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岸鹽業與春秋祠關系初考

摘 要：敘永地處滇黔要道，為川鹽運銷貴州的必經之路。清雍正年間，川鹽立岸，敘永設永岸，由陜西、山西鹽商集資修建的晚清古建筑春秋祠是永岸鹽運行業的歷史見證，是研究永岸鹽運業的活標本，本文試圖挖掘出春秋祠與永岸鹽業之間內在的聯系。 關鍵詞：永岸鹽業；春秋祠；關系

中圖分類號：K87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864(2010)01-0053-04

一、永岸鹽業概況

(一)永岸鹽業起源

鹽的來源，歷史悠久。隨著歷史的發展，川鹽的生產日益發達。其中產量最豐，規模最大的是自貢的富順、榮縣，自貢故有“鹽都”之稱。其次是犍為、樂山兩地。川鹽主要銷往湘、鄂、滇、黔、川、陜六省。鹽的生產及運銷權限從一開始即為官府控制，實行專賣制、征稅制、官銷、商銷制。

清雍正年間，川鹽立岸。鹽業中的“岸”指銷鹽之地。在四川省內行銷的地區叫“計岸”，意為按人口日食五錢計算。在云南、貴州兩省川鹽行銷的地區叫“邊岸”，意為銷往省外邊遠地區之意。川鹽行銷貴州，分仁、綦、涪、永四岸。合江設仁岸，綦江設綦岸，涪陵設涪岸，敘永設永岸。因敘永不產鹽，只運銷鹽。

(二)永岸鹽號

清末民初以來，迄至建國以前的半個世紀，敘永鹽運業的經營變化情況極為復雜。川鹽實行官運，敘永鹽業為陜西、山西及貴州籍商人經營，成立13家鹽號及民初的公司專運，至民國12、13年(1923、1924)結束。民國13、14年，實行派稅包商。到民國26年(1937)初轉為“統制商”，實行“官督商辦”。民國20年左右，敘永的鹽號先后發展到50家，劃分為“運商”和“銷商”兩幫，達到民初以來永岸鹽業的極盛時期。隨著永岸鹽運行業的激烈競爭，有的鹽商被淘汰歇業，被迫關閉。最后由經營銷商的20家鹽號于1937年4月，成立永岸鹽號。在永岸鹽號經營期間，雖經全體員工積極努力，對支援抗日戰爭，供應后方軍民需用食鹽，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在反動政府不斷壓榨及貨幣貶值的摧殘下，無法繼續擴展其業務，于1946年底宣告停業。

(三)敘永鹽幫

敘永運鹽工人以“幫”為組織單位，集體行動，一幫約十余人以至二三十人，由一人負責率領，稱為“領幫”。他們祖輩充當運鹽苦力，以求一飽，在舊社會是被剝削被壓迫的對象。當時的永岸鹽運行業分為水運和陸運。永寧河在歷史上是敘永的運輸命脈。川滇公路未通車以前，鹽巴由納溪到敘永岸口，全靠水運。鹽船行業的船工不分寒暑，窮年累月，一步一步地從驚濤激浪中將上萬噸的鹽巴拉到敘永起岸。至今沿河岸的岸石上，還留有船工們深深淺淺的腳窩和篙竿戳的密如蜂窩的石洞。鹽巴運到敘永起陸，完全是用人背、馬馱運入貴州瓢兒井、畢節等地。運輸路線窮山惡水，小道羊腸，要越雪山關，渡赤水河，運鹽工人需終年往返于懸崖絕壁之上。

運鹽工人使用的運輸工具是原始的“背夾子”和“拐扒子”(丁字形，下裝有鐵錐)。鹽負在背上，不能卸下歇息，只能用拐扒子拄地支撐著背夾，運鹽工人氣喘吁吁，揮汗如雨。有句諺語：“早上是神背，中午是人背，下午是歪嘴老媽背(走不動了的意思)”，可以想見其勞動之艱苦。但是他們連抹汗用的一張毛巾都買不起，而是用一個半月型的篾刮刮，在中途歇息時，用來將臉上的汗水刮去。至今沿川黔古道的石板路上，沿途還留有密如蜂巢的拐扒拄的石窩，這是運鹽工人艱苦勞動的歷史見證。他們吃的是自帶的包谷面，蓋的是秧氈、破絮，其生活之艱苦不堪言狀。清光緒年間，住敘永的分巡道趙藩在《永寧雜詠》一詩中曾寫道：“負鹽人去負鉛回，筋力唯供一飽材。汗雨頻揮拄立，道旁看爾為心哀。”這是對運鹽工人艱苦生活的生動描述。那時的運鹽工，都住宿在東門灣子(現在的東外街)、鎮南橋及釣魚臺一帶，十里長街兩旁商店毗連，旅店林立，鹽運業曾一度給這條古老的街市帶來繁榮。1939年川滇公路通車后，永岸鹽號先后在摩尼鎮、赤水河設立轉運站，用汽車、馬車、人力板車運輸，運鹽工人都轉向這兩地搬運。人背、馬馱到敘永運鹽的歷史，至此才基本結束。

二、春秋祠概況

敘永縣古稱永寧府，是川鹽運銷云南、貴州的重要口岸。這里外地鹽商云集，紛紛開設商號，組織幫會，修建會館。鹽店街是鹽道文化的主要載體，其中著名古建筑——“春秋祠”亦名“陜西會館”，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重要的鹽道文化遺存，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修建，因祭祀的主神關羽喜讀《春秋》而得名。主要建筑有戲臺、回廊、看戲大廳、正殿、三官殿、暖閣、說書臺等，共2500平方米。祠內所有的門楣、穿枋、窗欞、花牙、撐拱、柱礎，不論木雕、石刻圖案都非常精美。整個建筑以精湛的木雕藝術著稱，春秋祠內玲瓏剔透的木雕藝術琳瑯滿目，真可以稱為木雕藝術之宮，是南方古建筑的精品。

