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優良傳統的根在河洛

河洛地區文化積淀厚重，歷代名家輩出。河洛地區先民們創造的河洛文化是以中原文化為代表的黃河文明的核心和發祥地，河洛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搖籃文化，是數千年來的中國傳統文化的主體。

客家人來源于中原漢民族，深受河洛文化的影響，北方粗獷豪爽的性格特征，鍛造出客家人樂生邁進、剛強弘毅、勇敢豁達的品格。《光緒嘉應州志》卷八“禮俗”載:“州俗土瘠民貧，山多田少，男子謀生，各抱四方之志，而家事多任之婦人。故鄉村婦女，耕田、采樵、織麻、縫紉、中饋之事，無不為之。潔之于吉，蓋女工男工皆兼之矣……古樂府所謂‘健婦持門戶，亦勝一丈夫’，不啻為吾州之言也。”美國傳教士肯貝爾在《客家源流與遷徙》中寫道:“客人確實是中華民族最顯著、最堅強有力的一派，他們的南遷是不愿屈辱于異族的統治。由于他們顛沛流離、歷盡艱辛，所以養成他們愛國家、愛種族的愛國心理……”(馮秀珍:《客家文化大觀》(中)，經濟日報出版社，2003年版)客家先民是中原華胄，他們來自中華文明的發源地，具有較高的文化素養，雖經輾轉流徙，其文化氣質不變，他們講禮節，重倫理，好學問，尚教育，敦親族，敬祖先，隆師道。

客家人根在中原河洛，漢族文化是客家文化的基礎，客家文化的源頭。千百年來，散居在各地的客家人始終不敢數典忘祖，在與當地人的交往中沒有完全被同化，一直保持其源頭中原河洛文化的風俗習慣、生活方式以及為人處世的觀念，連他們所講的方言也保留著中原古漢語語音。“寧賣祖宗田，不賣祖宗言;寧賣祖宗坑，不賣祖宗聲。”這是客家人在遷移途中，用悲痛的骨肉生離的淚水凝練出來的聲音，囑子囑孫要用“祖宗言”作為他日有幸相逢的認同標志。黃遵憲有詩曰:“中原有舊族，遷徙名客人。過江入八閩，輾轉來海濱。儉嗇唐魏風，蓋猶三代民。”“篳路桃弧輾轉遷，南來遠過一千年。方言足證中原韻，禮俗猶留三代前。”并自注云:“客人來州(嘉應州)，多在元時，本河南人。”黃遵憲以詩的語言，道出了客家人南遷逾千年禮俗尚存的事實，足以說明客家人根在河洛、情系中原。有一首在客家地區流傳很久的歌謠:“人稟乾坤志四方，任君隨處立常綱。年深異境猶吾境，身入他鄉即故鄉。”(羅維猛、邱漢章:《客家人文教育》，中國大地出版社，2003年版)這首歌謠反映了客家人遠離故土、遠走他鄉的歷史際遇，表現了客家人艱苦奮斗、開拓進取的精神境界。客家人在歷史上正是以這種自強不息、開拓創新的精神，造就了許多英杰，同時形成了許多在艱苦環境中追求人生理想的格言和家訓，這正是客家人矢志不渝、戰勝困難、立于不敗之地的精神力量。

據考證，在中國的姓氏中，有一千多個源于河南，當今按人口多少排列的前120大姓中，全源于河南的有52姓，部分源頭在河南的有45姓，兩項合計，起源于河南的姓氏共有97姓，占其80.8%。也就是說，起源于河南的姓氏占全國漢族人口的80%以上。

西晉末年發生“八王之亂”、“永嘉之亂”，為逃避戰亂，中原河洛先民紛紛舉家南徙。自此始，經過歷史上的五次大遷徙，終于在閩粵贛邊區定居，并融合南方土著，形成客家民系。福建寧化縣城石壁是客家人祖地，當今客家人有210姓氏以上同寧化或其石壁有淵源關系。故有民諺曰:“北有大槐樹，南有石壁村”，石壁成為“客家南遷的中轉站”、“客家搖籃”。石壁村客家公祠的巨柱上垂掛由各方學者、書法家撰書的楹聯:“客本中原漢裔自兩晉衣冠南下石壁安居萬載不忘祖籍，家遷八表南荒經千年篳路藍縷五洲立業千秋永念宗功”;“確保祖鄉聲音居家永講客家話，堅持民族氣節出國自稱中國人”。對聯道出了客家人自強自立的民族氣節，不忘故土的赤子情懷。

廣東梅州市地方志辦公室匯編的《客家姓氏淵源》，介紹了客家77姓祖居地和古代繁衍、遷徙等方面的情況。各姓族譜均有其先人來自中原，其文化的源頭是古老的黃河文化的記錄，其中源于河南的有48姓，占其總數的62.3%。這些南遷閩粵贛或遠播于世界的客家人雖然遠離中原河洛地區上千年，但仍保持了中原河洛文化的傳統。因此，客家人的民族特質，具有酷愛自由、反抗壓迫、敢作敢為、堅毅不屈、負責到底、勤儉節約、團結友愛、崇正包容、重視謀略、勇敢機警、審時度勢、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特點。

