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民震,壯族作家,曾創作電影劇本20部,出版戲劇、小說、散文等15部。
上世紀20年代,詩人劉半農和作曲家趙元任在法國留學,由于強烈思念祖國,共同譜寫了一首非常深沉而優美、凝重而抒懷的歌曲,那散發著眷戀故土的詩情畫意的歌詞,與流溢著情與愛的音符融匯在一起,譜成了百年經典的藝術抒情歌曲,這就是傳唱至今仍傾倒眾生的《教我如何不想她》。就是它,開啟了我鐘愛音樂的心扉,也就是這一瓣藝術奇葩的馨香把我引入了神光異彩如夢如幻的音樂百花園中,使音樂成為我終身的心靈寄托,因而,我要真誠而深情地說一聲:“音樂啊!教我如何不愛你。”
那么,你愛音樂嗎?你喜歡聽歌唱歌嗎?
世界上有些事物和現象,雖然時刻與我們相依相伴,但未必深究過或說清楚它是什么,比如。什么是文化?據說已有200多種解釋,卻還沒有得出一個大家公認的正確概念。又如,什么叫幽默?什么是時間?各有各說,越說越糊涂。如果有人要問,什么是音樂呢?在人類文明進步的漫長過程中,我們創造了音樂(包括歌唱),卻又很難說清音樂這個最抽象的藝術真諦。凡此種種,聰明的人們只好用一句話來調侃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假如我要較真,不接受這句虛無縹緲的解答,試圖拋棄抽象而切入具體,以另一種方式來求證:音樂到底是什么呢?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位因車禍成為了植物人的青年,所有的藥物和任何方法都用過了,植物人仍然沉睡不醒,已經快三年,幾近絕望了。他的媽媽痛不欲生,想起了他在嬰兒時每晚給他唱各種“搖籃曲”的情景,更是悲從心來。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在他耳畔唱起那些“搖籃:曲”,以慰心懷。唱啊唱啊,淚水流干了,肝腸寸斷了;唱啊唱啊,喉嚨嘶:啞了,心碎了卻情未了。媽媽唱了三天三夜,奇跡發生了!沉睡三年的兒:子竟然被媽媽的歌聲唱醒了。歌聲點亮了他黑暗的大腦,歌聲喚醒了他:失憶的神經,歌聲終于戰勝了死神!音樂真有那樣神奇的功能嗎?醫生:搖搖頭說:老師沒有教過,書上沒有學過,我只能說,也許音樂是人類尚:未完全認知的一種什么……
再講一個小故事。我年輕時去壯族山區采訪一位被當地譽為現代:“劉三姐”的歌手,這姑娘貌若鮮花,聲如畫眉,求婚者不斷,但她豪爽地:放話:每年壯家三月三歌圩上見,勝我者,無需花轎自己走來。可是年過:一年。沒有一個小伙子在對歌中勝過她,這可把父母親朋急壞了,有人戲問她:“歌可以當飯吃嗎?”“歌可以當作兒女嗎?”她嚴正地回答:“去問問我們壯家的老祖宗吧,不唱山歌能有力氣耕田種地產糧食嗎?”“不唱山歌會有心思去找阿哥阿妹成親生子嗎?”說得個個無言以對,這“對歌”中產生戀情可是壯家祖傳的潛規則啊!十年后我再次到那里采訪時,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幸福媽媽了,我問那位幸運的丈夫:你是怎樣把她打敗娶為妻子的?丈夫自豪地笑道:“沒有過硬的火槍,敢上山打老虎嗎?”“劉三姐”不服地揭了老底,說:莫吹了!那支“火槍”還不是我爸給你的?
哦!原來她爸是位更高明的老歌王呢!
第三個故事很特別也很動人。世界著名音樂指揮家小澤征爾初次來中國作音樂交流,樂團專為他演奏了中國的傳統和現代樂曲,當演奏到二胡協奏曲《二泉映月》時,小澤征爾被強烈地震撼了,他立即從座位上起來,虔誠地跪在地毯上,直到聽完這支樂曲。他說,這樣美妙絕倫的音樂,怎能不跪倒聆聽呢!我折服了!
