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戰國中山國;■墓;陪葬墓;出土玉器;工藝風格
【摘要】■墓及其陪葬墓出土的大量精美玉器,為我們了解和研究中山國玉器的基本風貌提供了可靠的實物資料。筆者認為,不同的埋藏位置及環境造成了出土玉器不同的品類和現狀,本文按出土位置的不同,分別對■墓槨室、西庫和陪葬墓所出玉器進行了分析和比較,并就中山國玉器的特點及工藝風格做了簡單論述。
中山王■墓是目前發掘的戰國中山國墓葬中最大的一座,雖早年已被盜擾,但仍出土了大量精美文物,特別是遺存的玉器,為我們了解和研究中山國玉器的基本風貌提供了可靠的實物資料。1996年出版的發掘報告《■墓——戰國中山國國王之墓》對出土玉器進行了較詳細的分類整理,但筆者認為,不同的埋藏位置及環境造成了出土玉器不同的品類和現狀,因此本文按出土位置的不同,分別對■墓槨室、西庫和陪葬墓所出玉器進行了分析和比較,并就中山國玉器的特點及工藝風格做了簡單論述。
一、 槨室出土玉器
據發掘報告可知,中山王■墓的結構布局平面呈中字形,內部為一室三庫,南北有墓道,中央為槨室,周邊分設東庫、西庫和東北庫。槨室曾兩次被盜,頂部和北面都留有盜洞,且曾被盜墓者燒毀,遺存的玉器已經散亂,有的發現于槨室,有的則出土于北盜洞內,總計約290件。主要有殘璧1件,各式玉環34件,龍鳳形佩飾9件,璜6件,管珠類5件,劍首1件,小獸17件,鑲嵌玉片 217件。
所出的玉璧雖殘,但質地較好,璧面雕琢三組環帶狀紋飾,內圈(近好的部位)與外緣淺浮雕谷紋,中部即兩環帶紋之間透雕一組造型一致并作連續排列的蟠螭形象。螭首呈桃形,圓圈眼,貓耳,身體較小,尾上卷,脊背飾有陰線,同時還雕琢出短粗的四肢。這一造型可以說是上承商周時期蛇狀的蟠虺紋,下啟漢代猛獸類形象的蟠螭紋的關鍵環節,也是螭紋發展演變過程中的重要階段。
至于佩飾用玉,根據戰國時期盛行組佩的習尚,中山王■身上應佩掛有大量精美的玉佩飾,但由于槨室盜擾嚴重,很可能大量珍寶早已被掠走。出土的佩飾用玉中,除了一些常見的龍形佩、管珠、玉璜外,最精美者是一件出廓透雕雙鳳紋環(GSH∶65),長7.5厘米,寬3.8厘米,其中心為一好肉若一的谷紋環,上部中央似有一嵌銅穿孔,環左右分別透雕出體態有力、線條優美的鳳鳥形象(圖一)。根據墓葬中出土的無論好肉若一或是好倍肉的器物上都有墨書“環”字的情況,發掘者把這件玉器歸入了環類,筆者十分認同,在此也將其歸入環類器物。除此之外,槨室出土的玉環大多為圓形,并以陰刻或去地隱起的技法琢有谷紋、云紋等裝飾,其質地較好,雕琢也十分精細。
不過,槨室出土的玉環中,有的還穿附在一銅扣吊上(GSH∶158),有的孔中嵌有鎏金銅鼻(GSH∶161),還有的則用一銀鼻連接在一塊長方形玉片上(GSH∶125-1.1)。這些玉環當不屬于佩飾,或為棺及某些箱、盒器物上的裝飾物,或為實用物。
引人注目的還有圓雕小獸,報告中稱為“蛙形小獸”,總計17件。標本GSH∶106-1~17,長約2厘米,高1.2厘米,玉質優良,有白、黑和黑白相雜等色。小獸作昂首伏臥狀,頭部五官刻劃精細,尾緊貼于臀部,頂端上卷,通體圓雕而成,無穿孔,用途不甚明了。
