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旅游文化是沈從文成為文學大師乃至成就其輝煌人生的重要因素。本文著重探討其湘西題材小說《邊城》、《長河》與旅游文化存在的密切關系,《邊城》和《長河》是旅游文化的產物,它們的部分文字章節具有旅游文學屬性。旅游生活是沈從文文學創作源泉之一。
關鍵詞:沈從文;邊城;長河;旅游;文化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7740(2010)03---0210-02
文學家沈從文一生,是具有濃郁的旅游文學情結的一生。沈從文文學生涯,是與旅游文學相始終的。他步人文學大門不久,就寫了游記《游二閘》。告別文壇多年后,人們讀到的沈從文的文學作品是《新湘行記》、《春游頤和園》。20世紀6c年代偶涉文學也多是旅游詩《井岡詩草》、《匡廬詩草》、《郁林濤草》,如《漓江半道》“綠樹蒙茸山鳥歌,溪澗清潤秀色多。船上花豬睡容美,岸邊水牛齊過河。”頗有竹枝詞風韻、民歌情調。
探討沈從文湘西題材小說《邊城》、《長河》與旅游文化的關系,首先須認識到早年的旅行生活已成為其創作湘西題材小說的主要生活源泉。除《邊城》、《長河》外,沈從文湘西題材短篇作品同樣旅游生活關系密切。《槐化鎮》得之于土著部隊旅行生活。《船上岸上》追懷同鄉好友,用游記形式寫成。這兩篇自稱為小說,實屬游記。《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故事來自旅行經歷,是湘西清鄉浪游所見真人真事的擴寫。
其代表作《邊城》、《長河》與旅游文化關系可概括為兩句話:它們是旅游文化的產物;它們的部分文字章節具有旅游文學屬性。
《邊城》、《長河》是旅游文化的產物。沈從文在回憶其代表作《邊城》是如何寫成時曾經說是自己當兵時因為想游覽巫峽,便聽了同胞的話自愿隨軍駐四川,作了次三省邊區旅游。“這次旅行和任何一次旅行一樣,我當然得隨同伙伴走路。我們先從湖南邊境的茶峒到貴州邊境的松桃,又到四川邊境的秀山,一共走了六天……這次路上增加了我新鮮經驗不少,過了些用竹小編成的渡筏,那些渡筏,在靜靜溪水中游動,兩岸全是夾林高山,給人無比幽靜的感覺。十年后還在我的記憶里,極其鮮明占據了一個位置。”這次旅行不僅是十年后還在其記憶里,更要緊的是由此孕育了一部文學經典。載上述文字的《沈從文文集·九卷》第202頁注道:“《邊城》由此寫成”。
盡管“邊城”不只是個地理概念,還是個時間概念、文化概念乃至政治概念,但它首先是個地理概念,即:三省邊區小山城。《邊城》里的故事發生地邊城茶峒,即作者所經三省邊城茶垌原版,小說《邊城》開篇首段文字是最好的說明:“由四川過湖南去,靠東有一條官路。這官路將近湘西邊境到了一個地方名‘茶峒’的小山城時,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有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只黃狗。”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邊城》是旅游文化的產物,它孕育于作者三省邊區旅行生活。
其次,從主人公翠翠的孕育來看《邊城》也是旅游文化的產物。作者說過翠翠是由三個生活中的原型藝術地合成的:湘西、青島、身邊各一。除身邊夫人外,前兩個原型均得之于旅游生活。他在《湘行散記》中寫道:“那女孩叫‘xx’,我寫《邊城》故事時,弄渡船的外孫慧的溫柔的品性,就從那絨線鋪小女孩印象而來。”談《邊城》創作時云:“故事中的人物,一面從一年在青島嶗山北九水旁見到的一個鄉村女子,取得生活的必然,一面就用身邊新婦作范本,取得性格上的素樸式樣。”其實不論湘西絨線鋪女孩還是青島嶗山女孩,對作家來說,都只是觸酶,當作家醞釀人物時被其觸動,靈感喚起,人物漸漸合成。合成美的小翠翠、善的老船公的,是作者在豐富的旅游生活中所見所聞所積累的眾多美、善的生活原型。
第三,《邊城》主人公生活的地方是川湘交通要道、官路上的一個渡口,故事的載體是服務于行旅的渡船、渡口。翠翠與爺爺每天運送接觸的是本地過渡人與各地行旅客商。因此,這負載故事的渡船、渡口是旅游文化的產物,而不是農耕文化、畜牧文化、工業文化的產物。
第四,《邊城》人物中的順順父子三人都與旅行密不可分。船總順順是靠吃水上飯發家的。他“明白出門人的甘苦,故凡因船只失事破產的船家,過路的退伍兵士,游學文墨人,凡到了這個地方聞名求助的,莫不盡力幫助。一面水上賺來錢,一面就這樣灑脫散去。”兩個同時愛著翠翠的兒子,“能駕船,能泅水,能走長路……作父親的就輪流派遣兩個小孩子各處旅行。”