客家人還通過雕刻堂匾、門聯的方式，來記載自己的姓氏和歷史。堂匾一般都懸掛在祠堂或中堂的正上方，是表明家族姓氏的發祥地或郡望的堂號。所謂堂號，就是“祠堂名號”的簡稱。名字代表個人，姓氏代表宗族，而堂號則是姓氏的延伸，代表著家族的歷史與榮譽。堂號有的是為了紀念祖先所來自的地方，以老家所在的地名為堂號，有的則取自他們杰出先人的特殊功業或言行。堂號的宗旨和作用:一是彰揚祖先的功業道德，二是顯示家族宗親的類別特點，三是訓誡子弟繼承發揚先祖之余烈，是家族的精神財富。

如謝姓的堂號是“陳留堂”、“寶樹堂”。“陳留”，漢時郡名，晉為國，今河南陳留縣，后移至開封，表明謝姓來源于中原河洛。根據《晉書·謝玄傳》記載，謝安曾問其侄謝玄，為什么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弟成器?謝玄答道:正像人們都希望自己的庭前生長著茂盛的芝蘭玉樹一樣。所以，唐代大文學家王勃在他的名文《滕王閣序》中有“謝家寶樹”之句。足見取“寶樹堂”作堂號，正是希望其后裔成為成大器的子弟，為國為民做出更大的貢獻。

再如周姓的堂號是“汝南堂”、“愛蓮堂”。“汝南”主要是指豫州汝南，豫州為九州之中，汝南又居豫州之中，故有“天中”之稱。“愛蓮堂”來自于宋代理學家周敦頤的小品文《愛蓮說》，文章以擬人化的手法，贊美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尚品格，歌頌了清廉正直的節操。“愛蓮堂”的堂號由此而來。

再如郭姓的堂號是“太原堂”、“汾陽堂”。“太原”，今山西太原一帶，漢代及其以后的較長時期內，太原一直是郭氏的發展繁衍中心。“汾陽堂”是因為唐肅宗時的大將郭子儀對平定“安史之亂”立過大功，曾被封為“汾陽王”，身系國家安危達20年之久。其堂號啟示后來人應發揚先祖的榮光，為國建功立業。

由此可見，堂號蘊含著河洛文化的深厚底蘊，客家人把它升華為自己的精神特質。

在堂號的基礎上，又產生了堂聯，其結構一般是上聯指出發祥地或望出的郡號，下聯則多為炫耀祖德，亦多點出其時代、地點或官爵等。如楊姓的堂號是“弘農堂”、“關西堂”，其堂聯有“四知世澤，三相家聲”。這告訴人們，他們是東漢時期華陰人楊震的后裔。楊震在東漢時任荊州刺史，拒絕接受地方官的重金行賄。楊震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四知”由此而來。“四知世澤”正是弘揚楊震做官清廉，其堂聯起著告誡后代的“堂訓”作用。

泰國前總理他信中文名叫丘達新，祖籍廣東梅州豐順“三湯片”。2005年7月，他信回到其母親曾經居住過的老家廣東梅縣松口鎮梅教村尋根問祖，他的外公黃銓成的祖屋“儒林第”是一座有著300多年歷史的典型客家屋，大門的門聯是:“儒林風采，江夏家聲。”黃姓最早的發源地在今河南省潢川縣西部一帶。據史料記載，黃國被楚所滅之后，黃姓族人散居各處。其中有一支遷到江夏安陸(今湖北云夢縣東南)，成為漢代著名的江夏黃氏。中堂柱聯:“儒雅清高系心家邦當勵志，林泉淡泊致力農牧足安居。”后堂柱聯:“根在中原崇尚禮樂光祖德，枝榮嶺表篤守良謨展鴻圖。”黃姓堂聯同樣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一方面表明黃姓祖先來自于中原河洛，表達了尋根念祖、懷念故土的心理需要和精神訴求;另一方面表明黃姓崇尚禮樂，忠于國家民族，孝敬父母祖先，崇文重教，淡泊勵志，激勵后生再展鴻圖。

廣東花縣《洪秀全族譜》所錄宗祠對聯有:“由嘉應徙楊梅，祖德宗功，經之營之，力圖官祿之基礎;籍花峰貫花邑，光前裕后，耕也學也，恢復敦煌之遺風。”“由嘉應居石坑，尊祖敬宗，長念馨香俎豆;遷花峰住官祿，光前裕后，宏開禮樂冠裳。”廣東省花縣的洪姓客家人，是洪秀全的11世祖帶領子女于康熙年間由嘉應州石坑堡遷居花縣后逐漸發展起來的，而嘉應州洪姓則是從甘肅到中原河洛，又因戰亂幾經遷徙到梅州的客家人。到了道光末年，花縣全族男女合計已達500余人。這兩副對聯記述了洪秀全的祖先由嘉應州徙居花縣官祿村的耕讀傳家、艱苦創業的歷史，表達了尊祖敬宗、傳播中原文明的自豪。作為中原漢裔的客家人，通過堂聯的形式把河洛文化的精髓當做處身立世的標尺傳之后人。

客家人比較全面地維系和保存了中原河洛文化的優良傳統，繼承了中原古風。因此，客家人血液里奔流著粗獷、冒險、好動、耐勞、持久、剛強的品性，客家人有重道義、好學問、尚教育、學禮節、講倫理、尊婦德、敦親族、敬祖先的傳統。源遠流長、博大豐厚的河洛文化不僅養育了客家先民，而且作為客家文化的源頭和核心，至今仍哺育著世世代代客家子孫，并將成為他們永不枯竭的文化之根、精神之源。

作者單位:嘉應學院社科部、客家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