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博大決戰(二)

我們對上海的陳述主要由兩部分構成:音像部分和演說部分。音像部分包括申博的宣傳片和演說時插入的背景畫面。演說部分主要是李副總理、吳儀、上海市長從不同角度談中國政府的支持和上海的優勢。

宣傳片是張藝謀導演的，既有藝術性，又符合我們申博的要求。

影片開始，是一個小姑娘用清脆的童聲唱江南民歌《茉莉花》。整個影片沒有一句解說詞，讓畫面說話。為了幫助觀眾理解，我在放映前做了簡短的介紹，特別介紹了選擇《茉莉花》作為宣傳片主旋律的寓意。

茉莉花茶是外國人喜歡的飲料，我就從茉莉花茶說起:“茉莉花是上海老百姓喜愛的花卉，以茉莉花為原料的花茶舉世聞名。那首以茉莉花命名的歌曲在上海更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茉莉花》的歌聲將把大家帶向中國，帶向上海。上海是一個正在發生巨大變化的城市。在那里，傳統與現代和諧共存，東西方文化交相輝映，是文明對話的典范。你們會看到上海人民熱愛生活，富有生活情趣，更熱切期盼2010年世博會能給上海增光添彩……”

巨大的銀幕上出現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她身后是黃色的茉莉花朵。“好一朵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芽……”，孩子天真的表情、甜美的童聲特別富有感染力。接著，朝氣蓬勃的青年、身穿民族服裝的少數民族、上海市民……男女老少都唱起了同一首歌。《茉莉花》的主旋律把大家引到故宮、天壇、秦朝的兵馬俑、上海的城隍廟，以及現代化的建筑……。在影片的結尾，小女孩用稚嫩的聲音說:“再過8年，我長大了，我要在上海歡迎你們!”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短短5分鐘的影片，對代表們有很大的震憾力。

幾位領導的演說同樣精彩。他們都用英語講。讓我吃驚的是，兩天前，他們眾口同聲地說要念稿子。但是現在盡管他們手里都有稿子，卻不屑一顧。他們抬頭面眾，聲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楚，語調抑揚頓挫，聲情并茂。我坐在臺下深受感動。為了這一刻，他們練了不下100遍!想想他們每天的工作負荷，他們只能在車上、飛機上、睡覺前練習。為了這一刻，他們甘當小學生，不恥下問;有時為了糾正一個發音，他們不厭其煩地念好幾遍。他們出色的陳述展現了我們開放的形象。

三位領導的發言各有重點。李副總理代表中國政府鄭重宣布:“如果中國申辦成功，將兌現所有的承諾，舉辦一屆成功、精彩、難忘的世博會。”這鏗鏘有力的承諾，使代表們深信中國政府是上海申辦世博會的堅強后盾。

上海市長代表上海人民講話。他的主題是上海人民期待2010年世博會在上海舉辦。他有一句話很感人:“此時此刻，我的腦海中銘刻著無數中國孩子的眼睛，他們對我說:‘把世博會帶回家吧’……請別讓他們失望!選擇上海就是選擇‘城市，讓生活更美好’，選擇上海就是選擇未來!”

吳儀國務委員最后講話，她是代表們熟悉的人物。她身穿淺藍色套裝，十分自信地走上講臺。她的講話也是整個陳述的總結。她畫龍點睛地列舉了上海的優勢，并說:“中國人民翹首以待各位的選擇。他們對世博會的熱情和渴望，可能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最后她伸出雙臂，向代表們呼吁:“給中國一個機會!”

我看了一下表，我們的陳述總共花了27分鐘，比規定的時間短了3分鐘!

臺下爆發了熱烈的掌聲，許多代表過來向我們表示祝賀。熟悉世博會事務的國展局名譽主席菲利普森對我說:“五個申辦國中，你們的陳述最精彩!”國展局新聞委員會主席胡拉維激動不已，握著我的手說:“影片中那個女孩真可愛，她說要在上海歡迎我們，許多女士都流淚了。”

在賽跑線上，我們暫時領先，究竟花落誰家，要到下午表決時才見分曉。

午飯過后，江主席辦公室來電話，要我們在第一時間將表決結果報告江主席。我立即把這一任務交給了年輕的參贊盧沙野。

我不敢怠慢，顧不上休息，又直奔會場做代表們的工作。

下午2時15分，吳儀等領導站在會場門口與代表們握手致意，意在提醒他們別忘了投中國一票!有意思的是，我們的對面是韓國代表團的領導，他們也是笑容可掬地向代表們鞠躬、握手。還沒表決呢，兩國在會場門口就開始“較勁”了。

每個國家有三個代表，憑胸卡入場。申辦國有若干貴賓卡，進去的人可以稍多一些。每個國家只允許一個人帶手機入場，我請盧沙野帶手機，在第一時間將表決結果報告國內。

下午2時半，主席宣布開會。89個成員國中，出席會議的一共有88國，特里尼達—多巴哥缺席。88個人領投票器，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漫長的等待。焦慮，緊張。

