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素描(外二首)

羞恥

我們到畜牧場去看看

一頭二十歲的老母豬快死了

我們想起一位養育了大群子女的老人

如今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我們該為他買一副不錯的棺木

好好地為他料理后事

讓黃色的紙錢在綠色的路邊草上飛舞

然而它卻是一頭牲口

我們去鄰村請來了屠夫… …

于是第二天中午，家家戶戶的灶頭間里

飄出了老母豬肉的濃香

雖然在尖刀捅進喉嚨之前

有好幾個人曾說過他們只想吐

——后來每當憶及此事

我們的內心也沒有感到多少羞恥

好像饑餓本來就是高級動物殘酷的借口

村莊素描

早晨每天照常來到

但太陽躲在云層里

我的屁股比豆芽還沒勁

河流與鄉路幾乎同樣狹窄

遠遠望去，它們扭成了一股繩索

而旱地空著，老母牛拖著軟塌塌的尾巴

—找不到草吃

水田里，螞蟥豎起它滾圓的身子

一口咬住女人的大腿

空中，苦惡鳥在悲啼

下面，孩子正拉著彈弓要把它彈下來

氣球村莊

我生活的地方人們每天追求新的生活

空閑下來就玩弄氣球等天黑

每當外面有人說我們村子太窮

眾人就拚命將氣球吹大

逢到說我們太富時

大家又趕緊將口放松讓氣跑掉一點

為了表示聽話

老鼠無憂無慮躺在人們的腳上

即使飯碗被偷走也沒人生氣或發火

脖子硬的年輕人就讓他去劫法場

如果旁邊的樹上蹲著布谷鳥

那必定有戀愛中的青年自由到村外

那邊的人偶爾過來走走

就讓他們參觀放在村中心的古尸

逢年過節古尸還總要接受大伙的朝拜

村長說這就是尊重祖先

生活再新也不能離開傳統

我們聽這高論的時候正值春耕

一條年邁的公牛癱倒在田畈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