殮尸玉與嵌飾玉出土數量較多,均為單面拋光或單面雕琢紋飾。由于槨室盜擾嚴重,這部分玉器原位置不清,再加上是少量幸存者,難以了解中山國殮尸用玉的整體面貌。特別是一部分嵌飾玉已經失去原來的附著物,不知是鑲在棺上、枕上還是絲帛上。盡管如此,依然可看出中山國人的喪葬用玉已基本完備。
從出土資料來看,殮尸玉除了眼蓋(新月形)、鼻塞(柱形)、口■(蟬)外,還發現了手指蓋。手指蓋為長指甲形,上端弧圓,下端平齊,從拇指蓋至小指蓋由大漸小依次排列,唯缺食指蓋,不知是已遺失,還是葬俗原本如此,有待考證。
嵌飾玉片式樣較多,薄厚不一,有長方形、方形、三角形、圓形等,圖紋有龍紋、虎紋、獸面紋、螭紋、花卉紋等。其中用雙勾陰線琢飾變形龍紋的小型玉片(GSH∶119),體薄且有穿孔,與河南黃君孟夫婦墓(《考古》1984年4期)出土的玉片相似,應是選用春秋舊器改制而成的殮尸玉,即戰國喪葬時普遍使用的“玉鱗施”。而其它形式的玉片大多通體無孔,但圖紋別致,很有特色。如長方形玉片上的龍虎紋(GSH∶83、GSH∶84),多作一首雙身狀,一般頭部較大,軀體健壯,在簡練的造型中透雕出一種強勁的動感和神靈之氣。這種較為獨特的圖紋藝術與該墓青銅器中的雙翼神獸交相輝映,體現了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審美意識和文化特色。圓形玉片的裝飾相對來說則顯得規矩和圖案化,主要有花形和螭紋兩種。花形圓片7件,如標本GSH∶99,背面平,光素無紋,正面微凸,周邊分別用陰線琢有寬大的花瓣紋(圖二)。一般來說,花卉紋在先秦時期的文物中極為罕見,中山王■墓出土的琢有十分具象的花卉圖紋的玉器,應該說在文物圖像學研究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螭紋圓玉飾僅出土1件(GSH∶128),玉色灰黑,器體較厚,正面鼓凸,并浮雕兩只造型相同而身體相背的蟠螭紋。蟠螭為一首雙身,頭部位于中央,自頸部延伸出左右對稱的蛇狀軀體,構圖規范嚴謹。雖說是在較小的圓弧面上進行碾磨,但仍能以流暢的線條刻畫出蟠螭紋的生機活力,體現了中山國人對神靈瑞獸蟠螭紋的鐘愛和獨特的表現手法。另外,一些獸面紋的小型玉片和花瓣形玉片琢制也很精細,不失為研究中山國玉器的珍貴資料。
此外,■墓的槨室和北盜洞內還出土了228件瑪瑙環(其中槨室191件,北盜洞37件)。這些瑪瑙環雖處兩地,但造型極為相近,只是北盜洞內的瑪瑙環質地較好,槨室內的由于火燒,大部分已呈灰白色,并分布在大棺外四周,發掘者從出土情況推測,這些瑪瑙環應是棺木外的嵌飾物。
總之,這些僅存的遺物,不僅反映了當時中山王■的喪葬用玉數量之巨大,同時也充分體現了中山國在■執政時期的經濟繁榮和國力強盛。
二、 西庫出土玉器
中山王■墓共有三個器物庫,即東庫、西庫和東北庫,玉器主要出于西庫的一個鐵盒內。另外還有4個小堆,可能是盛裝物已毀,玉器裸露出來。這些玉器的玉質較槨室所出稍差,其中白玉較少,多為青灰色,數量約350余件,品種多為佩飾玉,分別有璧、環、璜、珩類及一些裝飾品等。
1、 璧環類
約135件,造型各異,大小不同,圖紋裝飾多為谷紋、云雷紋、龍首紋等。其中玉璧僅7件,2件素面,制作工藝欠佳,表面留有切割痕跡。標本XK∶185,玉色泛黃,外徑6厘米,內徑1.6厘米,厚0.2~0.3厘米,璧面上墨書“口君”二字。云紋璧1件(XK∶158),一面光素,一面飾卷云紋。橢圓形云紋璧3件,形制較小,也是一面光素,一面琢飾云紋。標本XK∶361則為一件出廓雙龍璧,顏色泛黃,質地細膩,璧體呈橢圓形,璧面琢飾去地隱起的谷紋,中心孔洞隨形為扁長形,左右兩側分別雕出卷曲的龍紋(圖三)。綜觀這些玉璧,無論是材料還是工藝都不甚精良,特別是一面光素者,很可能是用于某些大器的鑲嵌物。
