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作為廣東省慶祝新中國成立六十周年重點文化獻禮項目,中共廣東省中山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詩人丘樹宏創(chuàng)作的敘事長詩《共和國之戀》由花城出版社出版。自2009年國慶前夕《文藝報》以兩個整版的篇幅刊發(fā)此詩以來,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瞭望新周刊》等數(shù)十家媒體先后刊發(fā)評論員文章,認為該詩成功塑造了“共和國”的詩歌形象,是新中國成立六十年來詩歌界的重要收獲。
《共和國之戀》全詩長達1300多行,序詩題為“共和國之源”,跋詩題為“共和國之光”,詩文主體由共分11章,恢弘地再現(xiàn)了共和國從“中國人民站起來了”一直寫到“我和你,心連心”的歷史,在抒情與敘事并存的書寫中表現(xiàn)出俯瞰的優(yōu)美身姿。全詩以豐滿的血肉和出自心田的激情,道盡了中華五千年人文畫卷,高歌了共和國六十載赫赫歷程。
從“非典”時期創(chuàng)作詩歌《以生命的名義》走進大眾視野開始,在幾年的時間里,丘樹宏先后推出《珠海,珠海》、《30年:變革大交響》、《共和國之戀》等緊扣時代主題,引起熱烈反響的大型詩歌作品。也許正因如此,詩歌界干脆封了個“時代歌者”的頭銜給他。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這位穿淺灰色中山裝,一臉總是帶著招牌式微笑的“文人官員”表示:封“時代歌者”的頭銜給他未必準確,但僅就寫頌詩而言,確實是他自己的一種文化自覺,一種創(chuàng)作追求,也是一種無可回避的心靈使命,因為,他的詩心是永遠在為祖國跳動的。
風、雅、頌,也許還有其他體裁,才構(gòu)成了詩歌的整體
說到寫長詩的緣起,丘樹宏回憶說,今年春節(jié)期間,他自己決定創(chuàng)作一首獻給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60周年的長詩。正是在這個時候,廣東省委宣傳部和省作協(xié)籌備出版一套向新中國60年獻禮的著作,先后打電話要求我負責完成一首1000行以上的長詩。他毫不猶豫就滿口答應了。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一開始構(gòu)思就碰到了兩個難題。“一是如何寫前30年,尤其是如何寫‘文革’。最早草擬的提綱,是準備將共和國60年放在中國五千年歷史這個大環(huán)境來寫,分別從5000年、1000年、100年、60年這四個階段來體現(xiàn)。這樣,60年的分量就會少一些,前30年包括‘文革’10年也就可以一跳而過。”
丘樹宏很快就放棄了這個計劃。因為這首長詩的重點是建國60年,而不是其前面的歷史。更重要的是,反映60年,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避前30年和“文革”這段歷史。“第二個難題是自己剛剛寫了《30年:變革大交響》,如何做到既不重復,又要重點反映出后30年的重要歷史進程。由于這兩個問題,有一段時間思路幾乎處于膠著狀態(tài)。”
于是,他決定先不忙思考提綱,而是回過頭來重讀歷史。“但當我真正圍繞著長詩的構(gòu)思進入回憶和思考的時候,卻幾乎要馬上打退堂鼓了。我忽然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是幾乎沒有讀到過一部真正意義上的中國歷史的!”丘樹宏覺得這是自己一個難得的好機會,他在工作之余,利用一個多月的業(yè)余時間,突擊惡補了許多歷史知識。“其間,我閱讀過包括《劍橋中華人民共和國史》、《中國人史綱》、《中國大歷史》及最近國內(nèi)出版的幾本反映建國60年的書籍。甚至還買了少年兒童版的中國古代傳說故事來讀。”
隨著閱讀量的增加,新的提綱慢慢浮出水面。在丘樹宏看來,其中最大的構(gòu)思收獲是單列了一章“國之觴”,集中反映前30年尤其是“文革”10年的歷史傷痛。“當我在提綱上敲打出‘國之觴’三個字后,一直擱在心頭那塊沉重的石頭這才砰然落地,是啊,歷史,對于人類的歷史,尤其是對于沉痛的歷史,我們怎么能回避呢!對于沉痛的過去,忘卻就意味著背叛。”在“頌詩”和政治抒情詩中寫“諷”,這一點,詩歌界許多人都認為是一個重大的突破。
