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砂的夢境〔組詩〕

一粒砂的夢境

我看見一群群人走在岸上

從唐宋的古韻直到今朝的一聲嘆息

他們的手中握著玫瑰

握著槳，握著心靈深處一行一行的

句子，還有憂郁。正從我的頭頂走過

卑微的腳印，將生活擦出幾許光澤

一些唯美的事物千古流傳

兩只蝴蝶飛出墳頭，沒有碑文

一只鳥停落在枝椏上，婉轉起來像百靈

飛上天空像杜鵑，他們在一次次啼血中

把愛情放置在旋美的弧度里

跟在一陣風的后面，近在咫尺的土地上

傾訴思念

彩色的酒斟滿杯子，高高舉起一飲而盡

母親在土地上種下麥子

他們是被麥芒刺痛的人，懷抱春天

正從我的頭頂走過，將水漾了我一身

夜突然黑下來，我是個盲者

可我感知到這靜謐的星光，海水如銀

那些被時光撕下的羽毛，此刻

正停歇在一個隱蔽的墻角，靜靜地聆聽

一段又一段的呼喚，風吹過墻壁

一些野花吐露著芬芳

我只是一粒隱藏在蚌肉中的砂

不停地感知和遺忘，請允許我偷吃一些鹽

并允許我的夢境斷斷續續

占領

至少有一次，我站在木棉樹腳下

一株株短期的花朵伸到內心

感覺到，它們正占據我苦澀的日子

瘋狂地綻放，瘋狂地將我靈魂中的鴿群

驚動，有成片的翅膀落在街上

落進生活的水滴

曾經放棄的事情，并不安分

悄悄返回，用細小觸角撥弄我們

它們會化裝成一匹馬

將我們帶到林子

用踢聲模仿霧氣里的時鐘

場景、人物，都十分逼真

直到單薄的露水出場

更多時候，我們渾然不知

自己正騎在一道傷疤的脊背上

揮舞鋒利的刀奔向前方

一場雨水

在我們手指的高處

可以懸置多年

當我們靠近一條憂郁的出口

就刷刷地落下來

回眸

而你如火如荼的回眸

也只是一張漏雨的蛛網

覆蓋不了愛情的屋頂

千里之外，水魅迷朦

這一夜，不會有靈氣的小馬

靠近睡夢中小鎮

突然驚覺

蒲公英的嘴唇一直泛紅

童年的土炕上擱淺著童貞微笑

我付出的年華像一根青稞

塔尖上盤旋的兩只鴿子

白羽毛，粉紅喙

當它們分飛南北，也必然

將窗外的露水空得冰涼

而你如火如荼的回眸

是一節月色

還未入窗，已傷我很深

我向曠野走去

我向曠野走去，一條河

先我抵達那里， 陽光

從水面折射過來

這個午后，沒誰知道

一個人在曠野里走了多久

風沿著草尖吹去

花朵和蝴蝶在記憶的最深處

我把紅塵拋得遠遠的

只有一條河流

它目睹了我行走的整個過程

我不知道，一條河流最初的樣子

也不知道，那條河流緣于什么原因

流出了紅塵

秋水

我渴望取一小片秋水

從一場雨中，或一顆露中

讓一片秋水高過花開的聲音

我只想取一小塊秋水

望穿內心的世界

當這小塊秋水從早晨亮到黃昏

就想起你深邃的眼睛

這個秋天，我渴望

被一小塊秋水劫持

風將蝴蝶的舞步吹成凌亂

我在一塊秋水中幸福地下沉

一條紫魚，擦肩而過

一個午后，狹路相逢

一片秋水

帶著我的思想，正飛過退隱的暮色

曇花

它將以什么方式展開一場相逢

鋪墊了整整一個晚上

每一片葉子低垂成目光

隔著一杯清茶

我等待一個過客穿越春天的房子

安靜一縷一縷地降臨我

慢慢地滴下來

從一支顫巍巍的綠頸滴到鐘表的秒針上

窗外的冬天吹成下弦月

體內的草原，兔子在狂奔

妻擁著燈光睡熟了

一盆曇花，常常

模仿著一段生活折磨人

將一個人放到我們必經的路上

布下鳥鳴，霧氣，槳聲

而當一切清新，山谷空曠

滿地留下空殼和燈影

我們懷著期盼

這樣走過去，又回憶著什么

這一年

這一年我們在紙上走動

信箋藏在門后，輕輕贊美十二月的薄冰

它透明的唇，剛好掠過粉紅車廂

我喊，梅子，梅子

雪就從大連一直鋪到威海

天黑之前，我煮了酒

二十四個節氣里，有人打馬而去

煙塵籠罩了斷斷續續的山梁

飲下鏡子前的遲疑、彷徨和等待

白房子，一個少年在里面飛

時而揭開墻上布滿灰塵的畫框

時而懸掛在屋頂上寫詩

這一年，窗外的鈴鐺被風摘走

眾人沉默，月光如處子

兩座城市，不小心就碰出塔尖的聲響

愛情被枝頭的麻雀踩塌了

紛紛落下的羽毛充滿了甜蜜和幸福

〔詩歌編輯叢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