出土玉環數量較多,且裝飾十分豐富。較有特點的是出廓螭紋環,均光素無紋,僅具簡單的輪廓造型,大多器體不規整,厚薄不均勻。如標本XK∶187,玉環外緣的蟠螭軀體修長,線條舒展,十分活潑,整個造型動靜相映,雖說簡單但很有情趣。此外還發現有出廓雕飾三螭(XK∶189)和雙獸首等造型的素面環。從其材料和藝術風格看,這批出廓螭紋環很可能是由當地玉工琢制的較簡單的產品。云紋環、谷紋環、龍首紋環、S紋環等為戰國時期常見的紋樣。帶墨書玉器的出土可謂是■墓西庫出土玉器中的重要發現。其中墨書玉環共10件,如標本XK∶111、116、118、119、184的器面上均書“它玉環”3字,標本XK∶120書有“它環”2字。這些帶有墨書自名器的出土,為我們對該類玉器的定名提供了重要依據。
2、佩飾類
璜與珩是戰國時期極為盛行的組佩玉器中的重要品類,■墓西庫出土的數量也較大,計玉珩180余件,玉璜40余件。《大戴禮記·保傅》載:“上車以和鸞為節,下車以佩玉為度,上有雙衡,下有雙璜,沖牙、■珠以納其間,琚■以雜之。”可見組佩在當時貴族生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然而長期以來,由于古文獻中對玉器的形制記載不詳,而出土資料大多擾亂嚴重,且少有自銘,所以對古代組佩中玉器的名稱歷來眾說紛紜,尤其是對古文獻中提到的組佩中的“珩”,更是難以確定,并多“璜”、“珩”互用。如唐蘭先生曾說:“璜其實就是珩,璜是古字,珩是春秋以后的新字。”郭沫若先生謂:“黃、珩、衡為一物。”吳大徵曰:“珩、橫二字古通,衡即古璜字,大篆作黃。”據此,吳氏在《古玉圖考》中便將璜、珩器形混為一談。近年又有學者提出,珩的凸面朝上,凹面向下,璜則反之。根據■墓出土的墨書“珩”字的玉器,再對照古文獻中“珩,佩上玉也”,“珩,佩之橫者”,“珩,佩上飾”的記載,筆者認為,今人所稱的玉佩,如龍形佩、云紋佩等,均應為文獻所載的玉珩。因為“佩”在古代是組佩、雜佩之意,它是對古人佩玉的一個整體而言,并非像現代人多把單件玉器稱為佩。也就是說,古代玉佩不是單指一物。如此,古代組佩中的玉器,除璧、環、璜已有固定名稱外,呈平衡狀系縛的玉器不應名“佩”,而應稱之為“珩”。
通過梳理,■墓西庫出土的玉珩有龍形珩、虎形珩、鳥形珩、龍鳳珩等。虎形珩,如標本XK∶343,長6厘米,寬2.8厘米,厚0.3厘米,圓頭圓眼,上吻短而微卷,胸部低下,臀部略起,四肢蜷伏,尾部向上勾卷,背部中端有一圓形系孔,虎身滿飾淺浮雕的變形龍首紋(圖四)。可以說,在■墓出土的眾多玉珩中,依照今人觀點能夠確認為虎形的極少,而可以確認的虎形玉珩均不屬于戰國中期作品,制作時間應在春秋中晚期,其造型工藝、裝飾風格都有十分明顯的時代印記。雖然發掘報告中列有一定數量的虎形珩,但若仔細觀察對比,其中大部分造型與龍形珩相差無幾,如XK∶349、XK∶344、XK∶352等,確實很難從龍群中分解出來,尤其是標本XK∶472、XK∶489,其造型似與虎沒什么關系,與秦國玉龍倒有幾分相似。因此筆者認為,報告中對部分玉虎珩的定名似欠妥當,如果沒有確鑿的科學依據,還是應該按照傳統的對龍(身體如蛇且卷曲)、虎(形態如獸四肢蜷伏)造型的認識來進行定名。