盡管如此,作為獻禮之作,長詩出版后在得到多數(shù)人認可的同時,也引來了一些質(zhì)疑。對此,丘樹宏并不感到意外。他深知“對于政治抒情詩這種體裁,一直以來,特別是近些年,似乎是頗有些人不以為然的。有人認為詩歌就應該是自我的,也有人認為詩歌就是反叛的,頌詩這種體裁壓根兒就不應該存在。”丘樹宏反駁道:放眼古今中外,我們就會看到如此說法根本就是一個偽命題,“因為無論從理論,還是從實踐上說,我們的古人早就已經(jīng)解決這個問題了:詩經(jīng)的風、雅、頌,不就是實證嗎?國外的情況同樣如此。我們不會去排除‘風’,我們也需要‘雅’,我們也希望‘風雅’之士不要抗拒‘頌’。風、雅、頌,加上也許還有其他體裁,才構(gòu)成了詩歌的整體,才是詩歌的全部。”
由此,丘樹宏認為,我們與其停留在該不該寫政治抒情詩這個偽問題上,還不如多考慮如何改善和改革政治抒情詩、或者說是頌詩的寫法,尤其是改變曾經(jīng)很嚴重的假大空的弊端,讓頌詩真正貼近生活、貼近心靈。“對于以國家編年史和國家形象為對象的政治抒情詩寫作來說,首先在做人。一定要對生命、對人生、對生活,對國家、民族和人民充滿熱愛、充滿憧憬;同時,要全方位關(guān)注實際、介入社會、走進現(xiàn)實。政治抒情詩主要是‘頌詩’,但也可以包括‘諷’,在歌唱中也可以和應該有鞭笞,有時候甚至可以通篇都是‘諷’,但這種‘諷’的背后卻包含著深切的‘愛’。”
在不排除任何形式、風格的前提下,詩人最重要的是責任感。
自1978年創(chuàng)作帶朦朧詩味道的詩歌《生命的覺醒》以來,不期然間,丘樹宏創(chuàng)作詩歌已經(jīng)走過了整整三十年的時光。在這30年里,他出版過6本詩集,寫過愛情詩、哲理詩、旅游詩,也寫過朦朧詩,甚至有所謂的先鋒詩。但不管是什么體裁,使命感寫作都是貫穿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主調(diào)之一。當記者問到個中原因時,丘樹宏表示,這與他獨特的個人經(jīng)歷有很大關(guān)系。因受父親與中學老師的影響,寫詩不僅成了他的終生愛好,也成為改變他人生命運的敲門磚,更成為他從政歷程的“法寶”。
做中學教師時,他一時心血來潮,寫了一封信給剛上任的縣委書記,信中附了自己在報刊上發(fā)表的文學作品,要求調(diào)到縣文化館去搞創(chuàng)作。“當時是由一個朋友用自行車帶著去拜見這位還沒有謀過面的書記,惟一的見面禮——一只西瓜還是那位朋友掏錢買的呢。沒想到見面后書記反而看中了我的文字水準,讓我去縣委辦公室工作,更沒想到從此就走上了從政的道路。”此后,在不斷變化的工作崗位中,他用詩歌抒發(fā)個人情感,更記錄社會現(xiàn)實,為港澳回歸、抗擊非典、神州五號飛天、取消農(nóng)業(yè)稅、珠海特區(qū)建設(shè)等社會大事留下了詩歌的見證。
丘樹宏感慨地說:“堅持這么久,我都為自己感動。很多人比我聰明,比我寫得好,但沒有我這樣堅持不懈。我百分之百是農(nóng)民出身,加上父親遭受冤案,生活在底層,受生活所迫,就想通過做文的途徑出來。后來慢慢演化成了兩種想法:第一是生來就喜歡,就好這一口,你不讓我干也得干。我每到一個地方,有什么感受都喜歡用手機寫詩記錄下來。第二是越是從政就越得寫。其實從來就沒有人逼我這樣做,而是我自己覺得這是一種責任。”
然而,對張揚責任感、使命感的詩歌,近年來人們一直頗有非議,認為其粉飾太平、缺乏創(chuàng)新,但作為強調(diào)詩人責任感和使命感的代表,丘樹宏則認為,人們其實誤解了這一類詩歌,這類詩歌既可以振聾發(fā)聵、引人深思,也可以充滿想象、充滿浪漫。“在我的理解里,保持詩歌藝術(shù)和主張使命感寫作并不矛盾。但有人把詩歌的內(nèi)容和形式完全地分開了,以為強調(diào)責任感就只是詩歌的內(nèi)容而沒有形式,說到藝術(shù)性就是詩歌的形式而不注重內(nèi)容。其實,任何文學樣式都是形式與內(nèi)容并存,就是一些人心目中純藝術(shù)的東西,它也要有內(nèi)容。