我不知道以上三個小故事能否具體而不是抽象地告訴你,什么是音樂?
其實,我們現代的生活中,音樂無處不在,它時刻回蕩在你的耳際,輕撫在你的心中。它有時讓你悅耳、暢懷、養心、怡情;它有時又讓你興起、亢奮、激越、輕快;它有時會使你心酸、凄清、悲切、喟嘆;它更會使你遐想、冥思、夢游、神往……它把奇妙的音符組合排列起來,無意中把你的心緒和神志帶進它的幻境中去,作一回美的洗禮和情的旅行。如世界著名的幾首《小夜曲》,不知給多少含情脈脈的青年植入了愛的種子,盛開了浪漫而艷麗的心花。我國也有類似《小夜曲》那樣別具特色的愛情樂曲,古有《春江花月夜》,今有《草原之夜》,流瀉著東方式的愛戀之情,深蘊、委婉,似有一縷淡雅中的香甜。而柴可夫斯基的《憂郁小夜曲》則與眾不同,它讓你在月夜中孤獨地漫步,小路上還灑落了點點失戀的淚珠……
人們需要音樂,所以創造了音樂,勞動時的號子,戰斗中的號角,結婚的禮樂,送葬的哀樂,幾千年前中國的禮樂制更是文明發展的標志之一。記得有次我走進一座大寺,禪院里成百位和尚正在念經,使我大為驚奇的是,那念經的聲浪簡直就是節奏韻和、旋律神圣的音樂,既流暢又悅聽,有種悠遠厚重的歷史感。并有輕脆的鈴聲和濃重的木魚敲擊作為伴奏,難怪他們天天念經也不覺得乏味。更不用說西方發達的宗教音樂了,教堂里的唱詩班飄出美如仙樂的童聲合唱和管風琴聲,營造了多么圣潔肅穆的氣氛,讓信眾捧出一顆虔誠而潔凈的心。清教徒尚且如此鐘情于音樂,何況我等凡人乎?
每個人喜愛音樂的方式和欣賞趣味是不一樣的。我喜愛器樂勝于聲樂,喜愛古典音樂勝于現代音樂,喜愛中國歌劇勝于西方歌劇。喜愛民族唱法勝于通俗唱法。一曲中國古琴《高山流水》幽深的彈奏,一曲大提琴《天鵝之死》低訴的弦音,一首舒曼的《夢幻曲》,一支舒伯特的《冬之旅》序列歌,常使我著迷而忘乎一切。音樂占據了我許多時間,但它回報了我更多雅致的心情和更高的生活質量,使我身心受益,心理上獲得的營養,反哺于生理上的病痛。世界醫學界已取得共識,音樂是人體最好的協調者,音樂療法的共振學說正在發展。有次我曾對人說:“可以一日無飯,不可一日無音樂。”后來老伴揶揄我說:瞎吹!沒見你少吃了哪頓飯?我只好耍賴了,笑說:我說的是米飯,并不包括面條餃子呀。哈哈!這是酷愛音樂惹出的笑柄呢!
在當前多元化社會里,也有些被冠以“音樂”的東西(原諒我不知如何稱呼它),或“狂轟濫炸”,或尖聲怪叫,或靡靡之音,或不知所云,或“此處無聲勝有聲”。還有被人戲謔為“便秘歌”者,因唱歌時其形狀與便秘時相似。但我以為對于非音樂的娛樂圈之種種,只要無害于社會,還以寬容為好。
著名電影演員趙丹在病危彌留時,要求打開錄音機,大聲地放送貝多芬的第三交響樂,即《英雄交響曲》,讓他聽著雄壯而豪邁的樂曲聲步入天堂。啊!人類酷愛音樂的摯誠之心堪稱到了極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