■墓所見墨書玉珩有5件,分別是標本XK∶350(“它玉珩”)、XK∶256(“它玉珩”),XK∶353(“它玉珩”)、XK∶356(“它玉珩”)、XK∶254(“玉珩”)。若按今人的定名法,這幾件玉器均應為龍形佩,然其自名為“珩”,可見古人定名不是以形而是以用,因為這些龍形佩盡管造型各異,表現手法不同,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器物上的孔洞一經穿綴系掛,一律呈平衡狀態,這大概就是古人將玉組佩中此類器物稱之為“珩”的緣故吧。因此,根據玉器上的墨書自銘和古文獻的記載,組佩中系縛后呈平衡狀態的各種造型的佩飾名之為“珩”,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除了數量眾多、造型豐富的玉珩,在組佩中充當重要角色的玉璜也占有較大的比重。40余件玉璜大多出土于西庫,雖然有的是舊器改制,有的微有殘缺,有的玉質很差,但無論優劣都被主人當作寶物進行了集藏,由此可見中山國人對玉器的重視和珍惜程度。不過其中精美者較少,僅見一些素面璜、飾幾何紋璜、雙龍首璜等。此外,■墓西庫出土的組佩飾中,還有少量的玉■,一般頂端多為龍首或鳳首,器體似獸牙或獸角,尾端較尖銳,器體表面琢有當時流行的谷紋或云紋,也有一些似為殘器改制而成。
3、裝飾類
裝飾類玉器主要是指一些首飾和鑲嵌類玉器。在戰國時期常見的有笄、梳、鐲、帶鉤、劍飾等。西庫出土的裝飾類玉器僅見少量的玉梳、帶鉤和劍飾。其中玉梳2件,標本XK∶497,梳體較長,通高6.5厘米,寬3.8厘米,厚0.4厘米。玉色泛青,上端即梳柄部分透雕變形的雙身蟠螭紋,邊沿處裝飾卷云紋及斜格紋,下端梳齒較寬,并飾有豎陰線。標本XK∶365,玉色泛青,造型為半橢圓形,高4.9厘米,寬4.6厘米,厚0.4厘米。梳柄透雕回首相背的雙鳳紋,鳳鳥勾喙、曲頸,體態呈S形,并滿飾羽鱗紋。周圍邊框陰刻勾連云紋和斜格紋,梳齒較寬粗,齒尖兩邊斜磨(圖五)。這兩件玉梳應是中山王■生前享用的、具有一定實用功能的裝飾器物。玉帶鉤(XK∶371)形制較為簡單,通長5.6厘米,寬0.65厘米,厚0.9厘米,鈕高0.6厘米。鉤頭為龍首,鉤體長條狀,鉤鈕置于鉤尾底部。
嵌飾類玉器主要是劍首和玉■,這是戰國時期比較流行的貴族名士佩劍上的玉器裝飾物。劍首為圓餅形(XK∶380),直徑4厘米,厚1.7厘米,正面以淺浮雕技法飾谷紋,中心微凸部分飾網紋,背面光素,中心微凸部位琢一圓槽,一邊有穿孔,以便與劍柄嵌縛固定。玉■(XK∶379)平面為梯形,剖面為橄欖形,長4.2厘米,高2.4厘米,通體光素無紋。
三、 陪葬墓出土玉器
中山王■墓的陪葬墓共有6座,除2號陪葬墓外,均被盜擾。隨葬品以磨光黑陶為主,也有一定數量的玉器,其中1號陪葬墓出土26件,2號陪葬墓出土10件,3號陪葬墓出土3件,4號陪葬墓出土4件,5號陪葬墓出土5件。雖然陪葬墓所出玉器的數量遠不及■墓,但是其造型、裝飾及工藝則絲毫不遜色,甚至有些比■墓出土的還要精美。