宣布了兩名監票人后，便開始投票。投票器上有五個號，按字母順序排，中國是一號，韓國二號。贊成哪個國家，就按那個國家的鍵。

我、貿促會代表劉福貴、上海的代表周漢民，代表中國投票。我們三人坐在座位上，可以覺察到我的同事們的緊張情緒。劉福貴建議，周漢民投第一、二輪，他自己投第三輪，我投最后一輪。

第一輪投票時，可能有些代表還不熟悉投票器，或者是因為緊張，或者因為政治原因，有三個國家沒有投票，一個國家棄權。我們遙遙領先，得到36票，韓國是28票。波蘭僅得2票，被淘汰。

第二輪投票結果在大屏幕上一顯示，就聽到韓國代表團歡呼起來，接著會場外也傳來了歡呼聲。

怎么回事?我們睜大眼睛看屏幕，中國38，韓國34。沒錯，韓國仍在我們后面啊。他們為什么這么高興?原來第二輪中，韓國增加了6 票，而中國只增加了2票。他們以為，在第三、四輪中，會超過我們。

第三輪，我們與韓國的距離拉開了，中國44，韓國32。這時，中國座位上的三張臉舒展開來了。

當宣布開始第四輪投票時，我的手指使勁按下一號的贊成鍵。

大屏幕上的數字在快速跳動，下午3時35分，這一歷史性的時刻，屏幕上的數字凝固了:中國54，韓國34。我們勝利了!周漢民從座位上跳起來，激動地對我說:“大使，今天是我夫人的生日!”這是多好的生日禮物!這是最寶貴的生日禮物!

加拿大代表坐在我旁邊，他自始至終都把手放在一號鍵上，每次按鍵，還讓我看一下。他第一個站起來同我握手，接著我們座位周圍的代表也都伸過手來，祝賀我們獲勝。

代表們起立鼓掌，祝賀中國勝利。會場外一片沸騰。記者、華僑、上海企業聲援團……互相擁抱，高呼口號，唱《歌唱祖國》……用一切方式來表達自己激動的感情。《歐洲時報》的楊詠桔，早在年初回國時就想到了申博，在國內買了一面五星紅旗。當她從包里拿出紅旗時，許多人來搶，急得她直嚷嚷:“這是我們的!這是我們的!”

會議結束后，是勝利國的記者招待會。《歐洲時報》兩名女青年舉著五星紅旗站在我們背后。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兩個手指，作“V”字“勝利”狀。

我大步流星返回旅館，思緒萬千，心潮起伏。我想到今春父親去世時，我未能回去見最后一面，現在我可以告慰父親，兒子這樣做是為了國家利益，為祖國服務是外交人員的天職。

回到蒙特卡洛大酒店，張國斌把我帶到了一個張燈結彩的大廳，內部慶祝會將在這里舉行。

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辦公廳聯名發來賀電。我們使館的留守人員聞訊十分激動，立即發了一份約有30人(許多是家屬)簽名的賀信。

各單位紛紛登臺獻藝，專機機組的姑娘們歌喉優美;民航駐法代表處楊總扮演的楊子榮威風凜凜;上海團的合唱熱情奔放……在大家的熱烈掌聲中，李副總理上臺用意大利文和中文唱了《我的太陽》，全場轟動。

我們不得不提前退場，去參加答謝宴會。

答謝宴會在蒙特卡洛體育中心星光大廳舉行。我在大廳門口迎接客人，來的客人很多，一共有500多人。韓國申博委員會主席、現代集團總裁鄭夢九等都前來祝賀。大廳里氣氛友好熱烈。

一位代表握著我的手說:“雖然你們是共產黨國家，我不喜歡你們的制度，我還是要祝賀你們!”

有的代表對施燕華說:“你們的陳述真誠感人，勝利自然屬于你們。”這樣的反應，我也聽到多次。我想我們陳述感人的地方在于真誠，也在于把現在和未來結合起來——孩子們的希望就是代表未來。

波蘭大使特地寫了一封信給我，除祝賀我們勝利外，專門提及了我們雙方在競爭中的友好關系，我隱約感到，他們對我們到波蘭展臺參觀頗為感動。

法國總統希拉克通過使館給江澤民主席發了一封賀信，在第一段中就說:“上海被選為2010年世博會主辦城市，法國代表團對國展局的這一決定做出了貢獻。”暗示法國最終把票投給了中國。

這是千載難逢的歷史性的時刻，要把它留下來。我靈機一動，請桌上的中外客人在菜單上簽名留念。國展局主席和秘書長欣然提筆寫下他們的感言。主席諾蓋斯寫道:“熱烈歡呼上海的偉大勝利!我希望在2010年上海世博會之后，這一勝利繼續對各方面產生影響。祝賀你們!”秘書長洛塞泰斯舉筆沉思片刻，寫下了:“國際社會殷切的希望今天實現了。2010年上海世博會對中國、對國展局、對世界都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