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邊想念父親(外一首)

坐在西湖邊

靜靜地想關于父親的事

一條船劃過，那么輕盈

可我的父親去了，誰又知道呢

鳥照樣鳴叫，從水面上安詳地滑過

可我的父親去了，誰又知道呢

遠山青綠，近水幽幽，太陽西下

自然的格局沒有任何變化

可是我的父親去了誰又知道

父親去了，那樣安靜

安靜的好像沒有在世界上發生過這件事

父親走了，好像抽去了我心靈的部分

并且此后永遠都無法填滿

西湖還是西湖，世界還是世界

父親，你還在注視著嗎

你是否能感應到我對你的思念

天空一步一步暗下來

像一部敞開的書漸漸合起

父親，是否你也是一本書

現在合起來了

叫我無法打開

叫我只能一點一點想你

一點一點溫習你

一點一點失去你

父親，這個命運多么殘酷

你沒有教會我面對

就把這個命題陡然放在我的面前

父親，我不想面對啊不想……

在西湖邊，天漸漸暗了下來

鳥也開始歸巢

父親，我看著水波，找不到你的方向

父親，請告訴兒子

怎樣才能讓我再愛你一次

我的悲傷無法用悲傷表達

我的悲傷無法用悲傷表達

我只能在回憶里看見父親的動作

我只能在幻覺中聽見父親的講話聲

我只能通過照片再看看我親愛的父親

秋風起了，你是否也冷呢

太陽出來，你是否也能看見

我聞到的空氣的味道桂花的味道你是否也能聞到

母親說，多想打個電話跟你說說話啊

是的，兒子也想和你說說話

兒子這輩子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啊

父親，你的身份證我天天帶在身上

父親，你的一寸照片我天天帶在身上

在我的錢包里，我時常拿出來看

看你時我難過，可是又忍不住

我希望你在任何一個地方，都離我近一些

我的生活里希望有你訊息的存在

父親，當你永遠閉上雙眼的時候

我親了你的手，我無法把你留住啊

我知道，我的哭聲你一定沒有聽見

可是，我最后親你手的溫暖你感覺到了嗎

父親，在我回家的時候再也眺望不到你在

三樓廚房窗口探頭望我的身影

父親，在我踏著樓梯走到家門口的時候

再也沒有了為我開門的你

父親，我習慣了看你忙碌的樣子

從小你就為我和妹妹理發給皮鞋釘鞋掌縫被套油漆桌椅

你會修家里的電燈抽水馬桶水籠頭收音機電風扇

好像，家里沒有你解決不了的問題

學雷鋒的時候，你還把家里的氣筒固定在大院的

綠化護欄上……

父親，雖然你接受教育的程度不高

可是，你實在是一個很有情趣的人

你喜歡養花弄草，你會吹笛子拉二胡

你實在是心靈手巧的人，善良老實，與世無爭

父親，你永遠都不愿意麻煩別人

母親，或我，或任何一個家里人守在你的病榻前

只要有兩個人在，你就會催另一個離開

“回去吧，都在這干嗎?”

——你躺在那稍稍躬起身朝我揮手

父親，我終于心碎地接受了你遠去的現實

由此，你也帶走了兒子的一個時代

父親，在任何一個時刻任何一個場合都不會影響我思念你

思念你好像成了我人生的第五季

父親，在夜晚的時候，或一個人的時候

我會默念你——爸——爸爸

我怕我生疏了這個詞，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聽見

我希望從這個詞的回聲中感覺到你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