1號陪葬墓出土玉器以玉環居多,共11件,最大的一件直徑為21.8厘米,器面大多飾有谷紋,形制規整,工藝細致。龍形佩次之,共9件,造型均為戰國時期流行的S形龍。最大也最精美的一件(PM1∶1),通長20.5厘米,寬5.8厘米,厚0.4厘米。其頭部較小,軀體修長,造型生動,尤其是昂首曲頸、鼓腹卷尾的姿態,極富活力和彈性的線條,給作品注入了勃勃生機(圖六)。同墓出土的3件玉璜和1件玉■,則為較常見的戰國玉器品類。
2號陪葬墓未被盜擾,出土玉器多集中在棺內中部,主要以龍形佩、璧、環、墜飾為主。這些玉飾很可能是墓主人生前隨身佩戴的一套組玉佩的主要部件。其中有4件龍形佩具有戰國時期楚國玉龍的區域風格(PM2∶14);有2件龍形佩(PM2∶6、7,報告稱為虎形佩)年代略早,應是春秋時期的作品,其造型簡單,龍體滿飾變形龍首紋。最為精美的是一件透雕三龍環形飾(PM2∶3),該器中心為一環,環面飾有絞絲紋,環之外緣巧妙地透雕了三只回首曲體的S形龍,造型別致,工藝精湛,可謂是中山國玉器中的一件佳作。
3號、4號和6號陪葬墓由于盜擾破壞嚴重,出土玉器數量不多,品種也較為單一,僅見璧、環和龍形佩等。5號陪葬墓出土的一件玉帶鉤(標本PM5∶1)格外引人注目,其通體長17.2厘米,寬2.3厘米,厚1.1厘米,材質優良,細膩光潤。作為鉤頭的龍首上昂,五官刻劃細致,起伏有度,頗有生機。鉤面去地隱起五個方形凸面,分別飾有網格紋、龍首紋等,圖案新穎奇特,排列整齊有序。鉤的尾端則精心地琢飾獸面,使之上下呼應,靜中有動,十分巧妙。鉤體兩側平滑光潔,同時用淺細陰線刻劃出連續的、極富裝飾意趣的卷云圖案。鉤背的三組紋樣不僅有幾何紋,還出現樹葉紋,鉤鈕更是以密集的方格紋中托起一個圓潤飽滿的柿蒂紋(圖七)。這件帶鉤在戰國玉器中極為罕見,堪稱杰作、絕品,尤其是樹葉紋和柿蒂紋的出現,為后世玉器上流行的植物紋裝飾開了先河,在工藝美術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四、 中山王■墓玉器的特點及工藝風格
中山王■墓出土的玉器數量較大,文化內涵也比較復雜。雖然槨室盜擾嚴重,但是根據器物庫及陪葬墓的實物資料乃至專家們的研究成果來看,這批玉器就其年代、產地及工藝風格等方面,確實還需要我們進行認真的梳理、探討和研究。
1、玉器的年代
對于出土玉器的年代,長期以來,大多數考古報告均以墓葬的年代作界定。近年來,由于出土玉器的數量日益增多,品類更加豐富,不僅為玉器造型及裝飾圖紋的發展演變序列提供了科學的實物標本,而且同一墓葬出土玉器的制作年代等問題也引起了學者們的關注和重視。通過對中山王■墓出土的玉器進行梳理、比較,我們不難發現,其制作年代確實存在很大的差異。如原報告定名的玉璋(XK∶375),實際就是西周墓中常見的一種柄形器,是夏、商、西周時期較為流行的一種玉器,春秋以后少見或不見。這件柄形器的年代最遲也在西周晚期。
中山王■墓中,春秋時期的玉器也有一定的數量,其年代特征主要體現在工藝及圖紋方面。這一時期的玉器大多裝飾有密集的龍首紋,上下交錯,變化多端,有的是用陰線刻劃,有的則采用去地隱起的淺浮雕技法,看似雜亂,實際上排列得極有規律。如龍首紋玉環(XK∶122)、虎形玉佩(XK∶333、PM5∶2)、龍首玉珩(XK∶344)、龍首紋玉璜(GSH∶75)、龍形玉佩(XK∶342)等,均是較為典型的春秋時期的玉器作品。
