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中國輿情的啟示

我們正處在社會發展的一個關鍵時期，而民意歷來是社會情勢的晴雨表。因此，從民意的呈現中透視和把握社會發展的關鍵以及社會矛盾的糾結點是一個重要的方法。一年多以來，中國人民大學輿論研究所和北大方正共同開發基于第三代搜索技術的輿情分析平臺，采用科學的方法來“計算”民意，把網絡輿情、民意數字化，建立如同股市指數一樣的“輿情指數”;并在此基礎上研究輿情、民意的變化法則，從海量的網上信息中發現輿論情勢和變化規律，使看似錯綜復雜、“亂似一團麻”的網絡輿情在科學的測量方法和有效的學術解讀下，變得清晰的和可把握。

通過對2009年中國社會輿情的分析很判斷，我們得出如下重要結論:

1、中國社會的政治緊張度正處在一個高位運行的情勢中，我們亟需構建社會的“安全閥”機制及對于民眾的精神撫慰機制。

關于中國社會的政治緊張度正處在一個高位運行的情勢，我們可以從2009年5月份輿情熱點時間的激增、總輿情指數的高企中可以明顯看出。5月份之后，雖然熱點輿情的個案數有所減少，但每一個個案的平均輿情指數則以10月份為最高。如果我們把輿情熱點時間的數量比喻成社會“火藥桶”的數量的話，那么，平均輿情指數則是每個“火藥桶”的TNT當量。在這種政治緊張度居高不下的社會背景下，對于社會而言，我們亟需從體制機制上構建一個個社會表達與宣泄的“安全閥”——讓人們有苦有地方說，有不滿有地方宣泄，社會的緊張能夠借助某種娛樂和消遣得到一種社會代償性的滿足與精神撫慰。而網絡無疑是最為便捷且成本低廉的“安全閥”與“代償性滿足”的表達與宣泄空間。因此，我們應該而且必須給網絡的表達以更大的話語空間，給網絡的內容呈現以更寬容的文化尺度。概言之，善待網絡，這不僅是一種文明進步與公民權利的邏輯所在，即使對于現實運行的中國社會的政治安全而言，也是一種社會必要。

2、當前輿情熱點的糾結點在于公權力的實際使用與公民意識的覺醒及民眾權利的矛盾與沖突。

在前述2009年的輿情熱點態勢的定量呈現中，無論是熱點事件的由頭，還是熱點事件的關涉主體;無論是網民評論與跟帖中的高頻詞，還是網絡流行語及熱點人物，都顯示著公權力及公權力行使者的某些不當的使用與人民群眾日益覺醒的公民意識和維權行為的沖突。公權力和官員，是一個社會的法紀標尺，也在相當程度上是一個社會的道德標尺。在社會轉型和道德失落的年代，人們對于公權力和官員往往會給予更多的關注和提出更迫切的要求。于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我們的公權力機關及官員，似乎并沒有跟上社會進步的步伐。如前所述，2009年造成中國網絡熱點事件的原發帖近一半始作于市級以下的基層網站、貼吧，它所表達的一個明顯事實是，今天人民群眾的公民意識的成長速度要遠高于基層官員的民主意識和執政水平，以及公權力機構在機制體制構建方面民主化進程的速度。這種不平衡是造成今天官民沖突最為重要的緣由。用制度來約束我們的官員，用改革和發展來完善我們的政治機制與體制，無疑是當前中國社會政治發展中必須破解的“哥德巴赫猜想”。

3、“草根”已經成為中國社會議程的重要推動者、設置者，傳統的政治生態和游戲規則正在被打破。

一貫以來，我國的社會議程是黨和政府通過其掌控的傳統媒介來加以設定和推動的，中國的老百姓關心什么、議論什么主要地是由黨和政府來決定和安排的。但是，網絡的崛起，給了每一個公民一個可以向社會表達的“麥克風”，而網聚的力量又使昔日被忽略、甚至被輕視的那種“一盤散沙”式的民意得以集中表達。這一政治力量借助網絡的崛起，是新世紀以來中國社會政治生態中最重要的改變。它改變著社會政治力量的對比，改變著社會政治的游戲規則，而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項改變就是社會議程設置的肇始者、推動者越來越多地開始向著民眾“草根”的方向傾斜。統計表明，在當下的中國社會的議程設置的“份額”中，草根的分量已經三分天下，這是一種巨大的政治改變，已經并且越來越多地成為我們必須面對的政治現實。

4、目前相當多的政府機構及官員對于網絡背景下的社會政治相當不適應，他們害怕、厭惡甚至拒絕網絡中的民意表達和輿論監督，一旦出現了輿情危機，他們往往失語和無所措手足。

由于傳統政治的慣性，我國有相當一部分政府機構和政府官員依舊以傳統的方式面對網絡背景下的社會和社會變故。他們對于來自網絡的民意表達往往顯得無所措手足，缺乏應對危機、面對民意的素質和能力。他們或者竭力堵塞民意的表達，或者顯得慌張失措。前述定量統計中，網絡熱點事件中，社會意見表達的單一化，就是一個明證。社會意見表達的單一化，主要表現為在多數網絡熱點事件中，草根的意見表達近乎成為唯一的意見表達，它顯示我們的公權力機構還不善于和民眾通過網絡來實現對話和溝通，說明我們官員對于網絡輿情的調控能力很低。實際上，在今天的輿情環境中，試圖回到過去那種有政府一方說了算的“輿論一律”的狀況已經不可能。今天政府機構及官員的一項重要職能是如何有效地將自己的話語參與到網絡環境下的社會對話中去，這種對話與溝通，雖然不能統一人們的思想，但至少可以使網絡輿論的表達更加多元和平衡，它可以在相當大的程度上為社會共識的達成提供一種必要的參照系，并且也可以分散和緩解單一化的網絡意見對于社會現實某種破壞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