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師友雜憶》記早年在無錫后宅初級小學任教時,向上海《時事新報》副刊《學燈》投稿。第一篇題名《愛與欲》,第二篇“題已忘,憶是論希臘某哲人與中國道家思想之異同”,得主編李石岑激賞,皆以大一號字刊于《學燈》頭版;接著《學燈》刊出啟事“錢穆先生請示通訊地址”,錢即復函,寫后宅鎮(zhèn)第一小學地址;結果是所投第三、四篇稿件,即“改小一號字體,刊入青年論壇中”,“自是遂絕不再投寄”。
這是一個著名的故事,后來有關錢氏生平的幾乎所有傳記資料,都據(jù)此照書,實則頗多誤記。錢氏《師友雜憶》寫于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作者自承“憂患迭經(jīng),體況日衰,記憶銳退”,一位八十多歲長者的回憶,不盡合乎事實,原可以想見。
檢《學燈》一九二一至一九二三年間目錄,錢氏共發(fā)表有文章二十篇,署名皆為“錢穆”(除有一篇作“穆”)。其中最早發(fā)表的一篇,題目是《意志自由與責任》,時間在一九二一年一月十六日。同月二十日刊有《因果》一文;錢氏提到的“愛與欲”一篇,題目作《愛欲》,刊出則在二十一日。錢氏所說第二篇“論希臘某哲人與中國道家思想之異同”,篇名作《伊壁鳩魯與莊子》,刊出時間已是兩年之后,在一九二三年三月四、五日。
錢氏的這些文章,有七篇刊于“評壇”、“論壇”欄目,接著有四篇《愛與工作》、《皈依》、《理性》、《表現(xiàn)與志向》,載“青年俱樂部”欄目(即錢氏所說的“青年論壇”),時間在一九二一年三四月間。
錢說“自是遂絕不再投寄”,實則“青年俱樂部”欄目刊載四篇文章之后,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學燈》的“雜載”欄目,有《改革中國圖書分類芻議》一篇;次年十月“哲學”欄目有《讀羅素哲學問題論邏輯》一篇,一九二三年還有《屈原考證》等七篇,分載“文藝”、“哲學”欄目。其中最后發(fā)表的一篇是《旁觀者言》,署名為“穆”(此文于一九八七年經(jīng)錢氏確認為舊作,參見羅義俊《錢穆對新文化運動的省察疏要》一文),時間在一九二三年七月九日。
《學燈》一九二一年二、三、十二月的“通訊”欄目,分別刊有主編李石岑致錢氏的通信一則,其中一則應該寫了“錢穆先生請示通訊地址”云云。我想知道這二十篇文章中,哪幾篇是用了大號字刊在頭版,但是近年影印的民國報刊中沒有《時事新報》,原本只在國家圖書館等幾個大館才有,我所在的暨南大學圖書館也沒有購買縮微膠卷,所以一時不能弄清楚,這是一件遺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