《長河》中出場最多、著墨最多、從頭到尾串起全篇的人物是老水手。這位全書主人公之一的人物有姓無名。他是位吃水上飯一輩子的人物,以“老水手”名之最恰當,也最直接地點出人物水上旅行的本質、特點。在千里長河上飄游一輩子,一輩子過的是水上旅行生活,因此,他也是旅游文化的產物。作者給他晚年安排的生活環境是旅行要道:“祠堂既臨官道,并且濱河,來往人多,過路人和弄船人經過坳上時,必坐下來歇歇腳,吸一口煙,松松肩上負擔。”他晚年的身份雖是楓樹坳坐守祠堂人,但他白天的職業恰當地說是旅游攤點的經營者:“桐堂前本有幾株大楓木樹,樹下有幾列青石凳子。老水手因此在樹下擺個小攤子,賣點零吃東西。”書中故事常常在此發生。老水手是位吃水上飯失敗者。書中主人公滕長順是吃水上飯成功者。滕長順水手出身,后至大船主;一邊在蘿h溪落腳成家,一邊仍在千里長河上弄船。田園、水上事業都發達,添孫子了,才把水上事業讓給兩個兒子,自己專當橘子園菜園主人。出場不多但份量頗重,“小小年齡就跟隨父親在水上飄”以強權惡勢力反抗者形象出現的長順次子三黑子是新一代水上旅行者。《長河》中男性主人公性格中的善良、硬朗、熱情、機智,是沅水流域水上旅行生活賦予的類型性特征。“水上人”是作者在《長河》中為湘西水上旅行者特設之詞。凡此表明《長河》也與旅游文化有不解之緣。同時,我們還應注意到《長河》向我們提供了兩種既是生活模式又是文化模式:水上飄旅與守土耕植。這兩種動靜相反的模式融于一書、集于二人,滕長順色不是傳統的農耕文化型,而是融二者為一的。這是《長河》表現出來的獨特的文化信號。
以鄉下人自稱的作者曾說過:“這鄉下人又因為從小飄江湖,各處奔跑,挨餓,受寒,身體發育受了障礙,另外卻發育了想象,而且儲蓄一點點人生經驗。”少年時的“飄江湖”、“各處奔跑”即旅行,旅行生活不僅積累了人生經驗、為文學創作提供了源泉,而且培育了他的豐富的想象能力。不論《邊城》還是《長河》還是其它,都受惠于旅行生活培育出來的想象力。
《邊城》、《長河》的部分文字章節具有旅游文學屬性。《邊城》、《長河》中許多文字完全可視為游記,它本身便是旅游文學。如《邊城》,在《湘西·白河流域幾個碼頭》開篇,沈從文引了下述文字:“那條河水便是歷史上知名的酉水,新名字叫作白河……若溯流而上,則三丈五丈的深潭清澈見底。深潭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紋的瑪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魚來去,全如浮在空氣里。兩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紙的細竹,長年作深翠顏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時只需注意,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可沽酒。夏天則曬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褲,可以作為人家所在旗幟。秋冬來時,房屋在懸崖上的,濱水的,無不朗然入目……一個對于詩歌圖畫稍有興味的旅客,在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作30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厭煩,正因為處處有奇跡,自然的大膽處與精巧處,無一處不使人神往傾心。”可見他自己也認為小說中文字可為游記文字。
小說《長河》也是如此:“辰河中部小口岸呂家坪,祠堂位置在山坳上,地點較高,向對河望去,但見千山草黃,起野火處有自煙如云。沿河橘子園尤呈奇觀,綠葉濃翠,綿延小河兩岸,綴系在枝頭的果實,丹朱明黃,繁密如天上星子,遠望但見一片光明幻異,不可形容。”《邊城》第一節全部、第二節大部、第三節第五節部分可視為游記。《長河》第一篇全部、第二篇頭與尾、第七篇第十二篇部分可視為游記與風土志相結合的文字。
旅游既為鑄造文學大師沈從文立下汗馬功勞,又為成就文物學家沈從文打下基礎、造成契機,由此可認論定:旅游文化是沈從文人生輝煌之源。同時沈從文成功的個案,顯現出旅游文化意義:旅游能增長知識、開拓視野,改變人生。沈從文的成功、卓異,表明中國現代文學與旅游文化有密叨的關系,表明旅游文化乃文學創作之益友。文學創作之源泉一生活是豐富多彩的,旅游生活是其重要的發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