沒有形式,內(nèi)容無從表達;沒有內(nèi)容,形式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在丘樹宏看來,因為有所謂詩歌藝術(shù)性的“庇護”,一些詩人甚至走到了另一個極端。“近三十年來,似乎很難找得到哪一本詩集,或者哪一首詩能生動而深刻地反映這個時代和這個時代發(fā)生的變化,能與這個時代相符。究其實,政治是最大的人學,政治只要存在著,它就是一種社會、一種生活、一種現(xiàn)實,如果歷史缺少了這一塊,人們會覺得不可想像,那么文學不也是一樣嗎?在不排除任何形式、任何風格的前提下,我覺得詩人最重要的是責任感。可以寫個人生活,但個人也是社會的一部分,社會和內(nèi)心結(jié)合緊密的詩,才能給更多的人以共鳴。”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丘樹宏充滿激情地向記者表示,現(xiàn)在寫詩對他而言,已不僅僅是他的個人愛好,更成為他的一種責任。他希望通過自己的身體力行和有限的資源,帶動更多的詩人把目光投向中國社會變革的現(xiàn)場,寫出更多貼近現(xiàn)實、記錄時代的好詩。
盤點近年的文學創(chuàng)作,我們的作家、詩人有愧于這個時代。
在不少場合,作為詩人的丘樹宏都表示,希望大家能忽略他的官員身份,更多關(guān)注他的詩歌本身。但如何平衡官員和詩人這兩種身份,對他來說顯然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官場總得來說是世俗的場合,而詩歌卻需要赤子之心和真誠的情感,又該怎么處理好兩者的關(guān)系?對此,丘樹宏表示:無論在什么樣的社會環(huán)境下,兩種身份之間都是有矛盾的。“這只能選擇盡量地把握兩者之間的結(jié)合或平衡。說我的作品沒有世俗的東西肯定是假的,但我寫詩的基礎(chǔ)首先是要做好人。為詩為人為官的準則,‘真’是首要的標準,我深知并一直追求怎么在有限的范圍里,用詩歌這種特定的形式說出自己的真感受、真感情。”
丘樹宏坦言,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他說:“在目前的中國政界,對于一位‘行政官員’來說,寫作不僅是一份苦差事,而且還很容易讓人誤解,給人評頭品足,甚至可能有一定的風險。我自己也不時地會感覺到一種看不見的壓力和一種說不出的氛圍。比如有人說你是不務(wù)正業(yè)了、‘搏出位’了、‘撈過界’了;最多的是說你適合去做宣傳部長啦、應該去當文化局長啦——這種說法跟一個人業(yè)余愛好運動、喜歡打球就說讓他去做運動員,跟一個人擅長唱歌、喜歡聽音樂就說讓他去當演員一樣的滑稽可笑。”
讓他感到頗為疑惑的是,中國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就是官文一體的,并一直以文人從政、官員做文為美談,很多時候,能否做到官文融合還成為一種約定熟成的對官員的評價標準。而今,最早由中國推行的文官制度,早已被英國、新加坡等國家學習借鑒并加以改造而運用得出神入化,更已經(jīng)成為人類現(xiàn)代文明社會管治國家的共同的制度和價值取向。他不禁質(zhì)問道:“為什么這種本來就不是問題的事情,在我們國家反倒成了一個解不開結(jié)的問題了呢?”
在丘樹宏看來,究其因在于人們對官員寫作一直有偏見,認為他們主要是歌功頌德。其實純粹的作家、詩人對社會的反映并不全面,文人官員有責任而且可以用真實真誠的態(tài)度反映被作家們忽略或不熟悉的另一面。誰能說這就不是真實的生活呢?“我目睹并參與了改革開放特別是珠海經(jīng)濟特區(qū)的建設(shè),對改革開放近30年來中國的巨大變化和巨大成就,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震撼。從我自身的經(jīng)歷,我對社會的理解,我覺得我們不能對這么巨大的變化視而不見。面對這種歷史性的變化,盤點我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特別是詩歌創(chuàng)作,我覺得我們的作家、詩人確實有愧于這個時代。”