至于戰國時期的玉器,同樣也存在著早期與中期之分。發掘報告斷定中山王■的在位時間是公元前327~313年,屬于戰國中期偏晚階段,然而,根據造型紋樣以及工藝的特點來看, 墓中隨葬的玉器有一部分屬于戰國早期的作品,如玉龍佩(XK∶308)、玉雙龍佩(XK∶346)、玉環(XK∶155)等。這一時期的玉作風格較之春秋盛行以密集的龍首紋為主要裝飾有所不同,雖然紋樣依然較為密集,但龍首紋開始簡化,并分解成谷紋或勾連云紋,工藝則多采用去地淺浮雕技法。
戰國中期的玉器在■墓中數量較大,其特點是:裝飾紋樣以谷紋居多,排列較為疏朗,造型線條更加舒展自然。如玉龍佩(XK∶326)、玉璧(XK∶103)、玉璜(XK∶201)等,均與戰國中期玉作風格相吻合。
由此可見, ■墓出土玉器的年代是以戰國中期為主,其次還有一些戰國早期、春秋乃至西周時期的玉器。這部分早期玉器毫無疑問應是中山王■生前的收藏品,其來源大約有三:一是通過正常貿易購買的。由于春秋戰國時期各國交往密切,商業貿易發達,王室貴族爭相購買各地的珠玉玩好當在情理之中。二是通過戰爭進行掠奪。因為中山國是在晉、魏、趙、燕等強國的夾縫中求生存,特別是春秋時期戰事較為頻繁,所以這些春秋玉器或許正是■之先祖在戰爭中所得,并視為傳家之寶,死后一并隨葬于■墓之中。三是通過盜掘古墓獲取。據《史記·貨殖列傳》記載,中山國人有“休則掘冢”的“民俗”,當然此說是否屬實尚待考證,不過中山國王墓的隨葬物品中有早期的玉器遺物確是事實。
2、 玉器的產地
關于中山國玉器的地域族屬亦即產地問題,楊建芳先生根據戰國時期出土玉器的區域特點進行了認真的整理研究,認為:“平山中山國墓地出土的玉石器,以地區或國別族屬而說,可分為中原式、楚式、越式和中山式,另外還有中山國玉工模仿中原式和楚式而做的玉石器。”由此可見,中山國玉器的產地問題也是比較復雜的,就■墓出土的玉器來看,中原式玉器和楚式玉器數量較大。
中原式玉器一般造型比較沉穩規矩,玉器表面擅用整潔有序的谷紋、勾連云紋和絞絲紋等,特別是數量較多的龍形佩,體態修長,多彎曲為S形或W形,龍首較小,眼睛呈橢圓形,口微張,上唇略卷,下唇平直,造型輪廓外緣附加裝飾較少,雖然形態各異,但仍不失中原文化那種嚴謹平和的禮儀風范。
楚式玉器在造型及品類方面與中原式玉器差別不大,但在工藝和裝飾方面卻很有特色。資料顯示,楚式玉器表面除了戰國時期常見的谷紋、云紋外,還出現了一些網格紋、S形紋和靈動活潑的螭紋,尤其是器形外緣常有透雕出廓的裝飾紋樣,工藝犀利,邊角見峰。楚式玉器中的龍形佩體態彎曲度較大,附屬裝飾較多而且夸張,龍首大多無眼睛,上唇狹長上卷,下唇較短且前端出尖,并與上唇相合,形成一個圓孔。如■墓出土的透雕螭紋玉璧(GSH∶73)、雙S紋玉環,陪葬墓出土的龍形佩(PM2∶14、PM1∶3)等,均為楚式玉器的代表作品。
至于中山式玉器,應該是中山國玉工在吸收了中原式玉器及楚式玉器的基本特點,同時又融入了本民族文化思想的基礎上,精心琢制的具有中山國人審美時尚的玉器作品,體現了白狄族人的文化特色,代表了戰國中山國玉器的最高水平。
3、 中山國玉器的特點
發掘者認為,從目前發掘的河北中山國墓葬來看,春秋時期的白狄族墓葬基本保留著明顯的本民族特點。戰國早期,中山國貴族逐漸受到了華夏文化的影響,到戰國中期的墓葬已經與中原墓葬相差不大了。就玉器而言,中山王■及其陪葬墓的資料顯示,此時生前佩玉、死后用玉殮尸的風尚開始流行,反映了中山國貴族對華夏玉文化的學習和吸收,并已開始制作具有本民族文化特色的玉器作品,以為上層貴族提供服務。
