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當教師并不是我的初衷,而是無奈之下的偶然選擇。那時候,我作為一個貧家孩子,心里想的就是一個吃飯的飯碗,想的就是有個固定工作。因此,高考時自然是患得患失、憂心忡忡,最后不得不在志愿表的最后一行填下“服從”二字。于是,我無奈而光榮地成了“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帶著半得半失的心情進入學校,登上講臺,不久后還當上了班主任。
開始是當一天和尚打一天鐘,不料做著做著,天生隨遇而安的我不知不覺就沉進去了:授業解惑,小心翼翼,全心求精求準,唯恐誤人子弟,給同行留下笑料;業余時間,博覽群書,充電加油,遇上高手,也能虛心請教,且樂此不疲,自覺精神追求還算高尚,感情有所寄托。不敢說自己有多高的水平,多大的成就,反正自己覺得還對得住那三尺講臺,每月拿工資、獎金時,自覺問心無愧。
不過,接著下來,我心中又不斷地涌起感慨。每當夜深人靜,我常再三自責,自己其實很怕當班主任,不是么?每到學期初班主任分工時刻,自己總會千方百計找個借口,說什么家住得太遠啦,說什么身體不好啦,總之是希望遠離這世界上最小的“官職”,來個“無官一身輕”。
老實說,怕當班主任,并非是我責任心差,怕辛苦,求安逸,而是我自覺自己生來愚笨,在很多方面不能“與時俱進”,還未具備在時下當一名合格班主任的本領,有時會給同事、領導帶來不愉快。
首先,在有些人的心目中,班主任必須嚴字當頭:面上時刻都要寫滿“嚴厲”二字。他們說:班主任要有一聲令下,堂下立即鴉雀無聲的威嚴;要有一聲訓斥,違紀者就雙眼流淚、連聲求饒的氣勢。不幸,我天生一副慈善心腸,總學不會做鐵面屠夫,我不忍心以各種尖刻辛辣的話挖苦、抨擊學生。學生或有違紀,我實在狠不下心來責令他把作業抄50遍,不,5遍都不行,我看著心疼。我曾經在鄰班看到一個學生受類似懲罰的情景,我永遠忘不了他的悲哀,我覺得那是教師故意折磨人家,而不是教育學生。有一次,我在一個座談會上對堅持此種做法的幾個同事說:“假設你們出了錯,校長罰你們把一份材料抄50遍,你們感覺如何?”他們不答,反過來說我無理取鬧。
其次,我缺少韜略,胸無城府。面對學生,我總是藏不住喜和怒,玩起來就如兄弟姐妹。人家說,作為一個班主任,想在班級上做到振臂一呼,應者云集,除了勇氣,還得有謀略。什么是謀略?就是在學生干部中培養“偵查員”,讓他們代替班主任去暗中監視學生。讓學生們時刻都感到:班主任人雖不在,但他的眼睛在,他的耳朵在。以此讓那些調皮學生時時都處在被監視之下,不許他們多說一句話,不許他們亂走一步路,不許他們敗壞班級的聲譽。這些,我不會,也不忍心。我至今還認為,學生在自習課上私下說幾句話,或者磕睡一會兒,不是什么罪過,用不著這么神秘這么狠心地整。這么做,無異于把學生當作敵人。
第三,還有更叫我難以接受的是,有的人說,班主任必須善于服從上級:同意的要服從,不同意的也要服從,而且還要高高興興地服從。他們說,你事后在行動上可以打折扣,但面對領導,絕對不能說出自己的不同意見。這是做人的藝術,更是當班主任的藝術??上覜]有生就這么一個本領。我這人愛我行我素,愛別出心裁,愛標新立異。對領導的話,覺得對的當然會舉手贊成,積極實踐;覺得不妥的就忍不住多問幾句。記得那一年,上級要來檢查,學校布置班主任從早到晚得盯著學生,特別是對那些“差生”,不許有絲毫松懈,要派專人盯梢。而我卻認為這不利于培養學生的良好習慣,更不利于培養學生的高尚情操。我對領導說,只要他們不太出格,我們就可以“無為而治”,對他們的言行不作過多干預。就這,卻給大家造成了尷尬。
說真話,班主任工作,曾經給我帶來希望與愉快,可是,更多的是煩惱甚至悲哀。話雖這么說,在更多時候,我內心深處還是不斷地涌起對成為一名優秀的班主任的憧憬,我也希望我在班主任崗位上獲得鮮花與掌聲。我期盼著有朝一日成為一位被學生視為良師益友、被領導放手任用的“班頭”,我渴望著能與學生們心心相印,渴望他們在我的身邊無憂無慮、健康快樂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