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造的藝術

約翰·邁亞特這位曾經被判入獄的藝術品偽造犯，現在成了英國警方偵破藝術犯罪時的高級顧問。從1985年到1994年間，他過著一種超現實的雙重生活——白天在家做全職奶爸，夜晚在自家閣樓上偽造世界名畫。

邁亞特從小就有模仿著名畫家風格的天賦，并為家人和朋友繪制畫作。為了利用這一技能掙些急需之錢，他在雜志上登了則小廣告，表示愿意以每幅一兩百英鎊的價格替人畫“真正的贗品”。他的廣告引起了一個名叫約翰·德魯的人的回應，德魯出250英鎊請邁亞特臨摹了一幅法國畫家阿爾貝·葛列茲的作品。后來，這幅贗品被佳士得拍賣行以3.48萬美元的價格拍賣。就這樣邁亞特開始為德魯供畫，大概每6周一幅。德魯把它們埋到自家的花園里，故意在畫上潑上咖啡，以使它們看上去更舊。他選擇昂貴和早期的畫框來裱畫，偽造如迷宮般的文書材料，以證明這些作品有著無懈可擊的正統來源。

就這樣，兩個人偽造、出售了大約200幅名家的畫作，不光瞞過了佳士得和蘇富比拍賣行，而且騙過了許多博物館和畫廊等藝術機構。這一犯罪行徑直到德魯的前妻向警方告密才得以公諸于眾。邁亞特長期從事高端藝術品造假，早已心生厭惡，想從中解脫。因此，當警方尋求他的協助時，他欣然答應。

詐騙也講藝術

過去20年來，藝術品犯罪已成為全球增長最快、僅次于毒品和武器走私的世界第三大犯罪活動。

要想確認流通中偽造藝術品的數量幾乎不可能。像佳士得和蘇富比這樣的大拍賣行過去曾因失誤而丟臉，現在拒絕就此事進行評論。博物館和畫廊發現自己上當后，往往也悄悄把贗品放進庫房，再不提及此事。托馬斯·霍英曾是紐約著名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主任，他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15年間，檢閱過的畫作中有40%是假的。如今，假畫的比例只會上升。

為了熟悉并掌握藝術史上最新的科技發展，偽造者們常要和鑒定專家“競賽”?！胺轮飘嬜鞯碾y度視畫家創作年代的不同而不同，每個時代都有它自身的問題?！边~亞特說。

仿制古代大師的作品，油彩和顏料是個問題。直到19世紀晚期畫家才開始使用工業生產的涂料，在此之前畫家只用礦物和植物染料，比如白色來自鉛、深藍色來自青金石、靛藍色來自靛藍植物提煉的汁液、朱紅色來自硫化汞、泥土色來自傳統的陶土。今天的涂料使用了復雜的化學混合物，是那個時期的畫作不可能用到的。邁亞特說，要仿造那段時期的作品，找到這些正宗的原料比繪畫更廢腦筋。

“木乃伊褐色”這一深褐色顏料是前拉斐爾派畫家們最喜歡的顏色之一，它由真正出土的埃及木乃伊制成。雖然現如今古代的木乃伊已很難找到，但詭計多端的偽造者們會用被制作成木乃伊的貓來代替，它們屬于畫作創作的年代，又有著同樣的成分。邁亞特表示，這些被制成木乃伊的貓可以在開羅那些不太出名的、落滿塵土的集市小巷里找到，至于其它顏料，比如鉛，古董鐘表店里出售的古代不含現代化學物質的鉛垂就是一個很好的原料。

畫布上有文章

某些經驗豐富的臨摹高手會選擇木板作畫。因為日子一長，木板上就會留下水印，或者被蟲咬，這些被認為是“古董”的標志。

在紙上模仿著名大師的作品需要對紙張有較高的要求?！芭f書最后幾頁通常是不錯的材料。”邁亞特說。用現代的紙偽造太容易被發現，二戰結束后，為使紙張更亮，人們開始使用漂白劑和其他增白劑。法律文件用紙也是創作贗品的好材料，如果是舊文件紙，上面帶有茶漬或咖啡漬就更好了。

偽造高手在畫布上作畫相對不易，邁亞特說。他拿出一幅有年頭的畫作，畫作的畫布是手工編織的、繃畫框也是手工做的，邊框很不均勻，這與今天畫家用的畫布形成鮮明對比，今天的畫布是機器編織的、繃畫框是精切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問題就不那么嚴重了，”邁亞特說，“法國印象派畫家已經會去藝術品商店購買畫布，并使用管狀顏料。”之后就是畫作本身了。雖然邁亞特可以臨摹許多畫家的風格，大多數成功的偽造畫家往往專攻模仿一或兩位畫家的風格。

偽造文書證據

對偽造者同樣重要的是贗品質量鑒定的文書線索，又稱作品出處。它通常包括一系列的書信、賬單和銷售或鑒定憑證，這些文書可以追溯到接近畫作誕生的時候。這些憑據同樣需要偽造。邁亞特的同謀德魯經常參考那些受人景仰的畫廊或博物館內的檔案，為贗品設計詳盡和富有想象力的歷史，并將偽造的文書和圖片偷偷塞進這些機構的檔案中，以增加偽造作品的公信力、建立偽造作品的完整出處，最終達到促成假畫成交的目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德魯那樣可以瞞天過海、操縱歷史。許多偽造者會使用其他手段，以使贗品以假亂真。

首先要做的是請專家出具真品鑒定。業內專家或者行家說的話很管用，“一旦一位知名專家表示認可，人們往往就不會再去追查作品的真偽?！边~亞特說。

偽造者面臨的最后一道障礙就是科學分析。但由于高昂的費用，使它越來越成為一個障礙，分析成本經常等同于、甚或高于贗品本身的價值。因此科學家們很少對低端畫作做分析。德魯深知這一點，他取得成功的戰略是偽造出大量中等價格的作品，這些作品不可能吸引太多的分析或專家鑒定。

但即使對贗品做科學分析，偽造者仍可以取勝。“惟一合法證明真偽的方法就是去除并分析畫布上所有的油彩，很少有人愿意采取這一極端措施?！边~亞特說，“人們往往會從靠近畫框的地方采樣，以便不破壞畫作，但很多真跡就是用現代材料修復的，這無疑增加了科學鑒定的難度。”

時代變遷可謂是偽造的最大天敵，很少有假畫能騙過一代人以上。這是因為這些贗品帶有某種特征，這些特征對制作贗品那個時代的人隱約有種吸引力?！暗觐^久了，這些特征就露餡了?！边~亞特說。頗具戲劇性的是，據說有膽大好事之徒竟然仿造邁亞特的作品，這也算是邁亞特成功的另類標志吧。

[譯自美國《探索頻道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