(一)修建春秋祠的歷史背景

當時敘永有來自陜西、山西、貴州、江西、廣東等省的鹽商，開辦十三家大鹽號。他們都分別在城內修建會館，如供奉許旌陽的萬壽宮是江西人會館；供奉南華六祖的南華宮是廣東人會館。鹽商中惟以陜西人最多，又邀約山西人成立“西幫”，幾乎壟斷了永岸。他們為顯示自己錢多勢大，便在原關帝廟址上重建春秋祠，又稱西幫會館。春秋祠建筑規模之宏偉，雕刻技藝之精湛，陳設之珍貴，耗資之巨大，均超出其他會館。據文獻資料記載，西幫鹽商為籌集經費確實下了一番苦心。他們借重建春秋祠供奉關羽所需經費短缺為名，取寵于清朝廷，因清統治者一向崇拜關羽，而清太祖努爾哈赤的形象與關羽十分相似，也是丹鳳眼、臥蠶眉，只是清太祖是白臉，所以有白面關公之稱。唯利是圖的西幫鹽商投其所好，奏請清政府在永岸經銷貴州路過敘永的每包鹽中，加收鹽稅四錢銀子作為建筑經費，這一奏請迅速得到清朝廷的批準。從光緒十年(1884)開始，至光緒二十三年，一直加抽鹽稅十三年之久，籌集白銀35萬余兩。巨資到手后，西幫鹽商便開始公開招標修建春秋祠。各地能工巧匠紛紛前來獻藝投標，最后中標者是清廷重建頤和園時擔任雕工的一名工匠劉泗喜。他的最得意之作是為慈禧太后六十歲壽誕慶典雕刻的“寶座”。但他無意中在此“寶座”上坐了一會，被監工告密，降罪下來，被發配回原籍，才有機會參加春秋祠的招標。

因春秋祠建筑仿照頤和園結構，建造用的物資，凡在本地沒有的，如瓷寶鼎、瓷瓦脊、琉璃瓦、瓦當、滴水等，都不惜高價專門派人遠到江西景德鎮去訂貨監燒，購運回來。所以春秋祠結構精巧，靈秀華麗，其雕刻技法均超出其他會館建筑。

(二)修建春秋祠的人文背景

四川省在清初出現長達近百年之久的“湖廣填四川”移民浪潮。這批移民入川后，為了聯系鄉情、堅固團結，大多建立會館組織。清代四川移民會館建筑規模的大小已成為移民凝聚向心強弱的一種標志，文史資料記載“察各廟之大小，即知人民之盛衰”。又有“各處會館之建筑物崇宏壯麗，可為其團結力量最富之明證”。移民中屬陜西籍同鄉為首，其中陜商最富。清代吳好問的《成都竹枝詞》： “爭修會館斗奢華，不惜金銀億萬花。”就是對當時移民會館的真實寫照。商人在有了一定社會地位之后，就要努力維護自身的共同利益，盡量減小本行業之間的競爭，進而壟斷本行業的商品流通，獲得最大的利潤。客居異地的同籍商人，因地域文化的差異、語言和生活習俗的差異，構成了限制他們謀求自己發展的障礙。共同的內驅力，驅動著商人階層按行業、按籍地組織起行幫并修建成行幫會館和同鄉會館。

會館分為行業會館和移民會館。從春秋祠修建的歷史背景考證，既具有商幫會館性質又具有同鄉會館性質。

三、春秋祠文化政治功能

會館的重要文化活動之一是廟會。自春秋祠建成后，即舉行慶典儀式。春秋祠祭祀的主神關羽，為新塑的神像舉行“開光”儀式，都要請來戲班助興。鹽業會所在經費充足的條件下，每逢廟會、節慶、重大事件，鹽商們為壯自己聲勢，紛紛暗中互賽，都會聘請川劇名角、戲班來此演出。會所內經常舉辦宴會，成為鹽商們聯絡地方官紳吃喝玩樂的聚會場所。

在敘永經營鹽運行業的商人集體組織成立了鹽業公會，永岸的鹽業公會創辦于光緒初年。亦稱鹽業會所，分為“西幫”和“黔幫”。鹽業公會凡有重大活動都在春秋祠內舉行。其業務活動及其主要作用是督飭鹽商遵守鹽務法規；代表鹽商權益向官方反映意見、要求及協調官、商之間的關系；調解仲裁鹽商之間的業務糾紛；舉辦鹽運方面的交通、管理、及其他公益事業。會所還接待外地商人住宿，洽談商務，尋求商機，共謀發展。

四、結語

自清末民初以來，敘永鹽運行業，一直為敘永縣各商業之首，曾經盛極一時，特別是永岸鹽號經營的十年，更有新的起色。敘永鹽運行業對本縣發展商業，繁榮市場，搞活經濟，培養企業管理人才，以及舉辦、贊助地方公益事業等方面，曾起到一些積極的作用。比如修建春秋祠、東城公園、創辦培根小學等。鹽業商人由于階級本能的限制，有積極的一面，也有消極的一面。盡管他們做了一些好事，但由于是靠剝削勞動人民起家，錢財積攢多了，就任意揮霍，享受奢侈的生活，富霸一方。春秋祠是敘永鹽運行業歷史的見證，見證了在永岸鹽號經營的興衰歷程中，鹽商之間大魚吃小魚，勾心斗角，相互排擠、兼并的曲折復雜的斗爭，及鹽商們在風雨中飄搖，朝不保夕，終于走向衰敗瓦解的局面。春秋祠作為鹽業歷史文化的產物，也是研究永岸鹽業不可多得的活標本。

(責任編輯 周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