首先,在材料上,■墓玉器中有相當一部分為就地取材的玉料,其色澤比較深沉,不透明,多為黑、灰、黃、褐等色,質地較和田玉粗松,器表大多缺乏優質玉料那種明凈濕潤的光澤。這種材料很可能是在當時和田玉來源不足的情況下,中山國人自行選用的一種物美價廉的地方玉料,具有較強的地域性。
其二、玉器的內容題材以龍、螭、虎等動物形象居多,尤其是螭、虎更具特色,如槨室出土的透雕螭紋玉牌飾( GSH∶184-1)、西庫出土的龍螭紋玉佩(XK∶357)等,都是中山國玉器以螭為形的典型器物。至于槨室出土的那些獸面和獸形玉牌,以及報告所稱的蛙形小獸等,很可能就是鮮虞白狄人崇尚的猛虎造型,它們同該墓出土的青銅器中猛虎的造型一樣,深具北方游牧民族的文化特色,甚至是鄂爾多斯式的藝術風格。
其三、裝飾上喜用密集的網格紋。從出土的文物資料來看,中山國玉器無論什么器物、何種造型,均有密集的網格紋裝飾,有時出現在獸面的頭部,有時出現在龍、虎、螭的身軀上,有時則裝飾在畫面或器形的邊框內,可見中山國人對這種網格紋的喜愛。如果再結合中山國王陵3號墓出土的玉器來看,其特點更加突出明顯。楊建芳先生研究認為:“用網紋填充玉器紋樣間的空白,作為紋樣的間隔,是戰國楚式玉器流行的一種手法。”若然,中山國王室墓中不僅出土有楚式玉器,而且還有中山國人自行加工制作的深具楚式風格的玉器。因此,這一現象更應該引起我們的思考和重視,并能夠進一步挖掘其深層次的原因和相關問題。
總之,中山王■墓及其陪葬墓出土的玉器,以其數量大,內容豐富,品類眾多,早已引起了世人的關注。同時,由于中山國的族屬為西北地區的白狄,所以在受到中原玉文化影響后,其意識形態、宗教信仰等方面依然保留了本民族特有的審美要求和傳統的裝飾特征。尤其是■墓槨室出土的獸面玉牌飾、螭紋圓形玉飾、龍螭紋佩等,明顯地反映出本地區、本族屬獨有的藝術特色,其意義非同尋常。此外,也進一步向我們揭示出,戰國中期中山國境內已有專門的制玉作坊和熟練的制玉工匠。他們在今河北地區建國定都后,就已開始接受華夏玉文化,并按照自己的習慣、意識和要求,琢制著風格獨特的玉器作品,以供貴族階層大量使用。可以說,中山國玉器是戰國玉器中的一朵奇葩,在中國玉器史上也應占有一定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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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參考文獻:
1、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墓——戰國中山國王之墓》,文物出版社,1996年。
2、常素霞:《關于戰國中山國玉器的幾個問題》,載《出土玉器鑒定與研究》,紫禁城出版社,2001年。
3、楊建芳:《平山中山國墓葬出土玉器研究》,《文物》2008年1期。
4、常素霞:《戰國中山國玉器》,《收藏家》1998年1期。
〔責任編輯:成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