口。很長一段時間,誰也不知道這個農村老太太,是省長的母親。我記得有一次媽媽坐公交車被人擠了下來摔成骨折。在醫院里弟弟手忙腳亂,排隊、掛號、拍片,一等就是大半天,媽媽疼得汗珠直流。好多人要我接她進城,我知道媽媽肯定不許,她老說自己是普通人,我是給國家做事,是國家的人。”
顧秀蓮的母親70多歲時患了胃癌,她想接母親到北京治療,母親擺了擺手:“秀蓮,我不去。你們姐弟都是拿工資吃飯,還有3人下崗,日子不寬裕。我得的是絕癥,別再為我破費了……”1994年,母親癌癥已經晚期。那段時間,顧秀蓮唯一能做的就是多請幾天假,陪伴母親平靜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夜晚陪床時,弟弟妹妹擔心她年紀大熬不住,說什么也不讓她陪護。“我說我大半生都在外邊做事,很少能在母親床前盡一點兒孝心,請給我這個最后的機會……知道母親生性喜歡熱鬧,我將母親從醫院接回家,每天給她洗澡按摩。母親彌留那天,我系上圍裙下廚做了一桌子菜,把親朋好友請來聚一聚,熱熱鬧鬧地陪母親走過最幸福也最短暫的一天。母親就在這樣至情至愛的簇擁中永遠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