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文本層面的“善”和“真”出發,對國產電視情景喜劇“喜劇不喜”的原因進行了反思。筆者認為,只有回歸電視本位和情景喜劇本位,才是電視情景喜劇令觀眾笑口常開的奧妙所在。
【關鍵詞】電視情景喜劇 喜劇不喜 電視本位 情景喜劇本位
簡單的故事情節、夸張的罐裝笑聲、滑稽幽默的角色表演、一成不變的場景設置……風格輕松、形態新穎的電視情景喜劇自打問世之日起,就與觀眾結下了不解之緣。美國情景喜劇《老友記》在全世界幾十個國家盛播十年不衰;韓國情景喜劇《順風婦產科》,長期風靡于東亞各國的電視熒屏。而《我愛我家》、《都市男女》、《家有兒女》、《武林外傳》等國內作品,也頗受本土觀眾熱捧。
然而,盡管在形式和風格上都具備了電視情景喜劇所應具有的元素,但是,“喜劇不喜”,仍是當今國產情景喜劇存在的最大病癥。那么,“喜劇不喜”的毛病究竟出在哪里?是什么原因導致“喜劇不喜”?筆者試從情景喜劇創作中“善”與“真”的關系出發,對這一問題進行探討。
一、求“善”創作理念下的國產電視情景喜劇
1、重“教”輕“樂”:情景喜劇難載其重
“善”,可以理解為是一種高尚的理念和美好的愿景。在文藝作品中彰顯“善”的理念,目的在于實現道德的教化和思想的傳播。求善,意味著文本必須主題突出,形象鮮明。①在藝術作品中,創作者通過對真善美的謳歌和弘揚,對假惡丑的諷刺與批判,來使接受者的思想得到啟迪,文化素質得到提高,靈魂經受升華。
換言之,“寓教于樂”是蘊涵在所有藝術作品中的微言大義。正如賀拉斯在其重要著作《詩藝》中對文學的美感教育功能所作的精辟說明:“寓教于樂,既勸諭讀者,又使他喜愛,才能符合眾望。”②電視情景喜劇作為當代電視化的一種喜劇形式,自然也發揮著“寓教于樂”的社會功能。美國的電視情景喜劇也好,中國的電視情景喜劇也罷,在制造歡笑生產快樂的同時,都不忘向觀眾進行主流意識形態的灌輸和主流價值觀念的宣揚。產生差異的地方在于,在電視情景喜劇中,究竟是以“教”為主,還是以“樂”為主。
中國電視情景喜劇之所以“喜劇不喜”,原因并不在于有著鮮明的“寓教于樂”色彩,而是在“教”與“樂”的把握上,十分明顯地向“教”傾斜。喜劇贏得觀眾喜愛的安身立命之本——“樂”,反而退居其次。我國幾千年來“文以載道”的傳統,使國內大多數電視節目類型早已自覺將寓教于樂、勸善教化的觀念內化到作品的創作中。無論是反映現代城市家庭生活的中國電視情景喜劇開山之作《我愛我家》,或者是故事背景發生在明朝時期的《武林外傳》,節目中無處不在地充滿著思想教化和道德教育的“植入式”表達,以至于這類本該帶給觀眾輕松和歡笑的電視藝術作品顯得有些難載其重。
2、道德楷模式的人物:高高在上令幽默打折
借助具有一定道德規范性的人物來呈現作品的基調是積極向上、高昂奮進的,這也是中國電視情景喜劇“喜劇不喜”的另一癥結。
在中國的電視情景喜劇中,人物形象的塑造總要符合一定的道德標準,并配合當前主流意識形態的宣傳需要。例如《閑人馬大姐》中的主人公,就是一個帶頭響應國家號召提前退休回家、真誠熱心、坦蕩無私的社會主義新時期好公民。
然而,藝術形象塑造上的“高”“大”“全”勢必會引起審美效果上的“假”“大”“空”。③無論是《我愛我家》中的傅明,還是《閑人馬大姐》中馬大姐,雖然他們都以“可愛的但是有缺點”的平民形象贏得了觀眾們的喜愛,但是,觀眾喜愛某個形象,并不等于會將其作為現實中同樣存在的人物加以接受。而追求情景的仿真感和人物的真實感,又恰恰是情景喜劇的真諦所在。在筆者看來,中國的電視情景喜劇在主人公形象的塑造上,總會有意識地將其拔高,將其樹立為市民中的先進典型,并涂抹上那么一點理想主義色彩。而正是這樣的“拔高”,導致主人公缺乏心靈的原始性和某種人性的深度,只能作為一種平面化、符號化的形象駐留在觀眾腦海中,疏遠了喜劇人物與觀眾的心理距離。
喜劇創作中有一條重要的規律:喜劇中的人物應該比觀眾更低;或者,有時候人物可能比觀眾高,但是所處的環境低。正如英達所言:“喜劇人物一定要比觀眾更低,一旦比觀眾高的人物做成喜劇主角,觀眾一看,你比我強、比我高尚,那有什么可笑啊?”
