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卡嗒、卡嗒。時光碎裂的聲音,從鄉村的肩膀上傾軋而過。候鳥的翅膀。在春天,毅然決然地張開。聽不懂我內心的挽留。
夜。孤寂的長夜。村莊的影子孤獨而神圣,向著朝覲的祭壇跪拜。父親,母親。他們的手,已然握不住歲月的長纓、時間的麥穗。徒勞站成一棵棵枯樹的骨骸。
撲通、撲通。我用鐵打的榔頭,鈍擊自己空蕩的心房。希望能喚醒蝙蝠詭異的笑聲。在莊稼長成的鐵窗之外。高聳的樓房。飛轉的車輪。一次次敲打我木魚的軀殼。我渴。被土窯的火光燒灼。裂焰,火山的巖漿一樣自血肉的胸腔奔突。神啊,真主。或者法力無邊的佛。請暫時忘卻你們風吹銅鈴的笑聲。
等我,把春天的頌詩唱完。
2、一只青蛙,最后一次瀏覽紫色的地平線。
我的哀傷如雪。飄揚在鄉村的屋檐。死去的靈魂,一個個蘇醒;凋零的葉子。一片片回歸枝頭。我撫摸風,翅膀搭在一場雨的枝椏上。媚笑。
有關生命的繁衍呢?有關大地的呼吸呢?
有關一棵樹懂不懂愛情,要向誰去請教?
在一只燕子的尾翼上,我看見發動機噴射著虛妄的怒火。閃電的每一次亮相,再不會代表天意。午夜,一顆隕落的星辰,倏然滑落在鄉村的子宮。誘人的青煙,裊裊,書寫著黎明的妄語。
滴答、滴答。原來是一場雨。模糊而清醒。在村莊的耳畔。
我還在一片葉子底下。冬藏。不肯打開白晝的眼簾。
3、關于暮色有三種解釋。黎明的前奏。日月的交媾。天地的眠床。
我把種子。緊緊攥在手心,怕早起的月光,窺透我春天的隱私。
叮咚、叮咚。只有天界傳來的一種聲音,才是我今生的宿命。然后,一排排,一行行,走出荷馬的胡須。風扯大旗的聲音,百步穿楊的聲音,抑或鳥的翅膀跌落的聲音。多重奏在我葳蕤生長的腦顱里。
安息吧,白鴿。
安息吧,平原上的苦楝樹。
安息吧,我散落在民間的骨殖。化作一粒飽滿的種子,埋在春天的詩篇里。
收獲。或者墮落。
4、刺啦、刺啦。我的鼓膜耐不住寂寞,在一個多霧的晨走失。他的腳上穿著解放牌膠鞋。他的鼻粱上架著玳瑁眼鏡。他的破草帽。只有經歷一場血水與汗水的洗禮。才能開放菟絲子的骨朵。
在鄉間,菟絲子是一種隱喻。攀爬虛無的空氣。扶搖而上。在炊煙散盡時,懸掛在星空下訕笑。一只野兔搖頭晃腦地走過,鄙夷的眼神,仿佛來自火星。
我長成了一塊堅冰。我化成了一汪鐵水。我的身影走在前方,把血肉存放在鄉村的內核。
是誰像夜鶯一樣歌唱?清麗的嗓音。哽咽我血流不止的眼淚。你說的,把村莊刺青在靈魂,溫暖,是在城市的燈光下讀出的另外一種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