二、笑從何而來:回歸電視“真”與情景喜劇“真”
再來談談“真”。文本的“真”可視為事實層面的真偽判斷。根據學者閻立峰的說法,它包含有三個層面的意思:一是指文本作者的情感之真;二是文本具有多義性和模糊性的特征——意味著對一般概念(如主題)的抵制;三是從受眾的角度講,真的文本是指意圖在于娛樂和信息的文本,真的文本要求尊重受眾的主體性,鼓勵受眾積極思考。④
美國傳播學者賴特曾指出,娛樂功能是大眾媒介傳播功能中最為顯露的一種功能。⑤追溯電視的發展歷史,我們不難發現,電視自誕生之日起,就傳承了電影娛樂功能的衣缽,與娛樂結下了難解難分的緣分。1936年11月2日,英國廣播公司在倫敦郊外的亞歷山大宮播出了一場頗具規模的歌舞節目,標志著世界電視事業從此開始起步。此后,電視熒屏上各種各樣的肥皂劇、情景喜劇、歌舞晚會、真人秀,也讓觀眾們在收看的過程中暫時擺脫了現實壓力和煩惱的糾葛,獲得片刻娛樂和放松。英國學者尼古拉斯·阿伯克龍比在其《電視與社會》一書中,更是一語點出了電視的本質:“電視主要是一種娛樂媒體,在電視上亮相的一切都具有娛樂性。”⑥可見,娛樂屬性是電視的基本屬性,從“真”的角度來解讀,重視娛樂功能,則意味著對電視本位回歸的認可。
傳播學中的“使用與滿足”理論也認為,觀眾接觸電視的需求之一是獲得娛樂,而不是一味地接受沉重的說教。作為電視娛樂節目中的一種,中國的電視情景喜劇也只有將重點放在“樂”,而非“教”上,才能贏得觀眾發自內心的笑聲。
回到前面重“樂”與重“教”問題的探討上。既然笑是電視情景喜劇娛樂觀眾得天獨厚的有力武器,筆者認為,“樂”就應該擺在第一位,通過制造幽默來逗樂觀眾。當代社會激烈的生存競爭,不免使得人們感到不堪重負,身心俱疲。電視情景喜劇的作用就在于提供一個放松緊繃神經的虛擬空間,為人們營造既開心又溫馨的生活滑稽情景和幽默片段。對于電視情景喜劇而言,太貼近現實,反而會導致喜劇的輕松感消失許多。
至于“教”,我們不妨可以看作是“樂”的一種附屬品,是在講述情景喜劇故事中自然流露(與主題先行相反)的思想傾向和意蘊,是在令觀眾笑過之后留下的那么一段耐人尋味。輕“教”不等于不“教”。如何在求“真”重“樂”的同時,巧妙地將主流社會所認可的思想、價值觀和道德倫理滲透進節目中,達到施教揚善的目的,美國電視情景喜劇的創作經驗,或許可值得我們借鑒。比如在《成長的煩惱·大停電》里,停電的時候,本和克里絲只好呆在家里相依為命,但他們卻在玩耍中發現了對方的可愛;幾個小伙伴被困在電梯里時百無聊賴唱起歌來,在歌聲和笑聲中增加了對彼此的信任和理解,產生和升華了友誼。⑦在《大停電》里,敘事看起來自然真實,對感情和友愛的主題傳達不動聲色,在審美效果上也更能打動人心。
結 語
戲劇界有一句俗話:喜劇不出國。但是將這句話用在電視情景喜劇上,筆者卻有不同的看法。也許我們認為,電視情景喜劇作為一門以語言為主要表達手段的喜劇方式,進入其他國家電視市場時會由于配音或打字幕,導致一些口語中最精致的幽默完全失去效果,因而對于缺乏同樣生活背景和文化空間的他國觀眾而言,這些幽默無法被理解,也就無從笑起。然而,現實的情況卻恰恰相反。包括筆者在內,許多沒有美國生活經驗,只能借助字幕來觀看劇情的國內觀眾,在觀看美國情景喜劇《老友記》時總會忍俊不禁開懷大笑。
“客觀地說,宣教色彩在情境喜劇中的時隱時現,既是中國‘文以載道’的幾千年的傳統文化在當下這種最電視化的喜劇中的自然映現,也是情境喜劇這種藝術舶來品在商業訴求與意識形態的體制要求之間的一種文化妥協。”⑧誠然,電視情景喜劇作為一種舶來藝術,要在中國得到充分發展,最終還是免不了走上與中國傳統藝術創作風格相融合的本土化之路。但以筆者之見,回歸電視本位和情景喜劇本位,引導人們重視內心的真實情感,讓人們用心體會身邊的親情和友情,讓人們在感動中發現生命中的美好和珍貴,才是電視情景喜劇令普羅大眾笑口常開的奧妙所在。■
參考文獻
①閻立峰:《思考中國電視——文本、機構、受眾》,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18頁
②賀拉斯 著,楊周翰 譯:《詩藝》,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第152頁
③呂曉志,《中美情景喜劇喜劇性比較研究》,中國傳媒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
④閻立峰:《思考中國電視——文本、機構、受眾》,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9年,20、21頁
⑤李苓 編著:《傳播學理論與實務》,四川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10頁
⑥尼古拉斯·阿伯克龍比:《電視和社會》,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6頁
⑦呂曉志,《中美情景喜劇喜劇性比較研究》,中國傳媒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
⑧呂曉志,《中美情景喜劇喜劇性比較研究》,中國傳媒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
(作者:廈門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08級新聞學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